在那遥远的地方

宋成玺

<p class="ql-block">  算上这回,已经是第三次进疆。西出阿里的必经,也是早先就有的计划,不过是提前了一步。</p><p class="ql-block"> 以新疆的天地之阔,山水之远,来过三五趟,当真不算什么。即便是环疆万里,踏遍天山,相对于166万平方公里的广袤,也只是浮光掠影的匆匆而过。就像杂陈百家,画风多样,又常常变换的风光大展,每一次都会有不一样的发现,没有谁能一次看个够。</p><p class="ql-block"> 上次过来,是做足了功课的,东西南北中,整整绕了一圈还拐了几个弯,一个月云游下来,几乎成了新疆地图。有了前两次经历打底,这次就省事多了,行程也是简单明了,从南疆最南到北疆最北,一条道走到黑。</p><p class="ql-block"> 迢迢上万里,上下八千尺,不拘一款的绝域风光,一路跌宕,一路切换。入镜为画的,落笔成诗的,触景生情的,都随着天山的风,飘进记忆的云盘,有补白,有充实,有更新,唯独不会消失。</p> <p class="ql-block">  从跨区的界山达坂下来,就到了新疆的和田。219国道起伏于昆仑和喀喇昆仑两大山脉之间,路的两边戈壁不绝,戈壁连着不毛的丘陵,广远的天空,几朵闲云飘过。海拔5200米的奇台达坂,陡峭而险峻,昂扬着藏新线最后的高傲。直下千米的康西瓦山口,则以寸草不生的冷漠,拒绝一切生命。肃穆的烈士陵园,静卧于戈壁的一侧,支撑起喀喇昆仑的精神脊梁。干燥的空气,榨干了每一滴水分,难得一片盐湖,水面几近枯竭,鳞片状的岩壳地貌,像凝固的波浪。</p><p class="ql-block"> 10个小时的无人区穿越,总算到达稍有人气的赛图拉镇,也就是习称的三十里营房。面积远大于上海的一个镇,人口却不足百户,大多做着过路客的营生,类似于马帮的驿站。尽管有知情的朋友私信说,现在的条件已经好的太多,可除了兵站的营地,看来看去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去处和住处。随便围个小院子,搭个简易房,就是宾馆饭店,除了躺平的床,该有的都没有,门钥匙都不给一把。条件差的一塌,房费却是不低,还是皇帝女儿不愁嫁的一口价,稍微犹豫就手慢无。也罢,人要吃住,车要加油,除了这村,别无它店,只能将就一晚了。</p><p class="ql-block">​ 藏新线的下半程,海拔降到了4000米上下。想当然的以为,已经走过了所有的艰险,剩下的路,即便不是坦途,也不会太难。结果,出三十里营房没多远,就被狠狠的怼脸,炮弹坑,搓板路,波浪谷,落石弯,一段接着一段的比烂。一路绕弯,一路起伏,一路蹦的,一路飞沙。尘起时,路不可辨,车不能见;颠簸处,上下翻飞,左右横跳,暗地里使着劲,还是控制不住的一次次撞上车顶。偏偏又信号中断,导航掉线,手台也不好使,几台车绕了没几圈,就谁也找不到谁了。</p><p class="ql-block"> 绵延上百公里的高山峡谷,刀劈斧刻,脊棱分明,时而流沙似瀑,间或岩壁如墙,冰河的残存断断续续。车行其中,就像钻进了巨大的地缝,抬头一线天,低头是深渊。待翻过接近5000米的黑卡、麻札达坂,海拔开始直线下降,川谷间渐渐有了些许绿色。气温也是一日多变,出发时还裹的严严实实,一路走一路脱,进到藏新线零公里的叶城,已经是短衣短裤了,果真是早穿棉袄午穿纱。</p> <p class="ql-block">  对帕米尔的情结源自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一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听了一辈子。上次来的草率,因为证件不齐被半道挡回,一直遗憾至今。这回再来,第一站就奔了这里。</p><p class="ql-block">​ 快到喀什的最后三十公里,限速限到崩溃,边防证的办理倒是秒速。在新城绕了个圈,和老城照了个面,便沿着中巴公路趋高而上。过了陶克县的奥依塔克,点点绿洲消失在身后,雪山戈壁复又重现,“万山之祖”的帕米尔高原渐渐露出它的峥嵘。三足鼎立的慕士塔格峰、公格尔峰和九别峰,似立于苍穹的三剑客,守卫着帕米尔高原的门户。“冰川之父”的慕士塔格为三峰之最,几乎在任何角度,都能看到它唯我独尊的身影,或高或低,或远或近,一副不严自威的王者气度。</p><p class="ql-block"> 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帕米尔高原,干旱少雨,荒蛮苦寒,却以雪山连绵、冰川广布的自然禀赋,孕育出众多的湖泊湿地,天地造化的无常总是让人意外。就像路过的白沙湖,周围沙丘起伏,水岸沙地不毛,那一池静水却安之若素,碧如蓝天。风起看云卷,不惊不乍,沙狂自从容,不矜不盈。依偎在三峰脚下的卡拉库里湖,则是一派水沛草丰的景象,沼泽、草地间接,蓝天、雪峰倒映,恰似寒屋私藏的明珠。不巧,那天的游客特别多,车辆许出不许进,只能减速徐行,匆匆的望上一眼。</p> <p class="ql-block">  塔什库尔干自治县,被三大山脉夹持,又与中亚三国接壤,天高地远,山川阻隔,自古就是异域风情的世外净地。随着中巴公路的贯通和扩建,向来绝市自安的边陲小镇,像揭了封印似的,一下子开挂走红。即便是一路疯涨、眨眼三变,一席油腻的破毡炕都能破千的天价住宿,也挡不住打了鸡血的游客。</p><p class="ql-block"> 来塔县必去的红其拉普,到底还是关了,什么原因关闭,什么时候开放,谁也说不清。听酒店的小妹说,去红其拉普也是可以的,无非多走几十公里的山路,只是到了地儿也近不了前,能不能看到国门的影子都两说。想来想去,不值当的,何必去钻那个牛角尖,在县城的红其拉普口岸点个卯,也可以假装来过。</p><p class="ql-block"> 失之于红其拉普,得之于盘龙古道,得失之间总会有遗憾和惊喜。这些年才火爆起来所谓古道,说白了就是建成没几年的扶贫路,因由600多个形似盘龙的S形弯头而名。借势于驴友的炒作,再假以古丝绸之路的包装,一个转身就网红天下。古道久远,无从考证,要说盘龙,倒是真像。荒寂的大山,一条公路蜿蜒,<span style="font-size: 18px;">弯来绕去,起伏腾挪,</span>有的似发卡对折,有的像柔肠百回,有的如螺纹盘旋。适逢双休日,车队排的见首不见尾,接龙似的穿行于山间。车流的动感和曲线的美感相互叠加,活脱脱一条苏醒的巨龙,一直游弋到蓝色的班迪尔湖。</p><p class="ql-block"> 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语为“石头城”,离城不远的一座城堡遗迹,就是板上钉钉的佐证,也把小城的历史,一下子拉长了两千多年。走进中国三大石头城之一的遗址,高丘之上,乱石横陈,打眼看去,残垣四环,除了城墙的大致轮廓,已经看不出建筑的遗存。往事随风去,废墟空荡荡,入眼无物却心有戚戚,穿越千古的思绪,生发出无限遐想。站在石头城下的金草滩湿地,把视野推远,巍峨的城堡,背靠雪山,残缺的墙垛,面朝青川,高冷的沧桑感直逼苍穹,让人震撼,更让人沉淀。</p> <p class="ql-block">  面积仅次于撒哈拉的塔克拉玛大沙漠,已有四条公路贯穿。之前走过了两条,这回选择的是第三条,从和田到阿拉尔,全程600公里。</p><p class="ql-block">​ 再次穿越塔克拉玛干,不巧赶上了沙尘暴蓝色预警。还没到和田,就已经尘霾四起,扬沙扑面,能见度只有几个车距。待转进580沙漠公路,沙尘愈发肆虐起来,风吹沙起,弥漫天地,缕缕浮沙掠过公路,像流淌在路面的沙溪。扬沙很细,细到无孔不入,紧闭的车窗都挡不住浮尘的袭扰,打开车门就是劈头盖脸的“迷沙掌”。好在,沙尘虚张声势一番,并没有真正的发威,随着风势的减弱,天色也开始明朗,大漠的轮廓渐渐清晰。</p><p class="ql-block">​ 有沙暴预警在先,不敢擅离公路,加上漫天的尘埃,完全看不到第一大沙漠的远阔和壮观。曲线柔美的沙丘,形形色色的沙纹,也被稀疏的沙蒿,散漫的胡杨和草方格沙障,分割成一片一片的,一眼杂,两眼乱。可换一个视觉去看,这些瘌痢头一样的杂杂草草,饱含的却是几代治沙人的梦想。他们的付出,改变了沙漠,也带来了生机,何尝不是另一种美的再造?</p><p class="ql-block">​ 生命禁区的塔克拉玛干,只有最顽强的生物才有资格存在,而最常见的,除了少许耐旱的草类植被,就是胡杨树了。被沙漠的风雕塑成千姿百态的胡杨树,在路的两边时疏时密,或成林,或成排,或结伴,或独守,有的初长成,有的枯又生,有的死去了还依然傲立。那些大大小小的胡杨根包,像是活着的温床,又似死去的墓冢,而墓志铭都是一样的:立而不倒,倒而不朽。</p> <p class="ql-block">  就像去西藏必走318,来新疆也必得走独库,这在自驾圈里似乎是默认的公约。一约既定,万山无阻,独库公路成名前的那次不完整的经历,也有了重温的理由和意义。</p><p class="ql-block"> 今时再走当年路,物景已然非当年。从库车终点反向而行,一路走过,一路复盘,似曾相识又时感陌生。神秘大峡谷依然赤红的像一团火,受不了上晒下蒸和人满为患,驻车片刻,过而未入。大小龙池随着路基的抬高,好似换了一副容颜,愈显得一览无遗,绝尘于世外。时陡时缓的山坡挂满了天山云衫,或成片,或成线,高山草甸间布其间,像铺展开来的绿色绒毯。峡谷间鲜有的一块平地,数垅花田缤纷,飘来缕缕夏花的余香。几个弯道转过来,突兀一排雪山耸立,顿觉寒气逼人。一天看四季,百里不同天,山路十八弯,弯弯都入眼,独库公路果然是天赋的颜值担当。​</p><p class="ql-block">​ 景色自是美暴,人气也是火爆,当年那种唯我独行、身享至清的空山静谷不复再有。每年的通车季,都是小堵一三五,大堵二四六,吃住也是水涨船高,最美的公路也变成最费的公路。住宿几百起步,上千平常,大几千的也不鲜见,还常常一房难求。不起眼的的小餐馆,凡带荤腥的菜品,都是一两百起价。行车看景,停车割肉,已是独库公路的常态。每到下榻的驻地,就有一种待宰羔羊的惶惶,仿佛每扇门后都藏着刀手,磨刀霍霍待客来。所幸运气还好,一路顺畅,不是太堵,吃住虽贵,还不算太狠。</p> <p class="ql-block">  算起来也没多少年,巴音布鲁克镇就变成了超大的旅游集散地,几乎看不出当年的样子。店家,密密匝匝的,游客,乌泱乌泱的。真的想象不出,去除了旅店酒家和匆匆过客,这偌大的一片还能剩下什么。</p><p class="ql-block">​ 离开门还有一个多小时,游客中心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人声鼎沸的售票大厅,到来来往往的区间摆渡,乃至一路的停靠站点,哪哪都是扎堆的人群,但凡有点景色的看台,都挤到容不下一台手机。广袤静远,不落凡尘的第二大草原,到底还是沦落了。</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的天鹅湖,是有天鹅的,虽说种群不多,好歹能撑起天鹅湖的门面。这回倒好,绕湖一圈也没见到天鹅的影子,充数的红嘴鸥倒是欢快的上下翻飞,弄的很多游客傻傻分不清这是鹅还是鸥。没有天鹅的天鹅湖,并没有影响游客的兴致,好像有了天鹅湖三个字,就已经足够。于是,天鹅湖的广告依然招摇,刻有天鹅湖字样的石头前,还是挤满了拍照留影的人群,当真是自己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p><p class="ql-block"> 九曲十八弯依然美的荡气回肠。眼前夏绿一片,天际雪山一线,湛蓝湛蓝的开都河,蜿蜒于沼泽之间,似织锦的彩线,勾勒出旷远的绝色。刻意寻着当年的足迹,在同一个角度,同样的高处,欣赏着不一样的风景。季节轮回,色彩变幻,春夏秋冬,各有各景,极致的美都是一样的,只需一眼,便会刻在心里。</p> <p class="ql-block">  赶到那拉提,已是大晌午,天也热了起来,和刚刚离开的巴音布鲁克,完全是冰火两重天。太阳当头晒,人又格外多,浑身被热浪包裹着,心里也躁躁的,一点游兴,荡然无存,进了停车场又绕了出来。顺着路边的花田,拐进一条小路,远远看上一眼,算是来过。</p><p class="ql-block"> 飘过那拉提,总得有点找补,便绕道去了巩乃斯。一样的高山草甸,一样的绿色林地,一样的蓝天白云,相比那拉提的人海,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风轻云逸,径幽谷空,人间万物仿佛都搁浅在了时光,除了流水叮咚,没有一点动静,就连牧马都是悄无声息的。让人不由得放轻脚步,生怕惊动了什么,也忍不住的想多待一会,看看天边的闲云,听听轻弹的溪水,吸一口清凉的空气。</p><p class="ql-block"> 从巩乃斯的梦境醒来,又一头扎进尼勒克的山林画廊。跃上葱茏四百旋,一弯一景别有天,山有牛羊悠闲,路有马群遇偶,坡上的衫林摇曳生姿,秀气逼人也醉人。玉希莫勒盖达坂就像时空转换器,一个扭头就换了季节,从夏日的葱郁到秋冬的荒漠。穿过哈希勒根达坂的最后一座雪山,独库公路也走进了最苍凉的尾声,寂寥借着斜阳,洒下一路凄惶,直到它的终点也是起点的独山子。</p><p class="ql-block"> 独山子大峡谷的前称叫奎屯大峡谷,那时候还是罕有人至的荒野之地。所谓的路就是草地里轧出的两道车辙,车沿着崖边撒欢,人站在高处放眼,感叹着大峡谷的壮阔和荒蛮。流年似水,斗转星移,曾经渺无人迹的大峡谷,已然在时光流逝中改变,柏油马路直通大门,金属栅栏围成一圈,杂七杂八的店家挤满了崖上。各种玩刺激的游乐和摆拍道具,撩拨着游客的兴致,大峡谷本身反倒被有意和无意的冷落了。<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一小片本不该长在这里的油菜花,倒是给暗灰的峡谷平添了一抹亮色。</span></p><p class="ql-block"> 在独库公路零公里处立此存照,用简单的仪式,结束了一次多彩的历经,也留下了一段并不完美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碰巧赶上古尔邦节,和内地过大年一样,全民长假,高速免费。在高德推荐的模式下,行程的节奏明显加快。</p><p class="ql-block"> 穿过遍地磕头机的克拉玛依,个把小时就到了乌尔禾魔鬼城。这么多年过去,大门越来越像城堡了,高悬的魔鬼眼,俯视着来往的游客,仿佛要看穿你的内心。小火车还是时快时慢的一路晃荡,固定的线路,固定的场景,固定的说辞,一切好像都没变,只是感觉不复从前。说不清是风化加剧所致,还是见多不怪,总归是魔鬼不再狰狞,没有了一眼夺魂的震撼。景不够,项目凑,航飞体验,骆驼骑行,易装拍照,自驾专线,总有一款套住你,收费自然毫不手软。一圈下来,心无所动,世界魔鬼城,真得差点意思。</p><p class="ql-block"> 乌伦古湖的海上魔鬼城,是偶然的路遇,隔了一晚又见鬼,像冥冥之中的刻意。所谓海上魔鬼城,就是湖边的一片彩色土林,没有世界魔鬼城那样名声在外,观感却丝毫不输。说到怪,怪就来,进门有雨、出门有云,就在直面魔鬼的刹那间,突然就云开雨歇,一片灿烂,魔鬼也变得阳光起来,卡点卡的恰到好处。还记得第一次来乌伦古湖,车刚停下就被冷冽的狂风和排天恶浪,拍的掉头就跑,这回却难得温顺一回,报以寸金般的湖光,莫非我和魔鬼有个约?</p> <p class="ql-block">  走出鬼城魔界,就是“人间净土,中国雪都”的阿勒泰。时值仲夏,雪已变得零星,绿色在冻土中被唤醒,寂静的山野,明澈,纯粹,清新。远古风的山水,很原始,很超凡。</p><p class="ql-block"> 有缘再见,无缘擦肩,抱着侥幸睹一把的小东沟,到底没能进得去,闷声不吭的闭门谢客,指定是憋着大气象。小东沟旁边就是大东沟,都是姓东的沟,爱屋及乌,顺道走走。小东沟不小,大东沟不大,秘境般的清幽都是一样的。两边青山相对出,一条清溪沟中流,溪边的杨树,高大端直,风起时,沙沙作响,与淙淙流水和鸣。山色葱茏,草地水润,细碎的野花,静看牧马悠闲。流水打磨的卵石积岸成滩,随手检一块都可作摆设,引得众伙伴纷纷寻宝。而我更喜欢坐看行云,静听心音,让自己遁入空灵。</p><p class="ql-block"> 静在小东沟,梦在布尔津,阿勒泰总能让人身心激荡。去往五彩滩的途中,顺道拐了一下北疆海岸,一个记忆中的童话世界。完全没有想到,曾经的七彩花田,缤纷水岸,几年不见竟变得一片荒芜。花影稀疏,杂草丛生,沙尘几乎淹没了红砖小径,非常有创意的雕塑群也已斑驳。就像风姿绰约的窈窕淑女,转眼人老珠黄,匆匆走过,不忍再看。</p><p class="ql-block"> 五彩滩来过,却不曾进去,毕竟刚刚从张掖的七彩丹霞走来,心存着“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自以为是,白白错过后又隐隐的遗憾,这回算是补课。同为雅丹地貌的五彩滩,果然和前两个魔鬼不是一个层级。型态奇异的风蚀性丘陵,在五彩缤纷中高低错落,一层高台一个样,一条沟壑一道景。色调随光线变幻,造型在起伏中律动,尽显时光雕刻的精妙。静静的额尔齐斯河从崖下流过,半是戈壁,半是河谷,半是苍凉,半是苍翠。</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离喀纳斯还有三十多公里,就被各个路口的警察指来挥去,像赶羊一样赶进一个巨大的换乘中心。接下来就是各种的摆渡,不停的换乘,一次又一次的排队,一圈又一圈的转山,直转得发昏章第十三,才到了观鱼亭下的山腰。</p><p class="ql-block">​ 摆渡车盘过山路十八弯,再往上就是考验脚力的1068个台阶。山势陡峭,望而仰止,栈道人头攒动,似一道流动的脊线。行已至此,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欲穷千里目,必由此攀登。数着一路向上的阶标,呼哧带喘的爬过最难的一段陡坡, 才稍稍感到一丝轻松,忘记自己的年龄,是可以一鼓作气的。</p><p class="ql-block"> 终于把1068的阶标踩在脚下,三层高的观鱼亭已经挤成了一团,一声快门就能咔嚓进十几个人头。好不容易挤到亭拦跟前,也只是一个侧身的位置,换个姿势,调个镜头,都得不停的喊着借光。站稳了脚跟,纵目再望,果然是无限风光在险峰,和平面所见完全是两样。全景式的喀纳斯,狭长而优柔,由近而远蜿蜒至峡谷的尽头,在蓝天白云下如玉似翠的熠熠生辉。墨绿色的湖面,静水流深,不时被飞驰的快艇,划出一道道漪涟,像是刻在玉带上的花纹。如此静美的湖色,想必不会有什么水怪的,即便有也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搅和,就算出来搅和,又何尝不是意外的惊喜。</p><p class="ql-block">​ 上山观水,下山看谷,水有多美,山就多俊。喀纳斯湖已然美出天外,喀纳斯的山亦是满眼锦绣。云影之下,一条弯弯的山路,穿过谷间的野花、草甸、松林、枯木,勾勒出一幅只此青绿的画面。下到湖边,绕行一周,开始回程的观光,许是审美疲劳,上下站点也是麻烦,神仙湾,月亮湾,卧龙湾,都是选择性的粗览一二。记忆空间有限,只能留给最美。</p> <p class="ql-block">  出北屯市不远,就是一两百公里的疑似无人区,空旷到一望无际。高速公路一骑绝尘,茫茫戈壁渺无生机,偶有骆驼游荡在沙砾之间。望着草木衰败,鲜有绿色的大地,一时杞人忧驼起来,如此恶劣的环境,它们是如何生存的?</p><p class="ql-block"> 王琪的一曲《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唱醉了无数人,现实版的可可托海,实在没什么可醉的。既没有海,也没有牧羊人,更没有歌里的浪漫,在可可托海等你的,就是一条平庸的山沟,东水西流的额尔齐斯河是唯一的生动。跟着书本去旅行,听着歌词看世界,多半都是不靠谱的。</p><p class="ql-block"> 盛名之下的可可托海,看上去有些萧条,只是门脸变得阔气了。山沟里搭起了毡房,钟山石前新辟了一处摆渡中转,喧嚣着各种叫卖。为赋新词强说愁,牧羊人没影的故事,总得编下去。走了几步,倍感无趣,便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听水发呆,发着发着就想起罗丹的一句名言:美,就是要去除一切多余。</p><p class="ql-block"> 牧羊人的旋律渐渐远去,去往昌吉的戈壁路,荒凉如前。审美疲劳和身心疲惫双重来袭,500公里的乏味有点难熬。</p> <p class="ql-block">  齐台之南四十多公里的江布拉克,哈萨克语为“圣水之源”,依偎在东天山的臂弯,左手一指千山雪,右手一挥百里川。50平方公里的广袤区域,沟壑纵横,丘陵起伏,草甸连天,松林蔓坡,溪水静流,古城坐落,拐弯抹角的小径,把林林总总串起。云影斑斓下,麦田共碧草一色,花海与蓝天相映,沟沟坎坎没有一道不盛装,起起伏伏难有一处不柔美。绿的难分真假的主色版上,自然的造化和人工的雕饰,不露痕迹的糅合在一起,浑然自成的天山画卷。</p><p class="ql-block"> 听说走马观花也要几个小时,果断的将摆渡改为自驾,一百块钱买个随心所欲。山道弯弯,轻车徐行,一路顾盼一路停,左边醉眼右边惊。开车的刚起步又刹车,坐车的才上车又下车,再碰上停车难,自驾反倒成了累赘。不知不觉半天过去,照着指南操作,也只看了个大概,遗漏者十之四五。太过计划性的自驾,结果就是自缚手脚。</p><p class="ql-block"> 江布拉克的绿色还没远去,伴山公路的金黄又扑面而来。兵团地里尚未收割的小麦,把漫山遍野尽染,阵风吹过,金光闪闪,跳动着成熟和丰收的欢快。庄稼地长出的画卷,别有一番意境,美到深处,情不自禁,顶着烈日,一路拍过。一片又一片,一弯又一弯,总以为前面会更好,结果发现错过的才是最美。心有不甘亦有不舍,已经走出了伴山,又调转回头重来一遍。麦田边巨大的蒲公英,似乎也恋上了这片金黄,痴痴的守在这里,纵有疾风风起,也不愿随风去。</p> <p class="ql-block">  顾及到第一次进疆的车友,临时改道乌鲁木齐,山水情忽变都市风,莫名的一种拥塞感。曾经热闹的国际大巴扎,历经三年疫情,萧条了很多。没有了叫卖倒也清净,绕场一周,上车走人。</p><p class="ql-block"> 从乌市到吐鲁番,一下车就领教了大火炉的炽热,躲进宾馆再也不想出门,快到傍晚才咬咬牙去了葡萄沟。印象中的土沟土路,早也已被千米葡萄廊和柏油马路取代,晃晃当当的电瓶摆渡车,像是永远走不到头。景区大门变了样,还凭空冒出一汪小池塘,当年缠着游客拍照的姑娘们,也变身激情四射的舞者。地标性的夫妻树,巴依老爷的庄园,满沟的葡萄树,一路的葡萄架,都一如当年。葡萄还没熟,早熟的也不甜,葡萄干的摊位挤满了出口,一路的叫卖声,夹道欢送。</p><p class="ql-block"> 高温橙色预警,催人早早上路,还是没能躲开气温的极值线。从吐鲁番到哈密,赤地千里,烈日炎炎,上灼下烤,双层加热,几乎成了热狗。一路被热浪追着跑,在与火焰山擦肩那一刻,忽然觉得和遭难在此的唐僧师徒何其相似。好在,新疆的热是直截了当的干烤,不似江南黏黏糊糊的闷蒸,只需一片树荫就会风凉许多。</p><p class="ql-block">​ 待走出星星峡,东天山的余脉渐行渐远,大美新疆又一次消失在来路,成为记忆的另一个段落。只有王洛宾《在那遥远的地方》,不时的萦绕于耳。</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宋成玺图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