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

剑鸣

<p class="ql-block"> 高 中</p><p class="ql-block"> 时近退休,日渐闲暇。每每思及往事,高中尤为刻骨,宛如清晰足迹嵌于泥泞途中,二年跌宕缓度,又似过隙匆匆,四十载无以忘怀。常羡学友文叙趣事,早欲回眸记之,奈胸墨不济、散事烦身,几番提笔又搁。今逢同学再度鞭励,含悲苦思砌成。嗟乎垂叹:高中三部,啰嗦冗长。希:见谬者诤言勿嗔,见怜者惜情勿戏。</p><p class="ql-block"> 一、入学——踌躇难决,迟到两天</p><p class="ql-block"> 1979年8月19日,是揣骨疃中学新生报到的日子。这一天,我往返学校两次,未能完成报到。入学,迟到两天。两天中,经历了一生中最难抹去的记忆。这,首先应从我家说起。</p><p class="ql-block"> 1.我的家——清贫拮据、恬淡安乐</p><p class="ql-block"> 我家位于桑干河边一个小村,单门小户,人微言轻。父亲老实巴交,与世无争。在当年的大集体时期,整天随队出工,挣取养家工分。母亲操持家务,节俭为本,细水长流地忙碌着全家的日常。我们兄妹几个上学读书,放学养兔。全家老小虽未品尝过美味佳肴,但早晚糊糊、中午窝窝的生活,未曾发生过断炊。隔三差五,也能吃一顿掺入大半玉米面的白秫糕或黍子糕。逢年过节,还可享受更为高端的黄糕。全家人不能都穿上新衣,但,却是旧而不破,通过大改小、棉改单,“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年四季,未出现过衣不蔽体的现象。然,终因人口多、劳力少,每年分红,总是欠生产队的。全家的日常生活保障,以百八十块卖兔钱为主,卖鸡蛋兼作零星补贴。在当时物资匮乏,全村人都比较清苦的年代,一家人过着不卑不显、清苦平淡、知足自乐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然而,多年的平静安乐生活,被我高中升学打破了。</p><p class="ql-block"> 2.上高中——欲求不敢、欲罢不甘</p><p class="ql-block"> 1979年6月末,我随班里的大部分同学参加了全县高中升学考试。考上,我可以证明自己的能力;考不上,我将像父亲一样,无怨无悔地做个实实在在的农民。</p><p class="ql-block"> 考试后,我企盼进入高中、同时又害怕考上,父母也怀着同样的矛盾心理。因为,念书,人人向往,或许会使命运有所改观。但,外地读书,花费很大。目前,家中吃粮,勉强糊口;穿衣,选择最廉价的。全家花销,主要依靠卖兔。养兔,我是割草主力。若外出读书,增加了花钱项目,减少了养兔人手。全家将会因承受额外开销,而使苦寒清贫的日子无法维系。</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在盼与怕的矛盾交织中,一日一日的捱着。</p><p class="ql-block"> 终于有一天,老师告知,我考上了揣骨疃中学。全家人在同学的羡慕和村民的赞叹中,迎来了艰难的抉择:上学、弃学?</p><p class="ql-block"> 刚考完,母亲就开始发愁,害怕这一天到来,只因结果未卜,没有和家人谈论。今天,知道了结果,该必须面对了。</p><p class="ql-block"> 去还是不去?去,就必须准备花钱,若因后续不继或其他原因不能坚持到底,其结果是:学业无成,前期花销白费。与其最终钱财白花,不如开始就不去。不去,也应有个完美的说法,不该落下“考上未念”的遗憾。揣骨疃,是距离我家最近的村镇,“路途较远,无法坚持到底”已不是弃学的理由。</p><p class="ql-block"> 看着父母愁眉苦脸、心神不宁的模样,我也不知道上学对以后的影响到底有多大,自始至终没有表示不去上学,也没有坚持必须要去。本意是不想为父母添愁,但这样的态度,却让父母更加犯愁,不忍心拒绝,又无法同意。</p><p class="ql-block"> 几天忧愁、叹息,也未能最终确定,去,还是不去?</p><p class="ql-block"> 8月19号,报到的日期到了。这一天,娘说:“你先去学校看一看,回来再决定吧”。</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也不知道报到是干什么,只是奉母亲之命到学校看一看。</p><p class="ql-block"> 揣骨疃。对于我不太陌生,之前因卖兔、寻医、看“六一”等去过。揣骨疃中学,却很陌生,经过问询,在街人指点下,向东南一路前行,最终,走进了学校西侧的小门。</p><p class="ql-block"> 进入校院,迎面黑板上赫然写着:入学新生,交3元学费、3元书费。我未带一分钱,仅是先到学校看一看,现在已经看了,只能先回家吧。</p><p class="ql-block"> 中午到家,向父母禀报后,母亲唉声叹气,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也不知攒了多久的6元钱,像我们购房交首付一样交给我。并一再叮嘱:千万要坚持到底,不能中途退学。</p><p class="ql-block"> 下午,我揣着沉甸甸的决定命运的6元钱,再次来到学校。学校要求,下午到医院体检。我随着同学们到了医院。体检收费5角。体检结束,我的钱已不足6元,无法完成既定交费。无奈,再回家商量吧。</p><p class="ql-block"> 晚饭前,我又回家了。告知父母,下午体检要钱,不够交书费学费了。母亲略带庆幸说:“趁没花多,要不咱就别去了,以免今后再陷得更深。”我无语,父亲叹气、无语。</p><p class="ql-block"> 晚饭,我没吃,父母也没吃。弟弟、妹妹均无精打采的扒拉了几口。屋里一片寂静,没有言语,没有嘻笑。</p><p class="ql-block"> 收拾碗筷后,和往天一样,到巷口纳凉、聊天。“上学、弃学”成了今天的主要话题。“好不容易考上了,咋也得让孩子去呀”,“书费、学费一学期6块,伙食费每天都得花,这一年得多少钱?”……</p><p class="ql-block"> 我呆坐在一边,听着大人们的议论叹息及不远处熏蚊子的火堆旁不时传来的孩子们欢笑和嘻戏声。眼望满天繁星闪烁,内心充满怨懑,我家咋这么穷?不想再坐了,悄悄起身,回到我睡觉的小耳房,没有点灯,默默含泪就寝。</p><p class="ql-block"> 朦胧中,听得娘说话:“建明,还有一个香瓜,给,吃了吧!”(香瓜,是前几天队里分的。娘过日子仔细,每次队里分了吃的东西,她总是先按家里人数分好几份,每人一份,然后,再留出一点,藏好,以备有稀罕客人或小孩来家时支应,因为家里再也没有可以拿出手的食品了),我喃喃地回答“不想吃!”娘轻手轻脚地返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这一夜,我迷迷糊糊的度过了,父母却彻夜未眠。</p><p class="ql-block"> 3.外公助阵——拨云见晴、尘埃落定</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天亮,母亲对我说:“赶紧吃饭吧,一会让你爸领上,去问问姥爷。”这就是父母一夜商量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饭后,我跟在父亲后面。过了头其,过了东目连,过了一条很宽的水沟……,一路上,全是田间小道。我和父亲没有多少言语,我仅是问了几句:“什么村?”、“还有多远?”父亲也简单的回答:“快到了”之类。只记得,途中遇到一位背着行李去揣骨疃中学报到的同学(上学后才知道,他是我们班长——薛重),我们进行了短暂的交谈,知道学校已经开课了。</p><p class="ql-block"> 临近中午,我们到了西堡,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来姥爷家。进门后,姥爷惊讶的问:“怎么!你爷儿俩今儿有空了?”父亲唉声叹气地向姥爷述说着,最后问:“也不知道该去不该去?”姥爷静静的听着,然后说话了。“唉!你们呀。人家想考考不上,你们考上了不让去,那能这样呢?”又对我说:“去吧!家里有多少先拿着,再不够,姥爷包圆”。我点点头,“嗯”了一声,也忘了说句感谢话。</p><p class="ql-block"> 4.转粮——有瑕难掩,好事多磨</p><p class="ql-block"> 吃饭期间,父亲提到了路上遇到同学,学校已经上课,还需转粮等等。姥爷听后说:“既然学校已经上课,那就快去上学吧,转粮,先从这儿拿上”。其实,在那个年月,姥爷家粮并不多,生产队按人口分粮,姥爷一个人能有多少余粮?</p><p class="ql-block"> 午饭后,父亲将姥爷瓮里的半截玉米搲出一口袋,找麻绳捆好背上。准备出门时,姥爷绕父亲转了一圈,说:“转粮挺麻烦,我和你们一起去吧”。父亲背着口袋,我和姥爷相随着,从西堡向县城走去。</p><p class="ql-block"> 转粮需到直属库,进城后,穿城而过,到城西边,再沿着缓坡沙土路向县城的西北角行进,我和姥爷渐渐落到了后面。</p><p class="ql-block"> 待我们赶到时,父亲正在院门西边台阶上坐着,旁边立着玉米口袋。直属库,空旷的大院中央,堆着一大堆玉米,玉米周围放着许多草帘、苇席等,玉米堆北边放着一个大磅,磅旁站着一个收粮的小伙子。父亲站起来,满脸沮丧地对姥爷说:“不行,里面有几个麻牛,人家让回去晒一晒”。只听姥爷“噢”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慢慢地走近院里的小伙子。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后,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支烟,递给小伙子。只听小伙子说:“过来吧。”父亲急忙抱起口袋,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走回院里,将口袋放到磅上。过完磅,小伙子说:“倒进仓库里。”父亲又重新扛起口袋,走向斜搭在粮库口上的木板前,缓步踏上木板,一步步走上高高的粮库口,然后将口袋放下,解开扎口绳,把口袋向里推倒,提起口袋的两个底角,玉米顺坡流进了库里,父亲侧提着空口袋,快步回到了地面。</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转粮终于完成。以后转粮,父亲都要先在家里晾干簸净,每一次都很顺利。</p><p class="ql-block"> 傍晚,我们回家了。我向娘讲着一天的经过,父亲把转粮的3元钱给了娘。</p><p class="ql-block"> 至此,全家人都吃了定心丸。我准备明天正式报到。</p><p class="ql-block"> 以后,两位弟弟担起了养兔割草重任(我仅在星期六、日帮一天忙),母亲尝试着领回原来仅是观赏、赞叹,由眼好、手巧、不怕麻烦的年轻小姑娘们才能胜任的缝皮活计。家里专门填置了一盏 “洋灯”,用于晚上缝皮时替换原来灯芯如豆的煤油灯(当时,村里尚未通电)。因为,我每周六需要回家取伙食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家老房,父母于2010年迁出。2013年2月摄。)</p> <p class="ql-block">(老房院门。2015年2月摄。)</p> <p class="ql-block">(原揣中宿舍,2021年12月摄。)</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就读——平波隐澜、甘甜有涩</p><p class="ql-block"> 8月21日,我揣着娘给的全部家当中仅有的8元大面额现金,背着父亲早已捆好的行李,手提着装有生活和学习用品的书包,再次走向了揣骨疃中学。这些物品中,让我怀念至今的,是那个搪瓷大茶缸,它,黄色带盖、镀着精致的绿叶红花。由于家里没有饭盒,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搪瓷或合金饭盆,母亲就用这个比较耐用物件代替。它,是全体同学中最独特的餐具,陪伴我度过了高中生涯。是我打饭的日用餐盆,有时还成为室友夜间井中取水的工具。</p><p class="ql-block"> 到校后,办理交费,换上饭票,把行李放置于一号宿舍南铺,来到了正在上课的十九班。</p><p class="ql-block"> 很幸运,我们分到了十九班,享受着学习的甘甜快乐。</p><p class="ql-block"> 1.幸运——逢好班、遇佳师</p><p class="ql-block"> 开学初期,我们班虽然马老师、文老师由于考研等原因调走了。但现任各主科老师仍有很强的实力。诙谐幽默的杨保田、严肃认真的陈启、斟字酌句的张文选、热情负责的李功……。他们对我班格外倾心,齐心协力,用功施教。时常利用晚自习为我们补充各类基础知识。这种偏爱,二十班中,仅有个别好学生才有资格携凳旁听享受。</p><p class="ql-block"> 冬季,住校老师时常让我们宿舍的同学“帮忙”搬煤,在老师的煤箱装满后,多余的全部奖赏我们。因此,第一年冬天,我们宿舍的烤火煤非常充足。烤火期结束,因老师还生火炉,我们同样享受着温暖。只是有一天晚上熄灯后,因未按时就寝,吵闹声惊动了值班校长。进入宿舍后,意外发现室内炉火旺盛,因此,大动肝火,要处罚我们。我们都不敢出声。校长走后,赶忙将炉火熄灭,把剩余煤块藏到了南床下面的墙角(换宿舍时,我们又将其搬到了新居)。</p><p class="ql-block"> 第一学期,我们班、我们宿舍充满了优越感,每个学生精神抖擞、倍感骄傲。</p><p class="ql-block"> 然而,从第二学期开始,我们的命运出现了转折,发生了许多苦涩不幸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2.巨变——不幸涟涟,艰难抉择</p><p class="ql-block"> 第一年寒假后,烤火期结束不久。一天上午,第四节是物理课,杨老师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走进我们的教室,整整一节课都没有进来。</p><p class="ql-block"> 午饭时得知,杨老师中煤烟了。我们可爱的杨老师,静静的走了!牛顿定律、自由落体运动 …… …… 成了杨老师留给我们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正在高二冲刺高考的时候,我们高一的物理课被迫停滞了。</p><p class="ql-block"> 暑假开学后,我们升高二了。到校后,最先得到两个消息:一、上届高考,我校脱靶,命中率为零,没有一个上线;二、陈老师要调走,我们的数学课又要搁浅。</p><p class="ql-block"> 没几天,陈老师走了。走前,他专门给了李汉进一本化学书(之前数学课,因看化学,被老师撕毁了)。</p><p class="ql-block"> 面对上届高考的惨景,学校酝酿应变措施,拟设立一个文科班,一理一文,参与明年高考,两班人数不能相差悬殊。每一名学生将面临着文理抉择。</p><p class="ql-block"> 学理、学文,需学生自主决定。初期,大部分学生选择理科,仅有少数喜欢文科、怵头理科的同学报了名。</p><p class="ql-block"> 一段时间里,从校长到各任课老师,通过不同方式,对学生进行选科动员。</p><p class="ql-block"> 在理科班,我不是落后的学生。且春节期间收到的,姑姑因我需要而费尽周折向别人回购的,当时极为稀缺的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还崭新如初。如果学文,理化课程将再也无暇顾及,对不起姑姑的辛劳。然而,理科,必须接受高一物理落后、生物未学的现实,补齐高一欠缺内容,再完成高二全部学业。以我当时的能力,参照上届高考的结果,首次高考,肯定出线无望。以家庭实力,我不会再有第二次高考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转学文科,历史、地理课程,仅是高一学习的、谁都不愿重视的世界历史前几章,其余部分,需全部从头补习。</p><p class="ql-block"> 在学校号召、老师引导、同学劝说下,通过反复斟酌、斗争,我最终决定:弃理从文,背水一战,冲击高考。</p><p class="ql-block"> 3.趣事——曾为平淡、后常思忆</p><p class="ql-block"> 两年的高中生活匆匆划上句号。在这过程中,还有很多趣事,时常成为以后同学相聚回忆的话题。如:混杂宿舍、男女有别、窃菜获号等等。</p><p class="ql-block"> 混杂宿舍。升高二后,我们的宿舍进行了调整。原一号宿舍成员全部搬入三号宿舍。文理分班后,再次进行调整,三号宿舍原则上为十九班(文科)宿舍。由于长期相处等原因,部分理科学生不愿离开。个别同学搬出了三号宿舍,又新增一些其他宿舍过来的文科生。最后,形成了文理混杂的三号宿舍。目前,记住名字的有,一号元老:王占库、韩士兵、薛重、刘义芳、李云、王艾、贺培彪、侯建明、安元、白延军、任彦兵,有中途转入和从其他宿舍过来的:王敬、刘宪、薛丙臣,有老三号人员:康全有。</p><p class="ql-block"> 男女有别。当年的学校,尽管有个别男生在学习期间,偷偷向女生传送过纸条。但,在全体学生中,因校风纯正、规矩严谨或封建作祟,男女生之间均未有过相互言谈或独处。两年的学校生活,绝大部分男女生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既使是三餐打饭,每次都是,男生打完后,女生才去窗口排队;周六回家,几名男生在前边谈论行走,女生在50米后,不即不离的相随跟行。</p><p class="ql-block"> 窃菜获号。学校雇一种菜师傅,利用校院,种植应季蔬菜。菜品成熟初期,4号宿舍个别同学喜好夜晚到菜园摘拔蔬菜。因菜株难掩高大身影,有一次,竞与兼课老师于园内尴尬相遇。几日后,校领导专门开会训斥,并强力整饬,夜间窃菜渐敛。室友分享成果,萝卜、青椒口味鲜美,茄子生疏恬淡,故有人提议“烧茄子”,虽因条件限制,未能实现,然,时有室友常念“烧茄子”。又因倡议者身材魁梧、爱好运动,各项活动乐于表现,“骚茄子”广泛传颂,后在同学间渐成其专用名号。</p><p class="ql-block"> ……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揣中,81届3号宿舍部分同学)</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高考——压线出局,险中随愿</p><p class="ql-block"> 高考前一周,学校放假,学生回家。养精蓄锐,备战高考。在这七天里,我又将全部课程,走马观花的浏览了一遍。</p><p class="ql-block"> 1981年7月7日,我们准时进入了考场,参加全国统一高考。</p><p class="ql-block"> 1.奢望——失望</p><p class="ql-block"> 高考结束,我奢望金榜题名。但,当年的高考,录取率很低(不足5%),高考之路,俨如李白笔下的“蜀道”,院校录取,好多人称之为“鲤跃龙门”。虽然内心隐藏着向往,但严酷的现实状况,时刻锤打着不安的心灵。10天、20天、一个月……,随着时间的不断延续,希望渐渐演变成了失望。</p><p class="ql-block"> 高考后,我每天割草。在精选现草喂兔后,晒干草,给羊准备越冬饲料。伴随着时日延伸,胸中失望、烦闷的情愫逾加浓重,不愿与人接触、交流。割草,更成了打发时间、排遣烦恼的最佳选择。</p><p class="ql-block"> 2.惊喜</p><p class="ql-block"> 8月的一天午后,李功老师来到我家。他把自行车停在院门外,一进门,就喊我的名字。我听到后,急忙应着、下地,待我走出时,老师已经沿着铺满青草的狭窄小路,来到了我的面前,又相随走进了我休息的那间摆满农具的小耳房。一进屋,老师就质问我:“为啥不去学校看分?”,我喃喃地说:“这么长时间了,我怕考不住,不敢去”。老师接着说“上线了,上线了呀!”。这时,父母亲也先后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让老师上炕坐,并要转身去给老师倒水。老师急忙拦住说,“别忙碌,我马上走,还要去通知刘宪”。接着,说了一些情况和要求。“今年,文科分数线305,咱考了307分半,刚上线”。“明天上午到县文教局填表,下午到学校填志愿,后天到县医院体检”。闲聊了一会儿,老师急匆匆走了。</p><p class="ql-block"> 3.填报</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父亲领着我,步行进城。通过一路问询,到了县文教局。在填表过程中,县里各位老师得知我们是揣骨疃的时,均现满脸惊讶“哎呀!揣骨疃学生”。(其实,我们这一届学生,后来几年,只要补习,均考上了不同的学校。还有许多同学当兵,考进了军校。即使在村,也有好多人当了“村官”)</p><p class="ql-block"> 中午,回家吃饭后,我又步行到了学校。</p><p class="ql-block"> 到校后,李功老师已在办公室等着,刘宪也到了。老师一边认真地指导我们填写志愿,一边欣喜的和我们攀谈着。“今年考得不错,全县文科上线三人,揣中占两人,刘宪已接近大专分数线了”。刘宪分高,志愿可以报得高一点。我分数较低,但愿能走就行。我第一志愿填报了招生人数最多的:张家口地区财贸学校。</p><p class="ql-block"> 4.夜归</p><p class="ql-block"> 填完志愿,天已全黑。刘宪骑自行车,打算明天直接进城体检,住在了校内学生宿舍。老师让我也住下,明天两人一块去体检。我因约好和父亲一起进城,现在又无法告诉家人,准备回家。老师问“敢回吗?”,我说“敢”。</p><p class="ql-block"> 走到大街时,村里正演电影,也不知演了多久。以前,在晚自习的时候,我们时常偷偷出来看电影。今天我已无此兴趣,只是急急地赶路。</p><p class="ql-block"> 出了村,在公路将要向北转向时,天空西南方的月牙渐渐隐到了山后。这条路是我们常走的,而一个人走夜路,却是第一次。当时,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路旁的小树,现在,没有了月光,天地越来越黑。随着夜幕加深,路旁的一株株小树、路下的一簇簇树丛,都变得影影绰绰,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秘密,空旷的原野漆黑一片。头皮渐渐发紧,两腿不由自主的快速交替着。这时,想起学校的情景,自我宽慰着:向李汉进同学学习!在杨保田老师去世后不久,全体学生都不愿或不敢独自夜出,李汉进和韩士兵打赌,一人深夜将宿舍的扫帚,放到校园西北角的厕所门口,然后宿舍人共同前往见证,因此,受到室友的一致称赞。可越是如此想象,越觉的害怕。目视前方,不敢掉头,快速前行。因为,从前听老人们说过,走夜路时,我们的双肩各有一盏灯,灯着着,各种鬼怪都不敢近身,若回头,就会将灯打灭,鬼怪就有可能附身。</p><p class="ql-block"> 快到大桥时,身后射来一束强烈的灯光,看着前面身影渐渐缩小,灯光下,一只黄鼠快速的从路东跑到路西。一辆汽车在身边缓缓停下,司机探过身问:“小孩,哪村的?把你捎上?”。当时,我也不怕被人拐卖,急忙说:“广丰庄的,过桥就到”。可能是过桥就到,路途不远了,司机启动车轮说:“好!快到呀,慢点走吧”。车走了,路显得更黑了。</p><p class="ql-block"> 尽管未能搭车,遇人对话后,虽然仍有畏惧,精神略显轻松。</p><p class="ql-block"> 过了大桥,看到了桥房小窗户透出的昏暗灯光。原来,黑暗中最渴望的是亮光。马上就要离开沙土公路、步入村间小路了。我几度犹豫的走向桥房,轻轻敲响房门。看桥老人开门后,我胆怯地说:“大爷,有电棒吗?我借一下,明天还您”。老人问了一下我的情况,我一一进行了回答。而后,老人同情地叹息道:“没有,你慢慢的走吧,快到了。”我说了声“谢谢!”,无奈地上路了。</p><p class="ql-block"> 下了公路,前方,原来翠绿的青纱帐,今天漆黑一片。进入田间小路,两旁一颗颗玉米、葵花的轮廓隐约可见,微风吹过时,它们随同远处的同伴一起发出沙沙的声音。我急速地行走着,虽然仍然恐惧,但内心深知,已经接近了希望边缘。</p><p class="ql-block"> 走出庄稼地,依稀可见村里透出星星点点的微弱灯光。</p><p class="ql-block"> 到家时,坐街的人已散尽,村庄寂静,父母都在家里。母亲见我回来,说道:“以为你不回来了,饭刚从锅里取出,快去吃吧”。</p><p class="ql-block"> 5.等待</p><p class="ql-block"> 次日,我随父亲进城,到县医院体检。体检的项目很多,我只记得身高1米6几,体重96斤。</p><p class="ql-block"> 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p><p class="ql-block"> 在此期间,有一天,小弟放学(他在西目连上初中)回家和母亲说:“今天大喇叭喊刘宪,同学们说,让取通知书了。我哥的通知书来吗?”娘听后,急忙问我,并催我去问刘宪。我说:人家分高,咱分低,别看人家。也不愿去问询。</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天,通知书还没来。全家笼罩着焦躁不安的气氛。娘每天不停的絮叨着:“人家分高,咱估计不行了”。这时,村里也在传言“短4斤,走不了了”。</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天,娘让打醋,我去了西目连,顺便到了刘宪家。进门后问道:“哪学校录取了?”,刘宪楞了一下说:“没录取呀!?”,“前几天不是让取通知书了?”,“没呀?噢!前几天取了个汇款单。填完志愿后,给大姐去了一封信,大姐给寄来10块钱”。</p><p class="ql-block"> 回家后,第一时间向娘作了汇报,刘宪还没收到通知书。人家没到,咱的也没到,估计应该是不到时候。全家的愁霾散了。接着,继续等待、割草。</p><p class="ql-block"> 6.如愿</p><p class="ql-block"> 9月中旬的一天中午,我卸完推车上的草进家,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只见小弟悄悄下地去了闲房,不一会,又背着手回来了。阴阳怪气的说道:“侯建明同学,恭喜你被张家口地区财贸学校财政金融专业班录取了,请于9月28日到学校报到”。</p><p class="ql-block"> 啊!录取通知书到了。</p><p class="ql-block"> 当天下午,我拿着通知书,去学校告诉了李功老师。之后,又和父亲在刚承包的地里割了半天倒谷(因正常谷子还未全黄),准备去张家口给姑姑带些小米。父亲忙碌着到公社派出所、县粮食局办理户口关系、粮食转移等需要求人的事情。办理完毕,父亲感叹地说:“数这次顺利,到那儿都不用上一根烟,人家都说‘不错,这回弄好了!’”。母亲将我高中的被褥重新拆洗缝补了一遍,又让村里的裁缝给做了一身新衣裳。</p><p class="ql-block"> 2023年11月</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揣中81届十九班毕业照)</p> <p class="ql-block">(揣中81届二十班毕业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