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伟散文：大山的梦

珞迪

大山的梦

梁 伟

这里，深山幽处，天湛蓝山翠绿的，风轻柔雨飘逸的，那穿过丛林的歌谣是如此的动听和醉人。
这里，瑶岭苗乡，木棉花灼红，溪水甜醇，那震荡山谷琅琅的读书声更迷人心魄！
这里，绵延着山外和山里的路很小，也很长。那羊肠般的小道，仿佛母亲年轻时背负我的背带，缠绵了我儿时多少神奇、憧憬和梦幻。于是，我想起了大山里做孩子王叫梦子的女老师那年轻而驿动的故事……
认识梦子老师是在都市中的一次校园周末的舞会上。说心里话，对于现代舞，其实我并不热衷。只是偶尔在友人的盛邀下，到舞场上去无聊的谛听那狂欢的舞曲。然而，这一次与梦子的邂逅，我被她那娴热的舞姿与俊俏的面孔深深吸引住了。 于是，她的故事，立即给我留下了铭心刻骨的感触，让我总是彻夜难眠的。
梦子老师，毕业于省城一家师范学校。她从大山翔飞出来，带着心的焦渴与欲望，带着山童们的梦想与少女对人生的企盼，在那光怪陆离、灯火闪烁的都市流行色中来去匆匆。在喧嚣与浮躁中，她不停暗示自己要把握住知识和智慧的橹，在世界竞争的海洋里打造一艘生存之舟。那是运载山里娃童的梦，他们要与大海搏击啊，他们要做优秀的水手……几年来，繁华而美艳的都市留下的只有她甜甜的笑声和悦耳的歌声，却留不住那那柔情似水魂系大山执著不变的心。面对着都市流行色，再回想起山里那一只只泛着微光的萤火虫，梦子老师总想象自己是山里一颗孤独的星，或许并不耀眼，却让人依恋怀想，因为那是大山夜里的眼睛和孩童永远的渴望啊！
我知道，都市是人们向往的地偶。在都市，她，爱过——都市里的一切都让她魂牵梦萦，包括深爱着的初恋情人；她，恨过——山里和都市为何有着那么长远的距离？文明与落后的反差令她心痛。尽管今夜星光璀璨，尽管岁月之舟已驶进世纪阳光明媚的春天，可山里的故事却没有源远流长……梦子老师多少次在都市的梧桐雨下，与相爱的人“执手相看泪眼”，“挥手自滋去，萧萧斑马鸣。”……分手的思绪只能驻留在那年那月那日记忆的风里，多少销魂动感的情话都化作天边飘荡的云彩，挥之不去，牵之不走。谁都明白，爱和被爱，本身就是一首美丽而忧伤的歌。
那天，她动情地对我说：“山那边比都市更需要我！我成不了大树还可以做小草……”终于，她从都市回到了充满绿意寄寓希望的山村。聆听松涛，到处鸟语蝉鸣的，她呼吸着山岚、暮雨、朝云，亲吻花红叶绿、泉水清流。她时常唱起田震那首“好大一棵树，任你狂风吹……”撼动人心的歌，那歌声悠扬，弥漫山谷，听起来一切都那么令人畅怀，她说，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自己才找到了一个真我……
这样，每天清晨，她迎着朝晖，不停地叩问太阳，谁说大山没有希望呢？每当我望着不远处农家屋顶缓缓升腾的炊烟，正在掠过那丛苍茂的八角林，还有那面她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红旗，年复一年地在幽静的校舍上方随风飘扬。在阳光下，那面红旗，给学生们一种向上，一种震撼，一种力量！给学生一种迷人的想望！她带上教案，一脸欣慰，哼着那首“小小的我”走过刚刚扬花受粉的玉米地，三十多个学生已早早立在校门口，等待着她那一串串醉魂的脚步声和一弯弯幸福的微笑。于是，使她那昨夜的辛苦，在孩童的一声声“老师好！”中随风远去了，留下一个清新充满希冀的向往。梦子老师，喜欢叫学生们唱起张雨生的那首“我的未来不是梦”，告诉他们只有努力学习，才能飞出大山，才能找到真正的未来……她把对大山、对学生的爱根植于心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默默地教学生学知识学文化学做人，因为知识能改变命运，知识能改变大山的面貌。我，终于在梦子的你内心深处，体悟大时代浪潮来临大山的澎湃与汹涌了。
黄昏，夕阳刚西下，天边的那一抹阳光，映红了对面山坡翠绿的竹林，归巢的鸟儿在林间喳喳鸣叫着，给清静的四野增添了无限的情趣。她，每天这时，都要目送学生走出村口，直到消失在悠远的山道上。她在挥手，她在伫立，那种对学生依依不舍的神情溢于言表。之后，梦子老师才轻轻拍一下满身粉尘和疲备……她面对着很快西沉的太阳许诺——明天，一定是旭日东升的——日破云涛万里红！接着，她回到自己的宿舍，开始烧饭、改作业和备课，如此周而复始的单调与乏味山里生活，可她早已习以为常了。
月下，漫山遍野一片空灵。偶尔，不远处传来几声的犬吠，才能让人感到这里还有人家在生活着。那沐浴着月光的田垌里，蛙声喧闹了，仿佛山里的每个角落都还醒着。很多时候，梦子老师吃罢饭，她立即带着手电筒，柱根棍子去附近的学生进行家访。一个姑娘家，她的胆子竟这般大！记得，先前连见到老鼠都惊叫不已的，可现在……她说：“环境塑造人！”一句话，让我想起很多。当我走进她那低矮的屋舍，看见豆大的煤油灯还在努力地闪烁着，黑暗中，它显得那么的明亮，就像梦子老师她那亮晶晶的双眸，把亲情、师情、乡情全蕴含在里面了。
五年后，梦子老师有机会再次来省城上大学。中国加入WTO、西部大开发、经济全球化、信息网络化等等现代化的东西，总是令她眼花缭乱的。她深深感到，自己原有的知识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无法满足不了山里娃童们求知的需要，于是她对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更加废寝忘食，求知若渴了……一晃两年过去了，梦子老师学有所成，毅然又回到那个小小的山村，依然用她的智慧与辛劳默默地哺育着大山孩童的希望与梦想。
最近，由于她工作成绩突出，县教委办决定把她调到县城里一所民族中学任教。她将告别山里那所惟有她一名教师的学校。送别那天，学校所有的学生和家长都哭了……梦子老师也哭成了泪人。学生们紧紧抱住她，“老师也舍不得离开你们，会有新老师来的……你们要好好读书，老师会时常回来看你们的，以后到城里老师在的那所学校去念书啊。然后，再考大学，好不好……？”乡亲们托老支书送给她一袋板栗和一袋香菇……梦子怎么也推脱不了，收下了。当接过那只沉甸甸的袋子一刹那，她知道那里盛满了父老乡亲们最质朴最富有情意啊，这时梦子老师又泪眼朦胧了……
因为新的岗位在等着她，梦子老师只好离开了这里，离开她所热爱的学校和一群可爱的学生，她一步一回头……
在村口，学生和家长们久久不愿离去。而教室上空的那一面红旗，仍在风中猎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