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图片均来自网络,感谢作者) 一、自我心理疏导大师<br><br> 与绝大多数身患忧郁症而不能自拔的千万富翁、亿万富翁相比,阿Q绝对够得上精神的富翁。且不细说诸如海明威、川端康成、顾诚、海子、三毛、李玟那些功成名就的文学家、诗人、歌星的因抑郁而自杀,阿Q有限的生命里,虽然未能像赵太爷那般有钱有势、假洋鬼子和赵秀才那般受过正规教育以及不如王胡咬虱子技术高,但这一切均不影响他内心世界对自身状态的高度满足及自我得意。阿Q堪称100多年前国内知名的自我心理疏导大师。 我敢说没有历经政治博弈、职场打拼、科举磨砺的阿Q的内心堪称是强大的。在未庄,阿Q一无固定的职业,“只给人家做短工,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靠出卖力气打零工获得微薄的收入。第二,他没有自己合法的住房,只能寄居土谷祠里,地保的脸色和心情决定他在这里居住的时间。一个无家无业的流氓无产者,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窘况忧心忡忡。阿Q一旦挣了几吊大钱,很快便在喝酒及赌博中打发得一干二净。他会神气非常地“满把是银的和铜的,在柜台上一扔说:‘现钱打酒来’”,此刻的阿Q真的感觉到自己才是世界上最为富有的人,我拿出钱来,就可以将你们这帮努力挣钱的人指挥得溜溜转。填饱肚子并时刻选择快乐轻松是他人生的最高理想,没有钱的时候,甚至还会赊酒喝。这种做派,与现实生活中很多靠领取国家救济过日子每天只知打打麻将喝点小酒的人别无二致。 在未庄这块“沃土”上,阿Q完全可以依靠打短工满足自身低档次的消费,看似衣食无忧的他的荣耀感来得简单而快捷。进过城的阿Q感觉在未庄只有自己才是见过世面的人,讥笑未庄人是“多么可笑的乡下人”,竟不知城里的煎鱼和条凳,打麻将的手艺也远不及城里人。然而他一面又鄙薄城里人,城里人把长凳叫条凳,煎鱼不用葱叶而用葱丝,他认为“这是错的,可笑。”这种心态的根源来自阿Q对自己的高度的自恋,认为无论是在城里还是未庄,只有他自己的想法及做法是绝对正确的,任何与他不一致或小有差别的都是错误的,甚至是滑稽可笑的。今天的农村人无一例外地都在向城里看齐,无论衣食住行、风俗习惯还是价值观均惟城里马首是瞻。对于绝大多数进城定居的农村人而言,城里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值得效仿的;农村的一切都是错误的,是不值一提的。 能使阿Q内心如此强大充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阿Q的先前比别人阔多了。阿Q曾在某次喝了两碗黄酒时,手舞足蹈的说他“和赵太爷原来是本家,细细的排起来他还比秀才长三辈呢”。我想,一个人绝不能随意拿自己的姓氏跟别人胡说八道的,他姓赵该是铁的事实。那么,他的“阔多了”的先前该是奠定战国七雄中赵国的赵襄子还是蜀汉“五虎上将”中的常山赵子龙呢?或许是开创令后世文人痴迷不已的宋朝基业的赵匡胤吧?总之,无论是谁,传到阿Q这里虽然沦落为寅吃卯粮的得过且过,但终归还算个“富N代”。基于此,阿Q的内心如果还不倍感自负,那么还好意思叫阿Q吗?阿Q的自报家门最终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就是被赵太爷找去痛斥了一顿并挨了一记嘴巴并给地保谢了二百文酒钱。真是赔钱不讨好,弄得连姓赵的权利都没有了。虽如此,他在与别人口角的时候,仍然会底气十足地“瞪着眼睛道:‘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按鲁迅先生的设定,阿Q已经去世一百多年,并且没有任何子嗣,但生活中的我总是隐隐感觉身边那些对于“富二代”艳羡得哈喇子直淌的人一定都是阿Q的徒子徒孙,不会差的。 二、独孤求胜<br><br> 阿Q因为先前“阔多了”,而且“真能做”,尤其是进过城见识高,见过杀头,便总会想法设法不失时机地在众人面前哗众取宠式地表现自己,有时为博人一璨甚至不惜以牺牲个人的自尊为代价。其实,那个年代以阿Q为典型代表的社会底层哪里有半点人格尊严?阿Q总会找一些他看似可以捏得了的软柿子开刀,想开对方缺陷的玩笑以换来自己内心世界的平衡。诸如他当着假洋鬼子的面悄声说 “秃儿。驴……”,结果挨了一顿“哭丧棒”。即使他指着旁边孩子掩饰,仍然摆脱不了再遭重棒的命运。既然无法拿自己厌恶的假洋鬼子解恨,阿Q干脆找王胡和小D这些弱势群体开心吧。然而,与王胡比捉虱子咬响,阿Q也根本不是对手,失败后因挑衅性地辱骂王胡为毛虫,惨遭王胡以其头撞墙。阿Q欲在王胡“这样满脸胡子的东西”的身上找到获胜感觉的幻想很快便落空了。阿Q在未庄失业后把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到“谋了他的饭碗”的小D身上,虽然小D对阿Q极力忍让,然而,这场旗鼓相当且啦啦队云集的“龙虎斗”最终为让阿Q占到半点便宜。 阿Q唯一的一次大捷是在小尼姑身上实现的,通过在酒店前对小尼姑的动手动脚以及痛快淋漓地实施“和尚动得,我动不得?”一系列的侮辱性语言暴力,阿Q虽然被小尼姑诅咒为“这断子绝孙的阿Q!”但终归他的“义举”还是数次赢得了酒店里“那些赏鉴家”们痛快的大笑。他早已忘记了来自王胡及假洋鬼子的侮辱,似乎对于这一天的一切“晦气”都报了仇,他的心情陡然倍感轻松,“飘飘然的似乎要飞去了。”<br> 阿Q的“获胜”告诉我们,生活中,命如蚁芥的我们能够战胜的东西和圆就的梦想其实不多,千万不要过度纠结于每一次失败,小有成功和收获便尽可选择知足常乐吧。 受了小尼姑滑腻脸蛋的刺激, 阿Q开始无比郑重地考虑该讨个女人的问题了。毕竟他也算个正常男人,躺在土谷祠后,不仅考虑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以及“若敖之鬼馁而”(阿Q好有学问啊,居然掌握如此冷僻的典故),更想到了自己“五六年前,曾在戏台下的人丛中拧过一个女人的大腿”(一定是乘乱揩油)。然而,他的想法虽然正常,此后追求女人的做法却很唐突。他没有合理合法地选择媒人说合,而是直接下跪向赵太爷的女佣吴妈求爱,他的有如中邪般的下跪以及那句魔咒般的“我和你困觉”不仅吓哭了吴妈,更使得后来的阿Q在未庄惨遭破产:搭上了陪伴自己多年的棉衣棉被、抵押了自己代表绍兴地域文化特色的毡帽、满足了赵府红烛一对香一封赔罪、请道士祓除缢鬼、不准索取工钱等苛刻要求。另外,此事令本来在未庄就没什么地位的阿Q在人们的心目中更是一落千丈,从此被未庄人屏蔽。 阿Q对女人幻想的重燃是在他“参加革命”之后了,在他所理解的“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我欢喜谁就是谁”的革命理论的指引下,开始对未庄所有的女人都进行了地毯式过滤的有如选妃一般的性幻想。在“革命”中的阿Q眼里,原来未庄那些高不可攀的女人们一个个都是缺点满满,都未能入阿Q的法眼。赵司晨的妹子真丑、邹七嫂的女儿未成年、假洋鬼子的老婆不是好东西、秀才老婆眼胞上有疤、吴妈脚太大......我想,幸亏此刻的阿Q没有真正造反并掌控未庄,否则,他所控制的未庄的女人们真的该倒八辈儿血霉了。 三、为“革命”献身<br><br> 阿Q最终也恰恰是被自己这种扭曲的“革命”理论送上不归之路的。在阿Q看来,革命就是“革这伙妈妈的的命”,便是“来了一阵白盔白甲的革命党,都拿着板刀,钢鞭,炸弹,洋炮,三尖两刃刀,钩镰枪”叫上一帮穷人一起去吃大户、杀富济贫。阿Q这个“革命家”的理想毕竟不是很高,就是想亲身体验一下未庄那些有钱有势且高高在上人的生活,于是,“元宝,洋钱,洋纱衫,……秀才娘子的一张宁式床”都让小D搬到土谷祠(阿Q并未想霸占赵家大院,仍对陪伴自己多年的老根据地情有独钟)。他唯一的革命行动便是以“革命者”的身份直奔静修庵,他之所以未能勇敢地剪掉辫子说明自己对于“革命”仍然首鼠两端,被动地模仿身边那些根本不懂革命真谛的人。他未能先拿赵府开刀足见其在心理上对赵家有所忌惮。静修庵这个软柿子还是足以让阿Q这个级别的革命者捏把的,然而,令他痛憾不已的是,阿Q这位未庄的革命先驱还是迟来一步。静修庵的镇庵之宝——宣德炉不幸轮入假洋鬼子等人之手。 或许是此前进城当过贼的下手吧,再加上自己在未庄经常以革命家自居,不久后的赵家遭劫便直接牵连到阿Q这个倒霉蛋。整个审判过程,审判官老头子与阿Q的对话均不明朗,闪烁其词。老头子含混地逼迫阿Q招认打劫赵家的罪行,而阿Q却误解为让其供认以革命者身份“造反”的事实。此刻的他,仍然在以高尚的“革命者”自居,沉醉于曾经在未庄飘然高呼“造反了”那段无比荣耀的回忆中。 直到死,阿Q还认为自己是因老头子不允许他“造反”而被判死刑的。临死前最大的遗憾便是画押时本该画得漂亮十分的圆却被他画成不争气的瓜子模样,好在内心一个“孙子才画得很圆的圆圈呢”的念头便让他很快安然入睡了。 平时足以给看客们带来十足快乐的阿Q并未在临刑前给他们带来半点快乐:第一,枪毙不如杀头好看;第二,阿Q“游了那么久的街,竟没有唱一句戏”。总之,他们白跟一趟了。此为《阿Q正传》最后一章《大团圆》的结尾。读到此,在这群看客的身上,我隐隐的感觉到,《阿Q正传》其实并未真正结束,生活中它还有续集,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