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教我向善向上一一怀念奶奶袁清莲

景

2018年中秋，奶奶95岁了，我们地方话称呼“嬷嬷”，我称之为“阿嬷”。我自九岁前一直住在阿嬷家，后来虽回自家居住，但平常我仍习惯性地往阿嬷那里跑，阿嬷处仍是我的家。阿嬷是我思想和性格的启蒙者，也是给我家庭教育较多的人。 　　阿嬷，姓袁名清莲，又名袁淑屏，晚年皈依佛教。袁淑屏是位贤妻良母，对丈夫和大房阿嬷唯谨唯慎，处处谦让；生育四男二女，对大房阿嬷生育的二儿一女，没有亲疏之别，给予同等的母爱。她心中只有一个理念“手心手背都是肉""抚育孩子们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开枝散叶，壮大家族”。 　　阿嬷虽然在农村生活，但是有见识、有眼光，甚至每天还要听新闻联播。认识阿嬷的人都说老人家特别明白事理。在乡里，乡亲们通通尊称阿嬷为“老祖婶”，这一声尊称，既是对阿嬷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尊敬，也是对阿嬷一心向善向上的由衷尊敬。阿嬷一贯行善积德，对乡民友好；兼之读过书，讲起道理引经据典，说起典故娓娓动听，因此，乡民们茶余饭后，有事无事总喜欢到阿嬷处坐坐、聊聊、说说、喝喝茶、叙叙旧、谈谈天，遇到家中有事心中有事也总喜欢向阿嬷倾诉，听听阿嬷的见解，让阿嬷解解心结；阿嬷处成了乡里的一处“茶馆”。 听阿嬷“讲古”，也成了我等孙辈们乃至曾孙们的喜好，而阿嬷讲的故事、道理，也深深影响了儿孙们，刻进了儿孙们的脑子里。晚年时，叔叔们回来探亲，听阿嬷讲古仍是他们的一大喜事；五叔六叔还专门录成小视频，珍存起来。 　　阿嬷的性格深深地影响了我们，正是阿嬷教给我们要帮助别人、对人友善。在当地，阿嬷是有名的爱帮助别人的人，饥荒年代，遇上登门的外乡人，阿嬷会好茶好饭款待，就好像忘记了家里的米缸将空空如也。阿嬷说：这是待客之道。好不容易家里不再愁吃愁喝了，阿嬷手头有了一点零花钱，就开始寻思哪户困难，然后偷偷给那户孩子“塞钱”。逢年过节，我的阿嬷就像个“散财婆婆”一样，拿出钱给这个娃、给那个娃，有时候也遭到家里人埋怨：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宽裕，您别这样大手大脚乱花钱啊。阿嬷总是很有道理：我这怎么是乱花钱，这些娃以后出息大着呢。晚年时，在外的五叔六叔回来探望阿嬷，阿嬷也常对五叔六叔说，这个那个乡里叔孙好，应去他们“坐坐”，于是，五叔六叔更深得乡里人欢迎。 　　阿嬷特别喜欢爱读书的孩子，总是对我们说：养娃不读书，不如养头猪。你们不好好读书，就白活了。在阿嬷的要求下，我们几个在阿嬷身边长大的孙仔在学校都不敢懈怠。 阿嬷是个特别勤快的人，从我记事时候起，就几乎没见过阿嬷闲着。我们是一个大家庭，人口特别多，阿嬷每天操持家务，已是忙得够呛，但她仍挤时间做些别的来补贴家用。阿嬷年轻时走街串巷“买鵝毛”，七乡六里都走遍了；70多岁的时候还在干体力活，择菜剥豆，种花扯草不断。阿嬷还按照自己干活的那一套来要求我们好好读书：种地就是要勤快、要舍得花力气。读书偷懒、不刻苦，怎么学得好？ 　　阿嬷的豁达、达观也影响了我们。阿嬷说过：人活着要想得开，要是想不开，我早死多少回了。阿嬷一生经历了很多坎坷，年纪大了，有时候会说起点点滴滴的往事：日本鬼子打到家乡的时候，阿嬷拖儿携女满厝转，到处躲藏，没吃没喝；因为贫困与疾病，有孩子夭折；因为家里缺劳动力，全家人经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爷爷从炮台大发街迁到南潮，乐器铺“公记”被迫关闭，生活一落千丈……回忆起这些往事的时候，阿嬷总会说：“都说年轻时遇着蒋介石，食老遇着毛主席”“现在还有习近平总书记，做梦也没有想到现在会有这么好的生活。” 阿嬷晚年时，行动不大方便，但她并无怨言，也不自弃，她还常常研究“老六”，“个银五角”地“小赌怡情”；每天在家里大摆战局，与厝边前后阿婶阿嬷们“拍扑克”，“拍十三枝”；阿嬷常说，“人是机器，着知使用才会滑”，于是，“打扑克，耍老六”成了阿嬷锻炼大脑的方式；也涵杰涵与老嬷打扑克，连称"过如"😂。乡里人对阿嬷九十多岁高龄还能打扑克啧啧称奇。 　　以前，爷爷在世的时候，爷爷总喜欢在门口摆乐团，乡里一众喜乐的乐友早早就到门口聚会，拉弦敲鼓唱曲，于是，爷爷家成了乡里乐韵悠扬之地；那时，外面，爷爷乐得不亦乐乎，而家里，阿嬷却仍做着家务至深夜，但阿嬷无一怨言，还常见阿嬷洗碗拖地间隙，看着外面“乐社”，“笑成个米字”。 八十年代，电视机刚刚出现，电视是珍稀宝贝，整个南潮乡还无一台电视机，六叔吴培鑫是一个出色的电器维修者，他不知从哪里捣鼓来了一个电视机，乡里人羡慕得不得了，阿嬷见了，大度地指挥六叔把电视搬到灰埕放映；于是，夜幕刚刚降临，乡里人拖儿带孙聚集到阿嬷家门口看电视；那情景，乡里人兴奋地说是“日日过年，日日看大戏”；而那个情景，也成了乡里人一个永恒的年代印记，磨灭不了；那时电费很贵，于是有乡里人对阿嬷说，“夜夜这样映电视，电费着不少，我们一起补你们一点电费吧？”，但阿嬷大度地笑了，“乡里叔孙高兴就好，电费就甭了”。于是，乡里人个个更是由衷地叫阿嬷“老祖婶”。 　　我毕业后，工作了，工作岗位也多次有了变动，有时工作紧张，压力特别大，总是担心干不好事。偶尔向阿嬷倾诉，阿嬷悄悄跟我说：“景啊，做事着认真”“没有过不去的门槛，天大的难处，都不能把人吓到，只要人自己不倒，什么都有希望。”还安慰我：“你只要努力了，即使做不出好成绩，谁也不能怪你。”说完，又不忘补一句：“但是首先是要努力了哟。” 遇上困难的时候、特别沮丧的时候，我就想：比起阿嬷的经历，我在学习和生活中所遇到的困难和挫折又算什么呢？乐天知命、努力干事、达观生活，这就是阿嬷给我的生活信条。 　　阿嬷有五个兄弟，汕头饶平双港香港各一，老舅老妗们阿叔们也与阿嬷一样，乐观豁达，积极待人，孝义感天。表叔们心中人念着"老姑母"，于是总常常来南潮看望;饶平老舅老妗虽己高龄，但心中牵挂着，仍亲自到南潮来走亲;每次他们来南潮探望阿嬷，阿嬷总高兴得不得了，更是总和厝边前后说起他们的好事善举，爱心孝事。 阿嬷常说：多做善事，多帮助别人，才有福报。90多岁的阿嬷，心情愉快，受到左邻右舍的尊重，这就是阿嬷的福报啊！ 有不少人夸我们“家教好”，其实，正是阿嬷让我们学会了坚持向上向善，正是阿嬷让我们要做善良的人、积极向上的人、乐观豁达的人，这就是阿嬷给我最好的家庭教育，也是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后记 阿嬷于2018年八月十六月圆之日驾鹤西去，到西方极乐净土。 五叔说:"阿嬷是最美的母亲！" 六叔说:“阿嬷是菩萨转世！下凡体验人间疾苦，一生行善积德，布施救苦救难助人为乐！" 再记 我于2022年8月到南潮学校任负责人，深感肩上担子之重。嬷嬷的“向善向上”的信念一直引领着我勤谨奋发，让我以全身心的奋斗姿态投入到家乡教育工作中去。据乡里人交流，“听说来了个新校长，是老祖婶的孙仔！这一定好，伊家人知书达礼，有文化传统，南潮学校一定好”！言语虽朴素，但却更给我信心，更使我明了努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