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祖上那些事（二）

天端

说说祖上那些事

（二）

天端

上回讲到王僧绰被杀，他留下个独子。

王僧绰留下的独子叫王俭，也叫王文宪，是我的49代祖。他是南齐名臣、文学家、目录学家。父亲死时他一岁还不到。

在讲王俭的故事之前，我想插一段挺狗血的故事，这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事件，在微信朋友圈连载时因篇幅有限我没有细说，这里详细说一下吧。

上回说到王俭的父亲王僧绰。王僧绰为人好学且具有很强的分析思考能力，熟悉朝廷典章制度。他自幼就有成就大事的气度，当时众人都视他为国家栋梁之才。他十三岁时得宋文帝刘义隆的召见，宋文帝就把他当红二代培养了，其时他的父亲王昙首已经去世，王僧绰承袭了父爵豫宁县侯。王僧绰历任司徒参军、始兴王文学、秘书丞、司徒左长史及太子中庶子等职。至元嘉二十六年（449年），迁尚书吏部郎，掌选举官员的权力，相当于中组部官员。任内，他分辨干部品第，了解其才干以选出有才能之士，相当称职。元嘉二十八年（451年），王僧绰迁侍中，掌机密事。宋文帝想委他以大任，朝中大小事务都让他参与，还把长女东阳公主刘英娥嫁给了他，即招他做了驸马。刘英娥是皇后袁齐妫的女儿，她的同母弟弟就是上回提到的杀害父亲刘义隆和王僧绰的太子刘劭。王僧绰是刘劭的姐夫。

《南史》里称刘英娥为东阳公主，《资治通鉴》里则把刘英娥称作武康公主。说到她因巫蛊事件暴病而亡。这是怎么回事呢？

刘义隆有位宠妃叫潘淑妃，生了一个儿子叫刘濬，为始兴王。太子刘劭的亲妈袁皇后嫉妒潘淑妃，悒悒寡欢得病而亡。刘劭对潘淑妃和刘濬母子很是痛恨。刘濬担心将来大祸临头，遂采取讨好策略，小心翼翼地奉承刘劭，刘劭渐渐敌意消失，跟刘濬成了好兄弟。公元452年，有个女巫叫严道育，自称能够通灵，可与鬼神交流。这个人其实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妇，丈夫还因抢劫入狱，自己好逸恶劳。但她就有不简单的忽悠本领，竟忽悠到皇宫里去了，而且掀起了南北朝历史中的一场惊天骇浪。她先认识了刘英娥的贴身婢女、老乡王鹦鹉，再经过王鹦鹉的介绍出入东阳公主家。严道育对刘英娥说，神灵有好东西赐给你了。刘英娥躺下休息时，果然看到一道萤光，飞到桌上的书箱里，打开一看，是两颗青色的宝珠。刘英娥见证了神通，就把严道育介绍给了刘劭和刘濬，这仨人都对严道育的法术深信不疑，称她为天师。于是，刘劭就伙同刘濬、刘英娥，加上王鹦鹉、家奴陈天与、禁卫侍从陈庆国，用玉石雕了一座刘义隆的雕像，埋在含章殿前，让严道育设坛做法，进行诅咒巫蛊，希望老爸早死，自己早点上位。

古代巫蛊可是很严重的事，尤其是巫蛊皇上，肯定比妄议中央要严重得多。刘英娥心虚惶恐，结果刘义隆未被咒死，她自己反倒暴病而亡了。刘英娥死后，按照中央八项规定，婢女王鹦鹉应该嫁人。刘劭和刘濬怕王鹦鹉嫁人后，把巫蛊之事说出去，就把王鹦鹉嫁给了刘濬的一个心腹沈怀远。但王鹦鹉和陈天与已经暗地私通，陈天与因帮刘劭埋玉雕巫蛊，已经被刘劭提升为太子宫的警卫队长。

王鹦鹉嫁人后，担心陈天与找她，把自己跟陈天与的奸情泄露，就怂恿刘劭杀人灭口。恰好这时刘义隆发现了刘劭任用家奴当警卫队长，这违反了中央任命干部的规定，就责备了刘劭。刘劭吓得赶紧把陈天与给杀了。陈天与一死，陈庆国慌了，他担心自己也被灭口，但那时没有大使馆可以避难，于是就向刘义隆揭发了太子刘劭等人的阴谋。刘义隆大惊，派人搜查了王鹦鹉的家，结果搜出了几百封刘劭刘濬写的信，都是巫蛊诅咒刘义隆的话。含章殿门口的玉像也被挖出，铁证如山，刘劭和刘濬只好低头认罪。刘义隆虽然生气，但不忍心制裁两儿子，因为不久前他刚赐死过因图谋不轨而被贬为庶人的弟弟刘义康，怕别人说他不仁慈，他决定放儿子一马。他对潘淑妃说，太子贪图富贵想上位，诅咒我还可以理解，可你儿虎头（刘濬的小名）也参与其中，我就不明白了，你娘俩能一日无我吗？

本来，事情可以这样淡化过去，但没完。严道育逃跑后，先是扮作尼姑藏在刘劭的太子宫，后又逃到京口（江苏镇江)刘濬那里，被安排住在一户居民家。公元453年2月，刘义隆任命刘濬为荆州刺史，上任之前，刘濬到首都建康（今南京) 朝见刘义隆，把严道育也带回到了太子宫。而就在此时，有人揭发严道育藏在京口，警方派人去抓，错过了，只抓住了严的两个婢女，她们招供说严天师跟刘濬去建康了。刘义隆一直以为刘劭刘濬已经痛改前非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在眼皮底下窝藏严道育，真是即震怒又伤心，于是下决心废掉太子刘劭。他命令王僧绰去查找以前废太子的先例，收集刘劭刘濬图谋不轨的证据，但是选谁做新的太子呢？刘义隆有19个儿子呢，他举棋不定。刘义隆把筹备换太子的事告诉了潘淑妃，潘淑妃立刻转告了刘濬，刘濬则飞奔报告给太子刘劭。刘劭慌了，先下手为强，率兵持伪诏闯入皇宫，刘劭的突击队长张超之带着几十个人直奔西殿刘义隆卧室。刘义隆一见大为惊骇，举起身边的茶几抵挡，张超之一刀劈下，把刘义隆的五个手指齐齐砍断，再劈一刀，杀死了47岁的刘义隆。

刘劭血洗皇宫，不仅把老爸的亲信杀了个干净，连潘淑妃都杀了。刘濬进宫晋见刘劭，刘劭告诉他，你老妈被乱兵杀了。刘濬竟说，这正是我一直盼望的事呢。

刘劭的姐夫王僧绰当时并未被杀，刘劭登基后还命令王僧绰作诏文大赦，转吏部尚书。但很快刘劭在宋文帝的文件里，发现了王僧绰有参与密谋废立之事，于是就把王僧绰抓起来给杀了。

一个月后，刘义隆的三子刘骏起兵讨伐刘劭，连战连胜，5月攻破皇宫。张超之逃到西殿皇帝卧床前，被追兵斩杀，这个地方正好是他杀刘义隆的地方，众将士将他剖腹挖心，将肉割下片片生吃。刘劭躲入井中被搜出，连同自己的四个儿子被斩首。刘濬逃亡途中被擒，连同自己的三个儿子也被斩首，九颗脑袋挂在朱雀桥上，尸体被拖到大街上任人参观。传国玉玺则在严道育处被搜出，原来王鹦鹉和刘劭也有一腿，都快做皇后了。严道育和王鹦鹉被带到大街上，用皮鞭活活抽死，尸体被焚烧，残骸扔进长江喂鱼。

巫蛊事件就是以这样一个惨烈的过程结束。一个装神弄鬼的小骗子，居然搅得皇子弑父，兄弟反目，刘宋政权也因此由强盛走向衰落，最后国破家亡。

　　王僧绰只有一个儿子，我原来以为刘英娥是我的先祖母，宋文帝是先外公，其实不是。王俭不是刘英娥所生。刘英娥是他的嫡母。侧室所生的子女称父亲的正妻为嫡母，王俭是侧室所生。既然东阳公主只是我的嫡先祖母，刘家应该和我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吧？

然而并不然。

王俭在父亲被杀后，幸被叔父王僧虔收养。王俭是个神童，自幼好学，手不释卷。他的才华被宋明宗刘彧看中，招为驸马，娶阳羡公主为妻。因此，阳羡公主是我的49代先祖母。宋明宗刘彧是我的50代先外祖父。刘彧是刘义隆的第十一个儿子。也就是说，宋文帝刘义隆的孙女是我的先祖母。我还是有刘家基因。

宋孝武帝刘骏病逝后，其长子刘子业继位，刘子业史称“前废帝”，他滥杀大臣，肆意行事，荒淫无道，做出很多残暴甚至乱伦的行为，比如残忍肢解其叔祖父刘义恭。他唯恐诸叔觊觎皇位，欲加杀尽。他把叔叔刘彧用竹笼囚禁起来。因刘彧体胖而封其为“猪王”，大肆羞辱，命人掘地为坑，灌满泥水，再以木槽盛饭，并用杂食搅和后置于坑前，命刘彧裸体于泥坑中对木槽啃食，戏谑为猪。又将其剥除服装、用竹杖绑住裸体四肢、抬付太官，说：“即日屠猪。” 幸好刘彧的弟弟刘休仁谄媚化解，才保全性命。公元466年，即刘子业当皇帝半年后的一天，刘子业打算第二天杀掉刘彧诸叔父后即动身去南方游玩，没想到，刘彧的手下暗中说通了宫中侍臣寿寂之，在刘子业动手前先将刘子业给杀了。刘休仁随即奉迎刘彧入宫即位，是为宋明帝。刘彧也随即大赦天下。

王俭成为刘彧的女婿后，刘彧因为王俭的嫡母刘英娥参与了太初年间的巫蛊事件，不能享受公主婆婆的名分，要开墓和王僧绰分葬，王俭便通过有关人士向刘彧自陈，并以死为刘英娥求情。刘英娥并非王俭的生母，而是他们共同的杀父仇人刘劭的同母姐姐，也是刘彧同父异母的姐姐。刘彧都不待见自家姐姐，王俭何苦与皇上过不去呢？换了别人早顺手推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但王俭不一样，他善待嫡母，足见其度量和善心，他是在身体力行自己所主张的儒学复兴。他的用心最终得到了刘彧的认同。

刘彧去世后，儿子刘昱继位，为南朝刘宋的第八位皇帝。但刘昱为人凶狠残暴，嗜杀成性，一天不杀人就会闷闷不乐，搞得朝庭内外人人恐慌，致使朝政混乱。王俭发现萧道成有雄才，就说服刘昱任命萧道成为宰相，使朝政一步步为萧道成所掌控。元徽五年（477年）的七夕节，刘昱命他的卫兵在庭院里等织女渡河，说看见了立刻报告我，看不见就杀了你。卫兵感到大祸临头，就先下手为强，把15岁的刘昱给杀了，南朝刘宋就这样灭亡了。刘昱史称宋后废帝。箫道成在王俭的帮助下称帝，是为南齐开国皇帝。王俭是南齐奠基者，一直被箫道成和儿子齐武帝萧赜所倚重。萧道成说，《诗》云“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现在上天也为我生了一个王俭呀！。王俭文才极好，长于礼学，精通朝仪，皇帝的礼仪诏策，全出自王俭之手或由他修改。皇帝选拔官员，只要是王俭奏请的，没有不批准的。

王俭著有大量文集，著作等身。他与贾渊共同参撰了《百家谱》。在这之前，老百姓家是不能修谱的，只有皇家贵族可以有谱。所以王俭和贾渊是百家谱的鼻祖。王俭在目录学上很有贡献，领校国家藏书，撰有《宋元徽元年四部书目录》4卷。收书2020帙，15074卷。编撰齐国图书总目《七志》30卷。《七志》打破了过去只收书不收图的旧例。《七志》和阮孝绪的《七录》是后来魏征《隋书·经籍志》的主要参考文献。《隋书·经籍志》有《王俭集》51卷，可惜后来散佚了，如今只留下其诗8首，歌辞5首，文40多篇。明人张溥辑有《王文宪集》，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王文宪是王俭的谥号。王俭家有丰富的藏书，据《南齐书》记载，南朝宋明帝在京师建康（今南京）设立过一个叫“总明观”的机构，是集藏书、研究和教学三位一体的机构，后为了兴国学，南齐武帝把这个“总明观”给撤了，下诏将秘阁中的四部图书都搬到王俭家里，命王俭在自己家开学士馆，培养学士，因此，他的官署幕府里总是人才济济，宾客云集。人称他的幕府为莲花池，有许多古诗里用到“王俭莲幕”的典故，指的就是他家。中文有个词叫“丽事”，即指用华丽的词藻去形容美好的事物。“丽事”就是从王俭开始的，他召集有才学的人，指定事物，作诗赞美，直到大家词穷为止，获胜者得到奖励。王俭是齐初文坛核心人物，为“萧齐开国文臣之首”。

王俭年幼时就品行端正，四五岁时，就与一般儿童不一样。他曾经作了一首诗说：“稷契匡虞夏，伊吕翼商周。抚己愧前哲，裣衽归山丘。” 从小就有当宰相的抱负，也被公认有宰相之才。可惜他英年早逝，三十七岁时突然急病去世。

王俭去世后，南齐武帝萧赜下诏赞誉：“慎终追远，是历朝历代的通规，褒德纪勋，更是严格的常策。已故侍中、中书令、太子少傅、领国子祭酒、卫军将、开府仪同三司、南昌公王俭，体道秉哲，风宇渊旷。从少年时代起，便清誉远扬。登朝任职以后，更是万民瞩望。皇业初创时期，他就参与奠基，又协助君主发展和巩固政权；南齐书宏伟的谋略，盛大的功德，都将载入史册刻铭勒石。后来协助我统治天下，功绩卓著。他的忠诚和美德，都是光辉的榜样。文化教育庄严肃穆，百官政务有条不紊，他是令人景仰的大臣，我们对他一直怀有深厚的感情和重大的期望。正当他正位论道，不断纠正帝王的职责，辅弼大化，襄赞隆平之时，惜天命不延，忽焉逝世，让我心灵震恸。特追赠王俭太尉，侍中、中书监、公等职，爵仍旧，赐给符节，加羽葆。吹鼓手增加，班剑仪仗为六十人，葬礼比照已故太宰文简公褚渊的先例办理。冢墓棺奢由官家营办。谥号为文宪公。“

王俭没什么嗜欲，一心在国家政务上，车马服装都很朴素，家中没有留下什么钱财。他的著作手迹，很受时人看重。少年时撰写的《古今丧服集记》和其它文集，都在世间广泛传播。王俭在《齐书》里有传。他的叔父王僧虔在《南史》 里也有传，不仅辅佐皇帝，也是个著名的书法家，尤擅隶书。王僧虔为人宽大忠厚，二十岁时宋文帝在看过他写在扇上的字后就说他不但书法比王献之优胜，连品格也超过献之。他也是一生清廉。齐武帝要拜他任仪同三司，他以侄儿王俭已任尚书令，自己若再任开府仪同三司将令其王氏一脉权势过大，遂不肯接受。

王俭的后代有啥故事，下回接着讲。

（未完待续）



王俭的叔叔王僧虔是著名的书法家，留下不少书法作品。



🌿🍀🌻🍀🌿

说说祖上那些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