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曹兴旺处长接到建设宾馆王总经理，王玉花打来的电话，立即决定马上赶到建设宾馆去。 他甚至恨不能一步就跨到建设宾馆里去，立马就一把抓住上海五金交电公司的赖总经理。他感觉自己上任以来，遇到了第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必须得牢牢的抓住。</p><p class="ql-block"> 昨天，建设厂厂长兼党委书记陈上升刚刚宣任他担任建设厂商务处处长的时候，第二天也就接到了建设宾馆王总经理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一个从上海来的五金交电公司的总经理，对咱们建设厂生产的摩托车很有兴趣，看样子好像是专门来建设厂谈生意的。当时，曹处长“臭狗屎”正在考虑自己怎样在上任以后点燃第一把熊熊烈火，突然就接到了这个，让他喜形于色的电话。</p><p class="ql-block">他在同建设厂厂长兼党委书记陈上升相识以后的闲聊中说了第一句话，把陈上升惊动了。“曹狗屎”说：</p><p class="ql-block">“那么多摩托车积压，只有你们国有企业才可能出现！我们雅丽服装公司很少有积压的东西！那怕不赚钱，也要买出去。”</p><p class="ql-block">不赚钱？那你卖什么东西啊？是不是扯淡？！陈厂长看着这个文质彬彬，一张小白脸的年轻人，在心里嘲笑他不知天高地厚。</p><p class="ql-block">“曹狗屎”似乎看出了建设厂厂长兼党委书记陈子升的内心活动，细声细语的讲述着自己的观点：</p><p class="ql-block">“现在中国很多老百姓手里面没有摩托，不赚钱，把摩托车卖给他们就占领了市场嘛！比如说你吧，你现在买了一辆摩托车，还想买第二辆吗？肯定要过一段时间了！你现在有那么多的摩托车，你就把摩托车不赚钱卖给他们，就让其他的摩托车生产厂家日子难过咯！他们的摩托车卖不出去，而你们建设厂的摩托车满大街都是，大家都有一个概念了啊，买摩托就买建设厂的咯！”</p><p class="ql-block">陈厂长听了，觉得这个家伙好像讲的有点道理啊！</p><p class="ql-block">于是，关于曹兴旺当上了建设厂的销售处处长，就有了接下来的故事</p><p class="ql-block">有关曹兴旺这家伙怎么就突然当上了建设厂商务处的处长了，不管以后多少年，对于建设厂的广大职工家属们来说，这其中都是一个谜。但是，党委书记兼厂长陈上升用了这么一个人，却出人意料的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然这是后话了。</p><p class="ql-block">曹处长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商务处改为“销售处”。也就是说，建设厂有了专门卖东西的部门了。商务处嘛，就是商务往来嘛，自然承担了卖东西的职能了。这个曹兴旺说：商务处就是销售处，就只买东西。军品就交给生产军品的车间，那是计划经济吧！咱们销售处要以卖摩托车为主，就是卖民品为主。</p><p class="ql-block">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曹狗屎”当了销售处的处长，改了名字你就罢了吧？居然还搞了一个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挂牌仪式。俗话说：得赏了以后夹着尾巴做人吧！他这是干啥呢？不晓得中国有句俗话叫：枪打出头的鸟？！</p><p class="ql-block">建设厂好多人，尤其是那些官场上的大干部，小干部们对这个曹兴旺嗤之以鼻。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曹狗屎”。这里面可能有两种含义：一种就是这个人没有本事，狗屁不是；另一种可能对他突然飞黄腾达当上商务处的处长感觉愤怒和嫉妒吧！“曹狗屎”，就是暗指曹兴旺同志交了狗屎运的意思。</p><p class="ql-block">“销售处”的挂牌仪式搞得来轰轰烈烈的，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彩旗飘扬。还有那个建设厂女子摩托车队骑着刚刚从日本引进生产的80型摩托车，威风凛凛，飒爽英姿。在全厂范围内筛选出来的年轻的女职工们，经过了长达几个月的培训之后驾驶着枣红色80型摩托车从杨家坪到袁家岗再到朝天门，风光了一盘。据说打头的那个女子摩托车的队长，是从深圳那边请过来的。以前还是一个电影明星哩！</p><p class="ql-block">这是一种女式低架结构摩托车，在中国的摩托车市场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当然令人惊奇。所谓的女式摩托车，就是坐着驾驶，而不是跨越式骑着驾驶。</p><p class="ql-block">那种枣红色的摩托车在中国的大街小巷惊艳的来来去去，满大街骑自行车的人们无不停下来行注目礼。</p><p class="ql-block">灰色的城市和街道有了一抹枣红色的亮色，的确是一件划时代的事情。</p><p class="ql-block">21车间50型摩托车总装车间的车间主任吴长顺，“吴秃头”看见“曹狗屎”把商务处改成销售处，就在叽叽咕咕发牢骚说：改个名字都弄的这么“阵仗”，还不是想出风头。吴秃头还在那里阴阳怪气，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说这个“臭狗屎”是癞蛤掉进了水塘里，扑腾几下罢了。 你们看他那种小白脸，文质彬彬的样子，其实并没有多少文化。听说，是朝天门摆地摊卖服装的哟！嘻嘻，把摆地摊的弄来当销售处的处长，肯定不是陈厂长的意思。那个家伙搞那些花架子的东西，肯定是个不学无术的人，喜欢花拳秀脚不干实事儿的角色。我肯信他能够把建设厂库房里面那些积如山的摩托车都卖出去。</p><p class="ql-block">附庸“吴秃头儿”观点的人大有人在。建设厂组织部的那个季强部长就在摆龙门阵的时候透露：这个曹兴旺进建设厂存在问题。本身就不是我们编制内，体制内的人，怎么可能提拔起来当中层领导干部？</p><p class="ql-block">建设厂党委组织部季强部长在闲谈中透露出了这个惊天秘密。事后，大家从多个渠道了解到，这个曹兴旺原来是在朝天门批发市场里面摆地摊儿的一个家伙，后头发了财就成了什么雅丽服装公司的总经理。他当着服装公司总经理不好吗，反要通过什么手段，跑到建设厂里来当个什么销售处的处长。</p><p class="ql-block">这是什么讲究？莫不是也想来当当国有企业的工人？体验一下国有企业干部的威风？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大家都一门心思想着下海去当万元户哩！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个曹兴旺脑袋肯定有问题。</p><p class="ql-block">曹兴旺姓曹，陈上升厂长姓陈，他们肯定没血缘关系。</p><p class="ql-block">还有，那个建设宾馆的馆长，王总经理怎么就跟这个刚当上销售处处长的曹兴旺建立了联系了呢？建设宾馆的王玉花总经理刚刚从宾馆前台了解到，这个赖总经理是从上海五金公司过来的，到建设厂来联系摩托车的事情。王玉花经理知道这个事情以后毫不迟疑，立马就给这个曹处长打去了电话。</p><p class="ql-block">曹组长就立马赶到建设宾馆来把赖总经理接到厂里面去，路途又遇到了魏主任。</p><p class="ql-block">魏主任心急火燎，还把厂里面的那辆桑塔纳小车叫上，硬要叫赖总经理去厂里面同李专一常务副书记见面，被曹处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说是陈厂长安排好了，去厂里面谈事。</p><p class="ql-block">魏主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当然就没有了主意，但是心有不甘，他想啊，绝对不能撒手不管呐！如果这样撒手不管灰溜溜的回去，怎么向常务副书记李专一交代？唯一的正确的选择就是跟着他们，死死的跟着，一定要跟着去，不能撒手不管。</p><p class="ql-block">这是魏主任第一次同曹兴旺处长打交道，也是第一次同曹处长见面。</p><p class="ql-block">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p><p class="ql-block">魏主任几天前都听人们议论过这个曹兴旺处长，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曹兴旺肯定是那种满脸横肉，脖子上拴了一条粗绳子一样的金项链，大腹便便，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而且嗓门粗大，香烟不离手，还可能随地吐痰，知道人民币、美元、卢布、港币，英镑等；就是不知道《史记》《道德经》《西厢记》《水浒》《三国演义》。</p><p class="ql-block">总之，就是一个暴发户，万元户令人厌恶的鲁莽汉子。</p><p class="ql-block">但是，出现在魏主任面前的却是另外一个人：首先这个人不胖，修长而单薄；白净净的瘦削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谦卑的神情。穿一身黑色的毛料中山装，笔挺干净。</p><p class="ql-block">魏主任同他握手的时候，感觉他的手纤细而冰凉。这个曹兴旺说话细声细语从来不高声喧哗。也可能是他没有粗放的嗓子，无法高声喧哗罢？他同魏主任握手的时候，眼睛里满是谦卑甚至有点胆怯的样子说：</p><p class="ql-block">“你是魏主任，我听陈厂长说你是党委那边的能人哦！你一定要多多包涵，给予指教。”</p><p class="ql-block">就是这么一句不卑不亢的话，让本来有些头脑发热的魏主任立即冷静了下来。本来魏主任心里面发火了：我们的客人怎么让你拦走了。你这是横不讲理嘛，完全没有把我们党委，把我们建设厂常务副书记李专一放在眼里嘛！</p><p class="ql-block">但是曹兴旺说，他从建没厂厂长兼党委书记陈上升嘴里知道了魏主任，并还恭维了魏主任一番。</p><p class="ql-block">而且这个曹兴旺处长还主动邀请魏主任跟他们一起去厂里面参观并洽谈。</p><p class="ql-block">魏主任就叫小凡回党委告诉李专一副书记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p><p class="ql-block">建设厂党委常务副书记李专一做梦都没有想到曹兴旺会半路打劫，把赖总经理接走。</p><p class="ql-block">面对这种情况，他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把赖总经理叫回来。不过，魏主任一直跟着他们，也让李专一同志感觉到了一丝安慰。如果这次洽谈成功，咱们党委也有人在里面参与呀！</p><p class="ql-block">坐办公室的在藤椅上，李专一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情非常蹊跷。那个曹兴旺是怎么知道赖总经理住到建设宾馆的？昨天赖总经理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是在家里面自己接的电话，党委这里面的人没有人知道哇！那么问题肯定出在建设宾馆了，那么建设宾馆有人跟这个刚刚才来建设厂的曹兴旺有联系？</p><p class="ql-block">看来，这个曹兴旺不是等闲之辈。</p><p class="ql-block">李专一，越想越烦躁，越猜测越心慌意乱。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想喝茶。茶杯按照他的吩咐，就是用的会议室用的那种白色的陶瓷杯子。上面还印了几行字：</p><p class="ql-block">建设厂第七次职工运动会纪念</p><p class="ql-block"> 厂工会1986年10月23日</p><p class="ql-block">建设厂很多职工家里都有这种白色的陶瓷杯子，是他们参加运动会得的纪念品。这些白色的陶瓷杯子没有发完，剩了很多。工会就捐送给党委办公室会议室。还送了一些给建设宾馆，建设宾馆有六个会议室都需要这种杯子。建设厂一些比较小型的会议都在建设宾馆去举办，开会的人都要喝茶嘛！</p><p class="ql-block">小凡就从会议室里拿了一个这么个白色的陶瓷杯子，用开水清洗了一下，就给李专一泡了一杯茶，是李专一副书记最喜欢喝的“眉山峰繠”绿荼。</p><p class="ql-block">李专一端起茶杯就吮了一口，茶水滚烫，李专一慌忙吐出来，嘴唇烫了，火燎火燎的疼。刚想发脾气，又突然忍住。</p><p class="ql-block">他对陈上升厂长提拔曹兴旺担任销售处处长的事情，很有意见。但是他只能强压在心头。厂长兼党委书记陈上升根本就没有同党委组织部这边商量，直接就从人事劳资处那边办理了手续，让一个外单位的人直接进入建设厂，并提拔为中层领导干部，而且建设厂的领导干部必须是党员，这一条是长期以来必须遵守的组织原则，可是现在这个曹兴旺肯定不会是党员吧，怎么就可以？这在建设厂的历史上完全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建设厂没有人了吗？没有人才了吗？</p><p class="ql-block">真是岂有此理！</p><p class="ql-block">常务副书记李专一那天上午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直郁闷。有怨言不能说；有闷气不能发，他这个干部当的也是憋屈。</p><p class="ql-block">小凡最近的工作比较挠头，比较难，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她知道，最近李专一副书记的事情都不太顺，心情不好，脸色很难看。</p><p class="ql-block">常务副书记李专一本来想通过那一件事，缓和一下与行政那边的关系，准确的说缓和一下与厂长陈上升关系，并以此事件向陈厂长传递出党委机关这边也是想同行政那边保持思想上，生产经营上的高度一致，共同度过难关。</p><p class="ql-block">完全没有预料到半路上杀出一个曹兴旺“曹狗屎”。小凡姑娘向他汇报了赖总经理被曹处长半路拦截走了，心头的一股无名火就腾的冒出来。他忍不住想摔杯子，想骂娘，但是终究还是忍住了。他不会动不动就发脾气，他是建设厂，中国最大的轻兵器生产企业的常务副书记，不能没有涵养。</p><p class="ql-block">他得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p><p class="ql-block">他端起那个白茶杯，小心翼翼地撅起嘴，又小心谨慎的吮了一小口茶水，这次没有烫着。放下茶杯，他就一屁股坐回藤椅上去。</p><p class="ql-block">这是一张很旧的藤椅，这张藤椅伴随着李专一同志在建设厂已经有5，6年的光景了。人一坐上去就吱嘎吱嘎的响。藤椅还垫了一块坐垫，是老婆用旧衣服缝制的，里面塞了很多细碎的泡沫海绵渣，坐在上面，松软暖和。</p><p class="ql-block">他把茶杯的盖子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那个茶杯盖子看，出神了。他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茶杯盖子扣在了桌面上了。</p><p class="ql-block">白色的茶杯盖子散发出陶瓷的光泽。看见这个形状，李专一突然想起了工厂里面有些工人，私下里戏谑开玩笑说：厂工会给职工干部们颁发的纪念品是女人的乳房。</p><p class="ql-block">李专一副书记看着这个白色的茶杯盖子，居然觉得很是相像。那个盖子的顶端，不就是乳头吗？</p><p class="ql-block">妈的，建设厂的人想象力咋这么丰富？！</p><p class="ql-block">想起这事，李专一又好气又好笑。唉，这些工人没有文化呀，粗鲁的很。但是，他看见那个茶杯盖盖扣在桌面上，那个形状确实有点像女人的乳房。那种白色的颜色泛着光泽更像。想到了这些事情，李专一的心头又放松了一些，思绪又回到了赖总经理和曹兴旺处长这一档子上事情来。</p><p class="ql-block">这个曹兴旺是什么来头？到底有什么能耐？厂长兼党委书记陈上升怎么会不顾一切把他弄进建设厂来当这个销售处的处长？从今天上午的这一系列事情看，这个曹兴旺确实有点与众不同！</p><p class="ql-block">这事儿要是放在以前，建设厂的中干，哪一个敢与党委机关这边对着干？别说是小小的中层领导干部，哪怕你一个副厂长，都不敢与党委常务副书记作对的！</p><p class="ql-block">只能说现在大的形势和气候渐渐的变得不好起来。国有企业的党支部的工作越来越遭到削弱了，这应该引起警惕和深思啊！</p><p class="ql-block">很早以前，常务副书记李专一就想写一个报告，主要是思考改革开放以来党的工作，基层党支部的工作存在的问题和需要进一步加强的思虑。</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不等于不要党的领导，也不能放弃党的领导！这是不容置疑的。</p> <p class="ql-block">问题是这些问题，这些令人深深担忧的现象，上级领导，党中央知不知道啊？</p><p class="ql-block">这一两年来，常务副书记李专一老是在思考这些个问题。</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后国有企业的计划经济进入市场经济。是的，很多东西都要改。“实践是检定争议的唯一标准”嘛。改革对的，就继续改下去；那么改的不对的呢，问题越改越严重的呢，怎么办？</p><p class="ql-block">有没有人能够勇敢的站出来反映这些问题？其实，李专一在心里一直在打草稿，就是“腹稿”，已经好几遍了。他关注和思考的，当然是党的领导，党支部的建设。主要的还是基层党组织的问题。比如说提拔干部不一定非要入党，这就存在很大的问题。你是干部，你在干部的这个位置上不参加党的活动，不参加党支部或者是党小组的组织生活，不接受党组织的监督行吗？</p><p class="ql-block">几十年来党的工作经验告诉他，领导干部如果没有监督机制，就很容易出问题。建设宾馆总经理王玉花，21车间主任吴秃头儿就出现了很不好的苗头。他们在自己的那一亩半分地里面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目中无人称王称霸，群众意见就很大。</p><p class="ql-block">文章大体结构理好了，就差一个标题。设想了好几个标题，他一直觉得不满意。一直在翻来覆去的想，始终没有满意的一个标题。标题他暂定为：</p><p class="ql-block">《新形势下，如何加强党的领导》</p><p class="ql-block">他在建设厂收集了一些数据，从班组、工段、车间；从党小组、党支部、一直到党委机关，逐一进行了分析研究。存在的问题振聋发聩，令人深思，让人忧虑。</p><p class="ql-block">正在李专一考虑用怎么样的一种方式向上面反映，投递他的这篇材料的时候，刚好机会来了。</p><p class="ql-block">中国兵器总装备部有一个由退休老干部组成的一个组织，叫什么：“思想政治工作研讨协会办公室”，组织了一个活动，要在北京兵装集团所在地北京车道沟一个招待所里举行一个座谈会。</p><p class="ql-block">当时接到这个邀请函的时候，李专一没有想去参加，他就想叫简义勇副书记去参加这个座谈会。后来，想到自己这篇文章刚好有机会在会上拿出来的时候，他就决定自己参加。他是想通过正常渠道，把自己的思想，思虑和担忧以及深思熟虑的一些建议提出来。</p><p class="ql-block">就是参加这个座谈会，在去北京的火车上，他真正见识了曹兴旺处长的利害。</p><p class="ql-block">按建设厂出差人员的规定，他去北京开会，属于厂长级别的待遇，完全可以坐飞机去，但是他从影响方面考虑，他私下里给党委机关的那些干部们提出意见：党委的干部出差尽量低调，出行时可以不坐飞机的不要去坐飞机，小辫子不要捏在人家的手里。他叫小凡去给他订火车票的时候，小凡回来喜滋滋的说给他订的是一个软卧。李专一知道小凡是通过厂部接待办公室去预定的票务。</p><p class="ql-block">这个是建设厂“对外联络办公室”，负责全厂出差订购票务的专门机构吧？后来询问不是去厂部办公室预订的这张车票，而是去“销售处办公室”预订的这张车票。小凡解释说，他们销售处办公室专门有一个负责销售人员出差票务的部门，比厂部办公室那边效率快多了，而且从不放空炮。去北京的软卧车票紧俏的很，不容易买得到。厂部办公室这边没有买到，就去销售处那边才买到的。</p><p class="ql-block">重庆到北京的特快列车，旅途的时间可能是一个白天两个夜晚吧！旅途比较漫长一点，他走之前叫小凡找到高玉兰，从宣传部里借了几本书。打算在旅途的卧铺里慢慢的阅读。他尤其喜欢看《新华文摘》杂志，是双月刊，他就叫小凡儿把最近出版的一共带了五本。另外还带了一本金庸的武侠小说《天龙八部》。总是听到有人说这部武侠小说如何如何精彩，一直没有时间见识一下，趁在火车上有时间看一看吧！</p><p class="ql-block">让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在火车上的这两晚一白天的时间里，除了睡觉，他根本就没有时间看书。</p><p class="ql-block">他是软卧车票。他进包厢的时候，对门的那张卧铺一直空着。他把自己的行李箱塞进铺下以后，就从自己的网兜里拿出了牙膏，牙刷，洗脸巾之类的。那几本书他也提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甩到铺头上。</p><p class="ql-block">其实，他对面的那个卧铺一直都没有人，直到到达北京的时候也一直没有人。当时他有点儿纳闷，觉得自己运气好，可能这个人有什么事情来不了，或者是有什么变故吧，后来才感觉这是有人安排的，可能就是曹兴旺处长安排的吧！</p><p class="ql-block">李专一从北京开完了座谈会，回到建设厂，回想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这个卧铺可能就是曹兴旺处长指定人把票买下了，故意没有安排其他人。所以，那个包厢就只有李专一一个人独占。</p><p class="ql-block"> 当时，李专一副书记并不知道这回事儿。进了这个卧铺车厢，把书本拿出来，放到枕头上，把牙膏牙刷以及洗脸帕都摆放好，挂好，就一屁股坐在软卧床上。一片白的床单，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好像洒了香水吧？他环顾四周，发现车厢里非常干净，看得出来有人仔细的打扫过。玻璃窗和茶几表面还是湿漉漉的。</p><p class="ql-block">车窗外的树和房子一闪即逝，车轮微微颤动，发出“咣当咣当”有节奏的声音。</p><p class="ql-block">国庆节过后，天气逐渐变得凉起来。这次去北方，李专一的老婆刘灿然特意从衣柜里把那件雪𥿡大衣翻了出来，一定要叫李专一带上说：</p><p class="ql-block">“老李呀！我问了好几个北方的同事，他们都说11月份北京就很冷啊，要穿羽绒服了。你不听的话，倒是要后悔哟！”</p><p class="ql-block">李专一的老婆刘灿然在西南兵工局《政工研究》杂志社担任财务工作，地点就在大坪，离建设厂只有公交车两个站的路程。他说，他们杂志社最近来了两个北方来的老干部担任编辑。</p><p class="ql-block">李专一写的那篇文章，本来打算交给李灿然向《政工杂志》投稿，想了一阵，觉得这篇文章现在分歧比较大，一些看法，一些问题比较尖锐，有一定的风险，他决定还是放一放。</p><p class="ql-block">几十年的官场让他明白一个事情：人在江湖，切忌冲动。</p><p class="ql-block">那件雪花𥿡大衣放在行李箱里面。在火车卧铺车厢里，没有感觉多冷，根本用不着。</p><p class="ql-block">李专一现在还没有心情看书。他站起身来，想把车窗抬上去。他想认真看一看窗外的风景。他猜想火车可能已经正在经过北碚了，窗外的房子稀疏起来，树木成堆成片地往后闪动。这个时候他感觉有人敲门，敲车厢的滑动门。他转过身来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确实有人敲门，就喊了一下：“请进”。</p><p class="ql-block">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一顶没有帽檐的帽子，还扎着辫子，唇红脸白的小姑娘。小姑娘露出规范且标准的微笑问：</p><p class="ql-block">“先生，你去北京吧？你是建设厂的李书记吧？”</p><p class="ql-block">“哦，我是。去北京开个座谈会。”</p><p class="ql-block">“那就打扰了，有事叫我们哈！”</p><p class="ql-block">“要得。”</p><p class="ql-block">列车服务员离开以后，李专一把滑动门拉上。车窗外猛地刮进来一阵风，让李专一打了一个寒颤。深秋季节，风变得冷了。李专一赶紧又把车窗拉下来，关上。</p><p class="ql-block">以前出差坐卧铺，服务员一般就是叫他把车票拿出来验证一下，今天怎么没有叫他掏车票出来验证呢？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建设厂的李书记呀？建设厂是全国最大的兵器工业生产基地，在全国当然有名气，但是名气不会大到这样地步吧？一个党委的干部出差，列车上的服务员都知道。</p><p class="ql-block">李专一感觉有点莫名其妙。</p><p class="ql-block">又有人敲门。大概又是那个穿着制服的小姑娘服务员吧！这些人罗嗦什么呀，没找你，你就不来烦人嘛！</p><p class="ql-block">李专一有点不耐烦的去把滑动门拉开，出现在他面前的，出乎他的意料是一个高大的戴着圆盘盘帽子，也同样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男人。那一刻，李专一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有什么事？因为他还看见这个高大的男人的手臂上有一个菱形的列车长的佩牌。</p><p class="ql-block">列车长找上门来，肯定不会是好事情。</p><p class="ql-block">但是，建设厂党委常务副书记李专一看见的这个男人却是满脸笑容，不像是有什么事儿的样子。</p><p class="ql-block">“嘻嘻，你是建设厂的党委书记，李书记吧？”</p><p class="ql-block">李书记莫名其妙，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脸上还是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他来找自己干什么呢？怎么认识自己啊？</p><p class="ql-block">“啊，欢迎你乘坐我们京渝特快列车！你有什么事儿，有什么要求，随时可以向我提出来。”</p><p class="ql-block">说完一双热烘烘大手就把李书记那只冰冷的手抓住了紧紧握住。</p><p class="ql-block">这就让李专一书记更感到诧异了。李专一副书记经常出差，南来北往坐过很多次火车轮船的，从来没有享受到这种热情的待遇。</p><p class="ql-block">列车长亲自上门来拜访，这是他第一次遇到。那个时候的李专一并不知道这是建设厂销售处曹兴旺处长特意安排的。</p><p class="ql-block">列车长嘻嘻哈哈满面笑容，油亮亮的脸膛红彤彤的。列车开出去大概有半个多小时了，旅客们差不多就位于自己的位置了，列车长恐怕就没有什么事儿了吧？他从包厢门外挤了进来，抓住李专一的双手摇了一阵，然后一屁股坐在李专一对面的那个卧铺床上。</p><p class="ql-block">“啊哈，建设厂我太清楚啦！六五年的时候我当红卫兵大串联，去过你们建设厂！这家伙，好大个厂啊！那天我站在厂门口，正是上班的时候，看见那些工人黑压压的象大江大河压过来，把我吓得……哈哈，人太多了！”列车长一点也不生疏，坐下就滔滔不绝的嚷嚷。</p><p class="ql-block">但是，李专一心里面一直在嘀咕：这个人想干啥？是陪我聊天，还是有另有所图？</p><p class="ql-block">车厢门又被拉开了，还是那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服务员小姑娘手里面端着两只白色陶瓷茶杯子进来了。</p><p class="ql-block">茶杯的样式居然跟小凡儿从会议室拿给李专一的那个茶杯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图案有所不同。列车员端来的两个茶杯图案是黑色圆圈圈列车徽章图案。下面一行字是：京渝铁路。</p><p class="ql-block">“李书记，不要见怪，火车上没有啥子好茶叶哈！”</p><p class="ql-block">穿深蓝色制服的服务员姑娘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的时候，列车长用手扶着茶杯解释说。</p><p class="ql-block">那个穿制服的小姑娘放下茶杯以后也挨着列车长坐下。列车长斜过眼神，愣了她一眼说：“你去忙吧，我跟李书记聊一会儿。”</p><p class="ql-block">常务副书记李专一发现，这个小姑娘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事儿要办的样子。列车长又愣了她一下，她才毫不情愿的走出包厢。</p><p class="ql-block">“哈哈，李书记你不要见怪，小姑娘不懂事。是这么一回事，你们建设厂最近好像生产出了一款新的摩托车吧？”</p><p class="ql-block">原来如此，李专一副书记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列车长对自己如此热情有加，是想买摩托车呀！那个50型，60型摩托车生产出来没人要嘛！堆积如山的在库房里。</p><p class="ql-block">“你是不是说的那个踏板式的80型摩托车？刚刚从日本雅马哈公司引进生产的。”</p><p class="ql-block">“哎呀，对对对对对对，就是那个摩托车！红色的，小姑娘都喜欢，喜欢的不得了！他们听说建设厂李书记在这列火车上都想来求你买一辆。”</p><p class="ql-block">哦，原来是这回事。李书记的脑袋飞快的运转，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个刚刚从日本雅马哈公司引进的80型踏板摩托车，生产量很少，而且俏的很，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而且他还听说销售处制定了一个政策，买一辆80型踏板摩托车要搭买十辆（老白干）50型摩托车。</p><p class="ql-block">建设厂常务副书记要帮别人买摩托车的话，是不是也要去找曹兴旺啊？</p><p class="ql-block">这就是曹兴旺处长设计的一个圈套。叫李专一去找曹兴旺，拉下脸面去求曹处长办事儿。那么，超星王出场肯定很乐意帮你专一办好这件事，那么李专一同赖总经理商务谈判半到北朝，“曹狗屎”拦截的事情就不会再计较了。</p><p class="ql-block">李专一副书记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列车长就是曹兴旺的姐夫。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有计划，有组织，有安排。且这件事情从小凡去销售处给李书记预订车票的时候就开始设计实施了。</p><p class="ql-block">李专一副书记面对列车长提出的要求，没有立即表态。他在思考怎么去帮他们买摩托车。这件事好不好办？违不违背原则？按理说，建设厂党委常务副书记，要买几辆摩托车，肯定是不费吹飞之力吧？如果他跟曹兴旺曹处长的关系特别好，打个电话都可以解决的。</p><p class="ql-block">但是，他得拉下脸面去曹兴旺。万一，曹兴旺不卖账呢？</p><p class="ql-block">其实，曹兴旺设计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就是想让李专一在与上海五金交电公司赖总经理做生意谈判的这件事情上不再生气。因为，曹组长横刀夺爱，半路劫财，随便什么人，哪有不生气的！</p><p class="ql-block">面对列车长得如此热情，身为建设厂常务副书记的李专一怎么可能立马回绝？实话实说，他跟销售处长曹兴旺有矛盾，不方便好去办这件事，堂堂建没厂的常务副书记，岂能够让人小看了？！</p><p class="ql-block">“我们建设厂的摩托车是以军工技术生产的，当然错不了，肯定受欢迎了。”</p><p class="ql-block">李专一说话模棱两可，有点岔开话题的嫌疑。因为他是在拿不稳，这个曹兴旺会不会卖他的账。</p><p class="ql-block">“你们建设厂的摩托车当然质量好啊！况且听说这一批摩托车都是从日本全套引进的。我们都知道好多人都知道。你晓不晓得，现在我们北京小姑娘结婚的时候有陪嫁？就是有一辆建设厂生产的重庆牌踏板摩托车。当然，这个摩托车紧俏得很，不好买。我也找过你们厂里面的曹处长，他说只要书记厂长批了，写个条子，打个电话都行。嘻嘻，刚才那个小姑娘就是想找你买一辆摩托车呢，她可能要出嫁了！”</p><p class="ql-block">这个列车长居然向李专一副书记传递了一个信息：他可以打个电话就能够办好这件事，就能够帮别人买一辆日本生产并引进的建设牌80型踏板摩托车。</p><p class="ql-block">火车上李专一副书记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态，但是他默不作声的态度好像已经答应了列车长的要求。列车长提出来，他要一辆，帮小姑娘也买一辆，一共是两辆八零型摩托车，这在曹兴旺那儿肯定不会有问题啦！</p><p class="ql-block">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建设厂常务副书记李专一回到建设厂以后，抄起了电话打给曹兴旺处长办公室……</p> <p class="ql-block">曹兴旺处长接到了建设厂常务副书记李专一的电话，满口答应了李专一的要求，并说立即按照李书记的指示办。</p><p class="ql-block">就在李专一帮京渝特快列车列车长买了摩托车的同一时间，建设厂销售处处长从上海五金交电公司的赖总经理签订了一份重要的商务合同，上海五金交电公司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把建设厂库房里的50、60型摩托车预购一空。</p><p class="ql-block">也就是说，这一批摩托车交由上海五金交电公司负责销售。</p><p class="ql-block">消息在建设厂上上下下引起巨大的震动，以为这个“曹狗屎”就是建设厂的财神爷。厂长兼党委书记陈上升当真找了一个“能人”来。</p><p class="ql-block">其实是中国当时的经济大势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经济调控正在“松绑”，上海五金交电公司的赖总经理敏锐的感觉到了其中的奥妙，就大胆出击，先打一部分钱给建设厂，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也就是以“将就你的骨头熬你的油”的方式做买卖，狠狠的大赚了一笔。</p><p class="ql-block">建设厂要是再坚持个半年左右，这笔钱就不会让给赖总理去赚了。</p><p class="ql-block">事实是，建设厂摆脱了大量“老白干”摩托车积压的包袱以后，并没有欣欣向荣，而是陷入了另外一场巨大的危机当中。</p><p class="ql-block">建设厂再也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啦！怎么就从中国的政治舞台上，经济竞争中败下阵来，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