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龙涧里的明朝那点事儿(下)——象鼻崖纪石背后的故事

上校1970

五、下克上的给事中 上回书说到"中央监察部部长"沈应龙巡抚山东造福百姓扬名一方，只可惜仕途中挫，被兵科给事中殷正茂以"贪墨不职"的罪名告下朝去，被嘉靖皇帝免职退回江西老家待查清后再复职录用，只可惜沈大官人没那好命，不久便中风撒手人寰。 这件事里有两个名词需要格外解释一下，一个是"兵科给事中″是个啥官？另一个是"贪墨″又是何种罪名？ 稍通历史知识的朋友都知道过去朝廷中央机构分设为六部，而明朝亦是如此，也设有吏、户、礼、工、刑、兵部等，六部是内阁（明代中央政府）直辖的六个主要行政部门，六部尚书与都察院的长官左、右都御史合称“七卿”，被视为宰相层之下的国家中层干部。中书舍人则成为内阁的秘书官，有数十人之多，正七品。 给事中则是六科长官。即根据尚书六部对应也设吏、户、礼、兵、刑、工六科，比如吏部设吏科都给事中一名（正七品），俗称“科长”，左右给事中各一名（从七品），俗称“副科长”，又有普通的给事中四名，俗称“科员”；其余五部相同，只是科员数量有细微差别。 那么这六科又和六部是什么关系哪？千万别误会，虽然这六科对应着六部，但绝不受尚书的领导，却只对皇帝一人负责。说到这里会有人以为既然直接为皇帝服务，那官一定不会小了吧？错！六科的科长才是七品，下面的给事中(科员)还能多大？ 尚书(部长)基本都是二品的大官，竟然能被一个不入品的给事中(科员、而掀翻？这也太奇怪了吧？可是这就是事实！ 这是一个非常巧妙的制度设计，因为监察御史和给事中是负责监督的官员，权力很大，而且涉及人情世故。而这些刚刚考上散馆的庶吉士，通过三年学习，基本熟悉了朝廷的运转，但又跟宰相、尚书、侍郎级别的大官不认识，没有那么多人情世故的牵绊，很多还带有“愣头青”的气势，监督揭发起来不留情面。 给事中的影响主要来自于他们控制着朝廷文件的往来，每科专门负责监督与其对应的部的文件，比如兵科给事中负责监督兵部的文件往来。通过通政司或是通过由宦官任职的文书房呈给皇帝的奏折都有副本供给事中参阅。 当皇帝批复这些奏折后，会将奏折交给相应的给事中，再由他们转而知照相关的各部。六科保存谕旨送交的记录，并视情况决定各部必须回复的最后期限。 在这一整套流程中，给事中随时可以行使封驳、科参的特权，否决皇帝的奏折、谕旨，或是各部的报告，理由是它不合规定的格式，或是内容不明智。 看看，人家官衔虽低却责任重大，小小的给事中不仅可撤销六部尚书的奏折，连皇帝的御批也敢退回重拟，这是何等的光荣而重要的岗位呀！ 从中可以看出，给事中直接对皇帝负责，辅助皇帝处理奏章，及时制止纠正皇帝的失德失政行为，负责稽察六部工作事务，负责圣旨与奏章归档登记，抄送内阁备案等，还有权参与朝堂廷议等大事。 给事中虽然级别很低，最高长官也只是个七品官职，只能算是个基层官员，但是权力极大，如果他们对皇帝发出的敕令认为有不妥之处，可以直接将敕令退回!同时负责稽查六部，对六部工作进行督促检查，如果发现工作不作为、乱作为、慢作为现象，可以立即向皇帝禀报，所以在平时六部尚书对给事中们都是恭恭敬敬的，生怕被抓到什么小辫子，也正因为这样，正七品的都给事中甚至还可以和正二品的尚书平起平坐。 事实上，六科给事中并不是各管各的地盘儿，而是充分交流沟通的，吏科给事中并不一定只管吏部的事儿，其余五部包括全天下的事儿，该说的他都可以说。 比如唐伯虎作弊案，理论上是吏部的工作，与礼部也沾边，但六科给事中们组了一个团去参与辩论，团长是工科给事中林廷玉。嘉靖皇帝搞的“大礼议”之类，理论上是礼部的事儿，但给事中们多次组团抗辩，大展真儒风采。 如上所述沈应龙被兵科给事中殷正荗举报也就不奇怪了。明朝给事中制度的出现，实际上是明太祖朱元璋为实现权力制衡而设立的，他将对各部的监察监督权授予低级别的给事中，六部品级高，但是权力小，给事中品级低，但是权力大，在这样的权力架构之下，确实也起到了一定的权力制衡作用，不得不说，朱元璋确实是一个历史上少有的政治天才！ 说明白了"给事中″这个官衔的的事情，咱再说说什么叫"贪墨"？ 兵科给事中殷正茂举报沈应龙有贪墨之嫌，贪墨之称源于《左传．昭公十四年》:"贪以败官为墨。"杜预注:"墨，不絜之称。" 指贪官污吏。 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殷正茂弹劾罢免南京刑部侍郎沈应龙。殷正茂以不畏权贵、正直敢言的形象在朝廷中头角初露，引起内阁的注意。 那么沈应龙究竟有无贪污腐化之实哪？据史书记载，沈大人只是被嘉靖皇帝免职，让其回老家等待处理结果，可见当时并未有什么贪墨事实，否则沈大人早被法办了。只可惜这沈大人命短(也许还有些气闷压抑)，一个中风便送了性命。 那么，按咱们思维常势，既然清官沈应龙有被污陷或错判之嫌，那么举报者也多有小人之嫌，犹如现在流行的借名人出名而故意踩人家的影子一样。这个殷正茂，究竟又是一种什么人哪？下面，本文的第三个人物也该粉墨登场啦！ 　　 六、画圈圈的夙命 殷正茂（1513年7月6日～1593年1月17日），字养实，号石汀，南直隶徽州府歙（今安徽歙县）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进士，与大名人张居正同榜，授行人(跑腿的小吏)。 此人历官兵科给事中，因弹赅沈应龙有功而升迁江西按察使(省政法委书记)。殷正茂不愧是兵科出身，还有军事才干，隆庆四年（1570年），征诸路汉土官兵十四万人，代替李迁镇压古田僮族韦银豹、黄朝猛造反之乱，分兵七道进，连破数十巢。黄朝猛死，韦银豹被手下人出卖，最终被捕。以功进兵部右侍郎(副部长)。 隆庆五年（1571年）至万历三年（1575年）以南京兵部尚书(部长)兼任两广总督(省委书记)。万历三年（1575年），召为南京户部尚书(部长)。万历六年（1578年），致仕归乡。万历九年（1581年），又起为南京刑部尚书(部长)。 依此可见这位殷大官人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自从办了沈应龙后可谓官运亨通，光在这中央部长的位置上就几下几上，远比那沈大人风光十倍不止，所以在历史上他的生卒时间都是有头有尾的详细清楚。 殷正茂做给事中时巡视京营，还曾弹劾了与严嵩有姻亲的提督陈圭诸多不法之事，严嵩父子及诸勋贵皆受牵连。而且这小子胆大包天，对专事斋醮的嘉靖皇帝，竟率同官劝谏，忤怒了皇帝，将被处以廷杖，阙下会赦得免。不久被外放为广西按察司副使，历任广西、云南、湖广兵备副使，再迁江西按察使。 后来，倭寇与民变迭起，朝廷疲于应付而无策，又重新启用殷正茂，这又充分给了他施展军事才能的机会，在沿海省份连续打败倭寇，并平定了数次民间暴动。加上已任宰相的同学张居正的帮助下，官至兵部、吏部、户部尚书，可谓辉煌至极。 然而，历史总是螺旋式前行，人间也多衔尾之事。当初，殷正茂以弹赅沈应龙"贪墨"而成名，结果自己也被别人以行贿而败光。张居正去世后第二年（1583年），御史张应诏弹劾殷正茂、陈瑞二人，称刑部尚书殷正茂曾以二座金盘种植珊瑚贿赂张居正，又用金珠、翡翠、象牙馈送冯保及张居正家人。 殷正茂上疏自辨，请告辞官回乡。万历二十年十二月十五日（1593年1月17日），殷正茂去世，时年八十岁。 　　 七、什么才算文物 济南藏龙涧~龙洞~佛峪多历史遗迹，早自隋唐晚至明清和民国，尤其多摩崖题字，或纪行踪、或题梵心、或铭风景、或作感言，留字者亦有名人也有官吏，历历总总难已一文记述。 可惜，无论佛峪后隋的般若寺，还是龙洞的唐宋碑刻，均呈无人管护的状态，更不用提藏龙涧象鼻崖这两块明人纪事刻字，虽然经事主人沈应龙官至中央部长级，但一样残破不堪，竟还有红色油迹污迹…… 什么才算文物？查资料所知，古代文物指古代历史发展进程中遗留下来的遗迹和遗物，也称古代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遗存，范围十分广泛。古代文物分两部分。其一是文物史迹，即古文化遗址、古墓葬、古建筑、石窟寺、石刻等。其二是文化遗物，包括内容很广，其中主要的是各种古器物、古书画和古文献。 古文物又指中国从古至今的全部文物。古代文物的年代下限有两种计算方法，一种是计算到1840年鸦片战争，即中国近代史的开端；另一种是计算到1911年，即中国封建王朝被辛亥革命推翻。近现代文物的年代起始，大都从1840年算起。 如此看来，藏龙涧象鼻崖这两块明代纪石应属于文物范畴。或许济南这类文物太多，多的让文保部门无钱、无力、无时间去管理了吧？ 呜乎！再多的文物也只会做减法越来越少。本人不才，特记下这份文物，一旦那象鼻崖坍塌，也算留下一点念想吧！ ( 全文到此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