笆匠——农村消失的职业之十三

好侃儿

　　笆匠，是农村掌握用苇子编盖房子笆技术的人，属于凭手艺吃饭的匠人之列。

上个世纪，农村最大的特点就是普遍穷，住的清一色的土房。用土坯砌房框的土房称为“坯楼儿”，用土垛房框的土房称为“马莲垛”。无论是“坯楼儿”还是“马莲垛”，盖房子的主要建材没有区别，都是泥土堆的。唯一能够区别房子档次高低的就在房窇上。经济条件差的人家，盖房子用打成捆的秫杆儿铺房窇。这样的房子只需在房框上横放几根檩子，直接在上面一捆挨一捆铺秫秆儿，俗称秫杆窇。经济条件稍好的人家，在房框横放檩子的同时，在房子的前后檐墙栽上椽子，房窇铺的是秫杆打的帘子，俗称“栽撩檐橛子”。经济条件最好的人家，不但要用檩子，还需要在檩子上挂上椽子，在椽子上铺上用苇子编的笆，俗称编笆挂椽子。

上檩子，挂椽子是木匠的活，而编苇笆则是笆匠的活。那时一个村子中能够盖得起编笆挂椽子房子的人家屈指可数，会编苇笆的笆匠更是寥如晨星，因此，笆匠在村中是非常吃香的。

记得当初我们村里只有两位笆匠，一位是“陈笆匠”，一位是“于笆匠”。编苇笆的手艺是笆匠吃饭的本钱，绝对不带徒弟外传，只在父子之间传承。虽然那个年代，能够盖得起编笆挂椽子房子的人家不多，但是会编苇笆的人也少。物以稀为贵，两位笆匠每年春天都非常抢手，不但本村盖房子的请，外村子的也请，忙得排不上号。笆匠编笆时不但要给工钱，东家还得好吃好喝招待着。

说起来，我父亲算是村中第三位笆匠。父亲编苇笆是半路出家，也是为朋友救急。父亲有一位姓李的好朋友，比父亲大几岁，我叫他老李二大爷。那一年，他家想盖编笆挂椽子的房子，编笆的时候，却请不到笆匠。心急如焚的老李二大爷在酒桌上，借着酒劲激我的父亲说：“他二叔，你会编炕席，怎么就不能编笆，不都是一样编吗？只不过用的东西不一样而已。如果你会编笆，咱哥们盖房子还用求人吗？”。父亲是个面子浅的人，经不住老李二大爷的激将法，就一口应承下来。

父亲找来一片别人家扒房子下来的旧苇笆，照葫芦画瓢，学习起编笆来。编炕席和编苇笆虽然有本质区别，但毕竟属于同一个渊源，父亲没用几天就掌握了编苇笆的技术。父亲是编炕席的，编起苇笆来，也难以忘掉老习惯。父亲用编炕席的细腻来编苇笆，编出的苇笆平整密实，花纹均匀，质量超过了陈于两位笆匠。加之父亲为人和气，与人为善，没啥说道，村里盖房子的人家都愿意找父亲编笆。

编苇笆的第一道工序是备料。冬天，长芦苇的湿地水面结冰，结实得能够走人时，编苇笆的人家就到湿地上挨着冰面割芦苇。不是什么苇子都可以用来编笆的。太高太粗的苇子不行，开花的芦苇不好。编苇笆最好选用一米多高，不开花的“哑巴苇子”。只有湿地才长芦苇，我们村周边没有湿地，要到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地方去割苇子。冬天将割回来的苇子存放起来，来年开春才是编苇笆的时候。

编苇笆的第二道工序是平整场地。盖房子的人家大都将自己家的小院子里平整出来，按造房子的尺寸，在地上测量出编笆所需要的面积，拉绳定位，在四周楔上木撅子挂线，编苇笆的场地就圈定了。

编苇笆的第三道工序是选料，称“投苇子”。父亲在平出的场地旁边，支起一口三号缸，将成捆的苇子打开，放到缸中墩齐，按高矮粗细分出三等。高矮粗细匀称的为一等苇子，编出的笆花纹细密，呈“人”字形排列，笆面亮黄，上房窇时直接放到椽子上，人们一抬头就能看得见，像照镜子一样，称“镜笆”。中不溜求的为二等苇子，编的笆放在房窇的中间，称中笆；既高又粗的三等苇子，编出的笆，放在房窇的最上面，直接压泥土，称毛笆。

编苇笆，是严格按照盖房子的尺寸来编的。一般都是一间房子编一块笆，两块笆在山墙处相压接。苇笆编好之后，卷起来，每快笆卷成一卷，放在一边，等房子上窇时用。农村盖房子，大都是盖一溜三间。中间一间做厨房，东西两间住人。也有为了宽敞，东边一间做厨房，西边两间通开，成为“连二房”。“连二房”的笆也得编成“连二”的。三层苇笆，三间房，需要编九块。一户人家盖房子，编苇笆大概需要十天半月才能完成。

笆匠，生意最火的是上个世纪80年代中后期。那时，因为农村实行包产到户，村民收入大幅度收入增加。农村人一旦手里有俩钱儿，首先考虑两件大事儿就是盖新房，给儿子娶媳妇。而给儿子娶媳妇的前提，就是推到老房盖新房。不管盖砖房，还是还是土房，都要编笆挂椽子。因此，每到编苇笆的季节，请父亲的一家接一家，一直需要忙到春耕。

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村民手里的钱更多了，底气也更足了，起房子一律都是大瓦房，盖房子不用编笆挂椽子了，笆匠，失去了用武之地，编笆的手艺也随流水般的时光而去。

起头（图片来自网络）

编花（图片来自网络）

卷笆（图片来自网络）

上窇（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