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亲历】高速惊魂

蓝剑

（非虚构） 高速惊魂 鸽子 吃罢早餐，心思就在回家的路上，襄阳➝十堰。天气预报今天有雨，真准。从酒店的地下车库一出来，瓢泼似的大雨就把车顶砸得噼啪作响。 参加罢妻侄的订婚仪式，和妻归心似箭。妻弟夫妇俩倒是诚心诚意地挽留，可千里之外的“亲家团队”该飞的和该乘车的都已经到了机场或火车站，我们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为了这场仪式，他们已经累了好几天，客走主人安。 车水马龙的大街，冷风和劲雨纠缠在一起，伴着濛濛水雾亦飘亦舞，从天上踉踉跄跄地扑了下来，砸在路面上、车顶上，惊起无尽的气泡和水花。 大雨滂沱。 　　“说真的”，妻把一双玉足放在副驾的台上，仰靠在座椅上现出一副慵懒的样子说：“如果他们不是忙得太辛苦，这鬼天气，我们是真不该急着走的。” 我没有做声，只顾睁大眼睛紧瞪着前面的车和路。眼前暴雨如注，水雾弥漫，大街上一片朦胧，稍不留神就会与别的车辆相碰撞。 妻不懂驾驶，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跟司机闲扯的。她一点儿也没觉得这是在车里，以为躺在自家的沙发上，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虽然这天气很“鬼”，但她对我的驾驶技术从来都是迷之信任，压根就没有想过坐在我开的车里会有什么危险。而此时的我却紧锁眉头，反倒是有些紧张。 从城市的楼群里钻出来驶入高速，视野豁然开阔起来。但辽阔的汉江平原仍然被漫天的烟雨所笼罩！ 的确，这种天气是不适合“急着走”的，尤其不适合驾车疾驰在高速路上。所以出城没多久滂沱的大雨就把我赶路的初衷冲刷得七零八落。我到底还是被迫折进了服务区。这是上高速遇到的第一个服务区，我们得在这个叫钟岗的地方避一会雨，毕竟，安全才是大如天的事。 但，避在服务区的人和车实在太多，大厅以及大厅外面的屋檐下，凡是能坐人和能站人的地方都已经挤满了人。我这人性子急，雨又一直下得没完没了，鬼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便拉着妻再次匆匆上路。 自己开车就有这好处，想啥时走就啥时走，就像水浒传《好汉歌》里唱的，“说走咱就走”。 但我并不是好汉，至少不具备好汉那种无畏生死的胆量，尤其是在风雨交加的高速路上不敢“风风火火闯九州”——别说“闯”了，超车都战战兢兢，害怕稍有闪失就会把自己和妻的性命搭上。 但我又有一个不好的习惯，总喜欢快，觉得快才够刺激，够激情。——轻踩油门，尽情驰骋，很有一种贴着地面飞翔的感觉，一个字：爽！ 尽管一路上都是雨，但开着开着我还是习惯见车就超。有几次车子隐约有种一顿一挫的异样感，心里不免发虚：是不是车子出了毛病？但后来发现，但凡有积水的地方一准出现这种状况，才明白这应该就是老司机说的“水上飘移”了。当然，这种飘移毫无疑问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遇上大货，那将万劫不复。 雨一直在下，越下越大，雨刮器打到二档仍是“抽刀断水水更流”。如注的雨水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一道瀑布，除了一片水花，外面什么也看不清，所以我不得不把雨刮器打到最高档位，减速慢行。 就这么紧一阵慢一阵，没多久果然遇上了一辆大货。也就从这个时候开始，我的这趟差一点把命搭上、一路险象环生的经历就此拉开了序幕—— 　　与常见的大货一样，它的速度并不快。走在我前面的小车能超的都已经超了，我自然也不例外。在超的过程中发现这车很长，长得就像一节火车皮似的；上面被勒得严严实实的货物堆得跟山一样，更显出它的高耸巍然。行驶在它的边上，感觉就像是一座山压了过来——得赶紧超！ 谁知我刚超到与它齐头的时候，偏巧遇上一滩积水。我的车在一顿一挫的同时，又被大货溅起的水扑得满玻璃都是！这积水准确地说并不是一滩，而是断断续续的一长溜。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敢提速，更不敢踩刹车，尤其是急刹，否则车子就会在飘移中打横。我只能由着车的惯性，在大货与隔离护栏之间与它“并驾齐驱”，其惊悚与凶险堪比好莱坞大片《生死时速》！ 在“并驾齐驱”中大货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我只好主动投降，把车速降了下来，让它一路豪横地冲了过去。 ——第一次超车宣告失败。 如果大货一直是这个速度，我落在后面倒也罢了。问题是等我慢下来后它也慢了下来，慢得简直让人崩溃。而快车道又时不时有水，我是欲前不能，欲后不忍，让它这么一直堵着，别提心里有多么的窝火。等超车道好不容易没水的时候，我二话没说赶紧提速。诡异的是看到我将要超过它的时候，这司机也跟着提速，结果一直把我夹在大货和隔离护栏的中间。我怀疑这家伙是跟我杠上了。有一段时间我们两车就这么僵持着，或者说他跟我僵持着，彼此上演着齐头并进的“生死时速”。而更加凶险的一幕就在这个已经惊悚到令人窒息的时刻发生了：感觉忽然——忽然我的车被猛力蹭了一下，“哗啦”一声，挡风玻璃就被大货卷起的积水浇了个通透。这次的水量更大，情况更加糟糕：我的前面就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布，刹时间整个挡风玻璃都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有三四秒的样子我完全是个瞎子！而车在“无人驾驶”的状态下依然高速行驶着。这种对外面一无所知的失控状态我只是在梦里经历过。我曾多次做过开车的梦，梦里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景设计”，比如在躺着或蒙着眼睛的情况下驾车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疯跑，要么就在陡峭的盘山公路上飞驰，直至一连串的凶险吓得我魂飞魄散，最终一身冷汗地被惊醒。现在，我又置身于这种危机四伏的险境中，只不过不再是做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此时此刻，跟梦里一样，车子在无法操控的状态下疾速行驶，不用多想就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我心里不禁一炸：完了，今天我和妻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不，准确地说也不完全是空白，至少我还没有惊骇到像女人那样闭着眼睛听天由命。虽然我的车与大货仍在高速并行，但我非常清醒地知道现在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得全靠自己救自己。而且我也非常知道这个时候稍有不慎将会车毁人亡——车子就会像玩具一样被大货无情地卷入轮下。所以我的双手只能紧紧地抱住方向盘，不让它有任何的偏离和摆动。有一刹那我从前一阵水花刚刚退去、后一阵水花又骤然扑来的瞬间隐约看到自己的车差一点儿就要撞上护栏，又本能地将方向往大货的这边打一下…… 我就这么死死地抱住方向盘，死死地抱住，不让它有任何的失控，全凭着声音和感觉校正方向。待不再有新的积水扑来，我终于能看到路面的时候，阿弥陀佛——我的车，居然不偏不倚地疾驰在护栏与大货的正中间！没有任何的犹豫，猛踩油门，一声轰鸣，车便箭一般超了出去，直把那辆大货甩得老远，老远。 已经超出大货老远老远的我很长一段时间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确保万无一失、再没有生命之虞后，才开始后怕起来，后怕得浑身打颤。历经劫难重获新生，就像是一场梦，一场恶梦。 但这又不是梦。 　　这场真实版的“生死时速”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突然得除了后怕，已了无痕迹，以至于妻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她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仰靠在座椅上，甚至有些昏昏欲睡——我的傻老婆呀，知道吗，就在刚刚，咱们可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啊！ 但我不能说，永远也不能说。我希望我在妻的心里始终是一座最可依赖和依靠的山。 雨总算是停了，前面标有“十堰”两个大字的指示牌清晰可见。就要下高速了。我再一次在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我和妻都应该感谢上苍，天佑良善——我们毫无疑问都是良善好人，要不然，今天必被阎王爷收去无疑！ 回到家里刚刚放下钥匙，妻弟就打来电话： “姐夫，你们到家了吗？路上还好吧。” 我稳了稳神，回道： “到家了，挺好的。” 一边报着平安，一边抚着心脏。啊现在，浑身绵软的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2022.10.5 记 2023.11.26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