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重饮东关水之五 东关大庙碎影

向日葵

上世纪30年代初,父亲就住进了大连西岗同庆街32号(也是我的出生地)。距离天后宫(东关大庙)可以说近在咫尺。出了大院门就见大庙门。尽管这么近,上学前却从没独自进庙,总是在庙前空场玩耍。 史料记载,大连首富刘肇亿等人1908年提建议并出资修建东关天后宫。1916年又扩建,占地约960平方米,逐渐周围也盖起楼房。初建时期的盛况我没见过,但儿时就在大庙根玩耍长大的我们亲眼所见的大庙,就是庞然大物。它坐南向北,占据了庆云街西部半条街(以同庆街十字路口为界)。远处看巍然壮观,在大连知名度颇高,用现代词语解读--网红必到打卡地。 (图片来自网络) 我们小时候看到的大庙围墙,以山门为中心,东西耳房外墙是红砖砌的。以阶梯水平线为界(登大山门的阶梯,距地面约比成人高很多),围墙落地为灰青砖,远远望去色彩分明,很有层次。 学弟李文瑞说小时候想进庙,登的阶梯感觉是红色花岗岩石阶,台阶两侧是窄条斜坡,挺光滑,是大庙周围孩童们最喜欢玩的地方(大连人叫打滑溜呲儿)。 (图片来自网络) 等到了门口,大门紧闭,两侧偏门也是关着,只不过外层是木栅栏状,从缝隙中能看见高高的香炉、神像。1966年,那时接近文革时期,自家弟弟去庙里玩(庙已管的不严啦),看到大山门已褪去朱红色,显得陈旧,左右两扇门上书的八个大字“恩潭泽国,邻助海邦”,他到如今还可以张口背出。当时年纪小,不解山门上楹联其意,还追上庙里走路道士请教一番。 大庙前空场,东西两侧还竖着特别高两墩大旗杆,杆上面设间隔两层四角形倒挂伞状,下面挂彩旗,赶庙会时彩旗更多。旗座是砖砌水泥面,同学魏景海家隔窗就望见旗杆。1955年左右拆旗杆时,还看见旗杆顶上伞装布蓬里有球蹦下来,那一定是踢球孩子干的事儿。 从远处看,东西两侧耳房旁建起了左右外形、风格相同,高约20米的二层钟楼,楼顶造型和庙宇整体建筑协调一致,对称檐瓦、角顶,还有楼檐上的神兽雕刻各异,无论是亲眼所见,还是旧影的图中都会领略到,童年的我们接受了中国庙宇建筑传统的对称造物美及美学的洗礼! (图片来自网络) 每年旧历三月二十三那天,海王娘娘生日(南方称妈祖诞辰日),东关大庙要连办三天庙会,山南海北香客上香敬祖,随时进场入庙。大约六岁那年,小伙伴们早早约我赶庙会,随俗磕头。平日里,他们常把庙里泥塑神像等渲染成鬼神,当和大家伙第一次从大山门进庙时,真有敬畏感。只见庙中早已纳客,人还不少,小伙伴在入庙通道看墙上《玉历宝钞》壁画,还有地狱、饿鬼等可入神啦。过通道便是内庙小空场,东、西放比我们都高的香炉,正门与正殿过道上还竖着汉白玉石功德林石碑。建庙初期有天后宫殿、观音、龙王、关帝、财神、火神殿,还有聚仙宫,形成了以天后宫母殿建筑群,供奉神像,刻画逼真。东西两耳房,供道士住(我们52年在庙里上学时,还经常见到一位40多岁高个子道士,身穿灰衣道士服,腿绑灰带,穿灰布鞋,戴灰布帽)。过了两边耳房,不到半月拱门,地面还见一口井,白天有护井盖,是口饮用井水,有人议论夏天喝这井水肯定拔凉拔凉。东张西望地看两侧东西殿真不小,(当时走马观花看,没想到过了不到两年就在东殿上课啦)。隐约听见小伙伴喊,“快进去磕头吧”,我们随声附和地说“来啦”,只顾看光景,身边老香客议论说,年头久了,已经减少好多神像了。往大殿走去,见二尊铸钟悬挂在左右梁上,(弟弟至今没忘)。 (图片来自网络) 我牵着伙伴们的手从红色花岗岩石阶走进大殿,大殿宽度大于两个偏殿,高度约二、三十米,当时的小孩仰视还说不出它的宏大。从左到右环顾大殿内神像挺多,跨过高门槛,就见殿门前边上摆放了数个蒲团垫,我们自顾自找到空位,三叩首,后殿也不看了,直接跑出了大庙门。第一次进庙敬神结束了,大家自由活动。 从庙门出来就看到空场赶庙会人越来越多,春风一刮,显现出空场土地,泥沙飞扬,场内高搭遮棚戏台,演戏酬神,都占到最佳位置。我看好几个戏班子各搭各的,大约三四个装台在空场拉起架势。庙会缺不了吃喝玩乐,南货北味,名家名店,看万花筒,西洋景,打彩的,都见缝插针在戏台周围落脚。小孩个子矮,挤进去也看不清,好奇是天性,真是目不暇接。数数多少人,别指望学龄前孩子的智商,只记得北起黄河路,南止宏济街的,同庆街南北贯通道,那叫人头攒动。史料记载,约十万人赶庙会,曾报道万人空巷,人脉之广,无限商机熏陶一代人。 (图片来自网络,上图标题为东关大庙之外场观友及拈香者拥挤光景,笔者回忆50年代初的庙会盛况也是人海如潮。<br>下图主要报道了当日水泄不通的人流嘈杂声,小孩子喊娘声,商家叫卖声,旧剧台下的叫好声,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音乐池。从报道上看出为东、西公议会主办,观众免费看戏。)<br> 当锣鼓声撞入耳膜时,第一反应是应声而去,吃的都别想,没钱哪,看都不看,只能闻味儿了。转眼间见庆云街小窄巷也立起了一个高棚戏台,戏台坐东向西,紧贴同庆街边,是山东海南家来的唱吕剧,离家门口2、3分钟,最近的戏台。 庙会这三天我早早帮妈妈干活,有空就溜出家门串场看戏。有时妈妈找我,院里不见我人影,猜我准是听戏去了,常常怪罪:听戏能当饭吃啊,不长正经精神。我也不理解,还是跑出去听戏,我在京剧(大戏)、评剧(烙子)、吕剧(看了一出《喝面叶》唱段)等,戏里看出了一招一式的舞台功夫,一腔一韵中听出了各种戏种唱腔与格调不同处,还没学会简谱,先听会了戏谱。1950届于敬福学长也曾去赶庙会,在戏台边专注国粹的唱、念、做、打,看过《苏三起解》、《法门寺》,至今回忆起童年的心趣,脸上仍充满笑意,回味无穷啊。我们好像是现代的时空伴随者,在搭好的戏台间跑动,接受了人生免费的戏曲艺术启蒙教育,无形中就是一个大课堂,中国传统经典文化牢牢印记在脑海中。 时间是我最好的朋友,它记录了我们在东关大庙的所见所闻、点点滴滴……许多同学们都记得,庙会在1956年就画上句号。英华街小学1955届新生一年二班9月1日那天上学时,被安排到东关大庙内庙东院平房的东厢房。南厢房还是大门紧锁,学弟孙荫棕、李文瑞等都记得有传言解放前这里是宏济善堂停尸房,胆子大的男同学下课后总想一看究竟,从门缝看有一个供桌、神像,是挺可怕的。 <p class="ql-block">一年四班丛者甲同学回忆二年级在大庙东院上课时,就在南厢房门口旁有一块被推倒砸毁的功德林碑,上面张本政、迟子祥等名字还隐约可见。</p> 那年冬天雪下的极大,孙荫棕回忆说从英华街29号家里出门,积雪比他还高,他就像是在“雪胡同”里走到了大庙教室,结果一看仅有三名同学来了,后来被通知停课。 1956年9月1日这是一个历史节点,妹妹所在的55届一年二班转入至与东关大庙西侧一墙之隔的西岗区中心小学(原宏济善堂房舍,解放后归属学校)。 图中半圆大门洞通往大庙前空场,后是中心小学操场,刘淑清、孙荫棕等同学都辨认从北操场入门洞左拐第一间是他们的教室,当年在此地就产生了第一批七名少先队员,同学们铭记心间。 (图中所框为55届一年二班的新教室,图片来自网络) 我们52届学生在同年(1956年)大部分转入西岗区中心小学,小部分转入西岗区实验小学。英华街小学就此与我们告别。直至2022年笔者多方查询资料,才知自1956年以后世上再无西岗区英华街小学,感慨万千。 就在截稿前几日,50届学长们看到系列文章后,辗转找到笔者。据回忆,他们在1948年春季进入西岗区实验小学,1950年升入三年级时转入新建的英华坊小学(后改为英华街小学),至此把英华街小学建校时间的疑惑解开了,1954年转入西岗区中心小学。 回望就读英华街小学这五年看似短暂,在走读的教学点中上课,但我们却把它认作是党的阳光溢满幸福金色童年之路,我们是站在巨人肩膀成长起来的。英华街小学前辈们是润物细无声的前行者,他们把中华传统的优秀基因播种在少儿心间,受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