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

荆州张生

　　人人都有发小。一块长大，一块上学，即使岁月荏苒，容颜不再，对发小，大家心里都是柔软的。这一点，我想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争议。

一说起这个事，也过去了二十来年，且当事人也去世几年了，照中国人的说法，为世者韪，这点事拿出来说，有点不地道。可在我心里，总有个坎，翻不了篇。

好像是零二年左右暑假，我回了趟故乡。返程时，隔壁堂侄找到了我，说他舅姪想去广州父母那里过暑假，央我顺路带上。而他的舅子就是我发小。虽然很多年不见，但我们互相之间没有什么隔阂，况且小女孩也读初中了，不背不驼，顺路广州停留下，这事儿就办了，根本就是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于是便爽快的答应了。堂侄和媳妇于是电话联系小弟，特别叮嘱到广州火车站接应。千恩万谢的，要自己弟弟感谢我，我都一一谢绝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引来了舅姪女，十四五岁，一米五六，人长得也好看，比我女儿大一点，和我女儿话还不少。给了我两百块钱做路费。那时去广州，只有坐火车，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买票难，进站难，火车上人又多，正是暑期高峰。好在那时年轻，也没觉得苦。两个小朋友——我女儿和她在一起，叽叽喳喳，倒增添了不少乐趣。当然，少不了给她们买点零食，比如莲蓬，饮料，反正小孩就喜欢这些，我呢，本身就不爱好零食，都是她们两边吃边聊，我只是一个看客和付款者。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第二天早上六点左右到达广州。那时天还没有大亮，火车站许多地方还没开放，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更糟糕的是，根本不见对方接车的人。于是与堂侄联系，得到的回答是人还出发，叫我耐心等待。那个时候，天还挺凉，我也就没放心上，等就等吧，大不了晚点返回珠海。谁知，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夏天的广州，太阳早早的就爬得很高，气温也倏地往上冒，不一会，整个广场躲荫的地方都没有。每次催堂侄，都是联系不上自己的弟弟。明明行前就沟通好了的，怎么到了节骨眼上，就面目全非了呢！？耐着性子等啊等，终于来了一个人，不是发小，而是发小的弟弟。

我正要说话，他倒先开口了，怎么送到火车站，为什么不送到我家去？一股血直冲脑门，这是人说的话么？想想两兄弟的过往，我也就释然了，把小孩交给他，我和女儿又赶路了。从湖北农村，带到广州，我没有喝他一瓶水，没有得到一句谢谢，还被他抢白了一顿。一肚子气，我只是和堂侄诉苦过。后来，我还退了堂侄七十块钱。火车票就花了九十多，路上的零食我都是按三个人算的，其实我尝都没尝，还有快餐费。这都是小事，大家人不假，钱不钱的都是小事，只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怎么能在人世间立足？偏偏听人说，他兄弟俩在广州混得还行，广州难道不是人间？

前年，听妹妹说，那个发小得肝癌去世了，叫我注意点身体。我也没有一句客套话，将这个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全然不顾为逝者讳的古训，上演了一出痛打落水狗的戏码，原来，人世间的人，是分层次的，就有一些根本不配做人的人，也披了一张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