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铁

春水長天

<p class="ql-block">  余生也晚,没生长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更不可能穿越到战国时期的风云际会。少了出生入死的经历,自然说不上有什么生死朋友,更遑论廉颇蔺相如那样的吻颈之交了。</p><p class="ql-block"> 话虽这么说,铁杆朋友还是有那么几位的。只是,我这里隆重推出的老铁,并非是要介绍我的几位好哥们,而是老家院子里两棵铁树。两棵与我相依相伴了三十多年的老铁。</p> <p class="ql-block">  三十多年前,老家的房子建好了。简单装修了下,搬出住了近十年的职工宿舍,一家人总算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安生之地。</p><p class="ql-block"> 有天请表弟一家人来做客。表弟屋里转到院里,左看右看。对我说:“哥,房子造得不错,就是感觉差了点什么。”我微笑着看着他,没有吱声,其实在等着他的下文。表弟说:“院子,还有客厅,最好摆一些花卉和盆栽。”</p><p class="ql-block"> “有道理!依你之见买些什么花木呢?”我问表弟。其实我心里在犯嘀咕,这花花草草的,我可不会莳弄。表弟喝口水,想了想说:“其实也不用什么名贵品种,万年青、吊兰、文竹什么的,还有多肉。好打理,有的甚至都不用花钱买。”</p><p class="ql-block">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弟又指着空荡荡的庭院,说:“哥,院子里还得长两棵铁树,如果再有金桔、石榴之类的果树,那就更好了。”</p><p class="ql-block"> 表弟口中描述的红花绿叶,飘香果子,听起来就很美。说实话,我心动了。</p><p class="ql-block"> 心动当然不如行动!春节过后,春寒中透露出商机。正是植树栽花的好时节,便有如皋人把自己培育的花木运来。不用扯嗓子,开一个预先录好音的喇叭,当街叫卖。</p> <p class="ql-block">  满车的姹紫嫣红,还有醉人的绿。乍一看,我就移不开步了。看过月季,打量着杜鹃还有滴水观音,又轻抚着铁树垂着的,并不温柔的长长叶片,再摸摸自己算不上鼓胀的钱包,无所适从,竟不知买什么好。看来还得找表弟,听听他的建议。</p><p class="ql-block"> 骑车赶到表弟家,刚下班的他端着个大号搪瓷缸“咕咚咕咚”正一通牛饮,屁股下的板凳还没坐热。我也不客套了,一把将他拉出来,带到卖花木的跟前。</p><p class="ql-block"> 最贵的苗木就数铁树了,才拳头大的树干,一棵要价一百五。表弟挑了两株放在一起,左看右看。大小在伯仲之间,球干微微带着点倾斜。关键是斜度一致而且相向,这就有点意思了。把它们搬到家里来,门口一边放一株。同向而放,成双成对。球干带着流苏般的叶子一起前倾,恰似两位小门童躬身迎宾,礼数全到了。钱包瘪了,有点心疼。望着两株可爱的小铁树,想想还是值了。</p> <p class="ql-block">  就这样,两株小铁树在我家正式落了户。只是看起来身板儿太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用表弟的话说,慢慢来,好好打理。我买来《花卉栽培手册》,细细研读,寻求铁树育肥之道。据说铁树喜铁,就是那种铸铁车加工下来的细铁屑,我想法找来小半袋,小心埋入树根下。再施上农家肥,记着勤浇水。小小的铁树很快抽出了新叶。柔软的叶片要长成硬硬的凤尾状,需要大量的养分。为此我将铁树外围的所有老叶悉数剪去。树干虽小,剪了老叶,感觉长高了一点点。</p><p class="ql-block"> 次年春天,看铁树的模样,那小小的花盆已严重束缚住了它们的勃勃生机。我赶紧买来一对大一号的盆子,又挖来腐殖土,再配上铁屑和菜饼,给铁树安了新家。宽松的盆体,再加上充沛的水肥,从春到夏,铁树可劲地长,连冒了两茬新叶,树干也明显变高了。</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年,铁树的根部分蘖出大大小小的好多幼苗。感觉盆又嫌小了。我找到陶瓷品商店,一步到位,选了最大的两个盆。铁树移栽到大盆里,斗转星移,转眼已过了二十几年。一年又一年,一圈又一圈的老叶剪去,树干已长到两尺多高了。从根部掰下的幼树,分别移栽到两只椭圆形的大敞口盆中,配上石块,又混搭栽上吊兰和绿萝,加上钻出来的几种不知名的小草,还有盆土上满满覆盖着的苔藓。这组合,遂成了野趣十足的盆景小品。一盆放在老家,另一盆我带到了南京,摆放在新居的露台。有客来访,见此看似毫无章法的盆景,竟也忍不住啧啧称赞。</p> <p class="ql-block">  看着庭院里状若凤尾的两棵铁树,回忆过往。当初陆续买回来的棕竹、杜鹃,还有金桔等等,早已离我而去,唯有这两株老铁不离不弃。我长年不在老家,铁树少人照顾,它们仰仗大自然的雨露滋润,向阳而生。默默地帮我守护着家园。</p><p class="ql-block"> 前年腊月,突然有几天零下十几度的极寒天气。多有花木不堪承受,永远留在了那寒冷的冬日。我家两棵铁树也未能幸免,所有的叶片都冻得枯黄。开春后,我将枯叶全部剪去,期待能还能长出新的叶子来。直到清明时节返家,两棵铁树依然是光秃秃的,看不出任何返青的迹象。祭过先人,我带着深深的牵挂和不舍离家返杭。直到中秋再次回家,推门而入,两棵铁树竟都已长出了新的叶子。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只是叶片很小,每株只有五六片。不管怎么说,老伙计总算挺过来了,很欣慰。等到了今天的春天,铁树重新长出的叶片绿得油光发亮,长长地垂着,竟胜过了原先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前两天过了小雪,天已入冬。想着该寻个日子回趟家,给我的两棵老铁裹上防寒的草帘,护佑着平安过冬。</p><p class="ql-block"> 老铁,我想你们!</p><p class="ql-block"> 2023.11.24九如写于杭州--南京</p><p class="ql-block"> 拙作发表于2023.12.01《扬州晚报》</p><p class="ql-block"> 东关街副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