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金莲奶奶的一生

叶子(北京远方热点传媒)

<p class="ql-block">三寸金莲奶奶的一生 </p><p class="ql-block">文/叶子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由于奶奶是村里民间医生王大奶,我便成了村里大人的小姑姑,小孩子的小姑奶奶。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奶奶三寸金莲,十八世纪出生的,家里父亲做蚕丝生意,出口国外。奶奶是资本家大小姐,下面还有二个妹妹。母亲有病离逝早,奶奶便承担起抚养妹妹的义务。直到两个妹妹长大嫁了好人家,奶奶为了女承父业,上了年纪的父亲做主,把大女儿嫁给了自己家的长工,爷爷姓王,老实本份肯干,值得托付张家的产业。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解放后,贫雇农的爷爷由于娶了地主女儿,定了一个中农户口成份。后来关里闹饥荒俟饿,爷爷从关里投奔关外我二姨奶家,一去杳无音信。我奶奶着急了,半年后,便领着小儿子寻着爷爷的脚步,逃荒来到关外北大荒一一黑龙江乡下。 到了才知道,我爷爷已葬在了北大荒这片土地上。从关里到关外由于路途遥远,急性子的爷爷老病复发,去逝的。奶奶叹息, 如果在老家有病,奶奶会给他用针挑"臭翻",爷爷就不会那么早离世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寸金莲奶奶逃荒几乎是步行,带着十几岁的我父亲,只背着行礼和几件衣服。我从小便记得奶奶常说,她家一趟五间大瓦房与古董类都留给我大伯父与姑姑了。而我二伯父与大伯父家大姐学习好,五分制保送上了大学,后来大姐分到大连轴承厂工作,二伯父分到小兴安岭林业局工作,都是领导。我奶奶老叨咕,挨饿耽误了比他们都学习好的我父亲。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沒办法,时世弄人,父亲便当了一辈子勤劳朴实,省吃俭用的农民。娶了高小毕业我的母亲。但是父亲一直支持我们姐弟五个上学读书,很遗憾,都没有父辈那么优秀考上大学。后来大弟学了种蘑菇与木耳技术,二弟学的电器修理,三弟一米八三个头,喜欢打篮球,送去县蓝球队,后当了体育老师。妹妹学了制作洗衣粉技术,后当了名中学教师。我学了裁剪和文学函授,后上班当了村医,再后来北漂与爱人来到都市打拚。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小记事,我家里便人来人往的,都是我们村与南北二屯的人,有找我奶奶接生的,有给小孩或大人捏骨缝的,还有用做针线活的针在火上烧烧,给孩子扎风扎惊吓,给大人扎嗓子疼。用罐头瓶子往后背或前后心拔火罐祛除病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孩来了一个劲哭,奶奶便摘下炕头房墙上挂的天蓝色塑料提兜,变戏法似的掏出苹果或梨或草草糕或牛舌糕或饼干……。我们姐弟几个都沒有享受过这种优待。还记得,奶奶用小勺刮完的苹果或梨壳我吃过,还是奶奶背着弟弟妹妹偷摸塞给我的。每年二月二烀猪头,奶奶都会把猪巧给我吃,说将来心灵手巧。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奶奶八十七岁去逝,那是飘着雪花一片稿素的冬天。全村人家沒有不来的,南北二屯也来了许多人。肯为奶奶戴孝的孝子贤孙,我们家从公销社扛来一整匹白布撕孝带都沒够。整整三天,哭庙的人每次都从家里排到二里外的小河南边乱石岗上,曲曲弯弯像一条长蛇。我沒怎么流泪,奶奶住进我和画匠师傅一起画的二十四孝图棺木房子,我感觉比一个大人还要高的棺木很气派,很厚重,也很温暖。而妈妈每次来了婶子大娘,都要陪着跪在奶奶棺材前磕头哭一会,水做的女人永远有流不干的眼泪,我真的相信了。大了一些越发觉得奶奶真了不起,她的离去会让那么多人心疼,流下珍珠般的眼泪。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奶奶的棺木不是一般的大,要前前后后二十多人才能抬动,那大厚木板是从林区我二伯父那运来的,从我记事就垛在仓房里,后来五六年前有次奶奶病重,便做成棺材,就放在仓房外面,用塑料布一些东西遮着。奶奶瘫痪炕上第二年夏天刷了紫檀漆,画上了二十四孝图。也就是这年的冬天奶奶便永远住了进去。但我好久一进屋还去奶奶坐的炕头趴一下,把手仿佛伸进奶奶盘坐的腿下捂一会,忍不住满眼泪水……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些年弟弟们还小,当会记、打头、民兵连长还代理队长的爸爸整天忙在生产队(大了我才知道,队长去二伯父林区做木材生意,这是队长与我父亲,生产队分二三元钱不胀肚的秘密)。五月节妈妈让我去给奶奶上坟烧纸,春天那萦绕在奶奶坟尖上的迷迷蒙蒙的雾霭,丝丝缕缕像轻盈的白纱巾飘浮,我觉得那就是奶奶活着的魂灵,仿佛奶奶盘腿坐在那里,满脸慈祥的微笑着,那坟上拱出来的小花小草,就像奶奶永远讲不完的"瞎话和谜儿"……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晃快五十年,奶奶慈祥的笑容依然那么清朗,在我眼前一般。永远记得她老人家常叨咕我的一句话 : 女孩儿要有女孩样儿,別破马张飞似的,要站如松坐如钟笑不露齿。 </p><p class="ql-block">一一叶子写于2023年奶奶冬月忌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父亲去逝,老房卖了。等我想起老照片时,却找不见了。好在十几岁时我有了自己影集,收集我自己与同学照片时,保存了奶奶八十七岁最后那几年拍的一张照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