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逛菜市场

张海清

　　太阳暖烘烘的，闭上眼睛，眼前金晃晃的一片，这样的秋天真好，总是在明艳的阳光中，轻挽盛装，款款而来，能在这样的天气里逛逛菜市场，真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我喜欢菜市场里的乡土味。
　　秋天的菜市场总是处处让人欣喜。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附近的老百姓，也有从远道几十里地以外赶来的菜农。他们大多数骑着三轮车，穿着发了黄的，褪了色却仍然舍不得扔掉的厚衣服，被太阳晒黑的脸上堆积着满满的皱纹，一说一笑，一举一动，都能让人感觉到父老乡亲的的淳朴厚道。周边的菜摊上、地上放着各种这样的蔬菜，红的红，白的白 ，黄的黄，绿的绿，颜色中透着晶莹；大的大，小的小，大的憨态可掬，小的剔透玲珑，一个个，一捆捆，一筐筐，每一个叶片，都沾带着泥土的清香；长长的摊位，整齐有序，放不下的，来晚了的，干脆在地上铺上一层塑料布，把要卖的东西罗列在上面。

　　圆圆的灯笼红大萝卜，又大又红，头顶上顶着绿绿的缨子，叶脉上还淌着晶莹的露水，又粗又壮的根上，还有没有抖落掉的湿湿的泥土；一筐筐红薯，按大中小的个头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纸箱里，西瓜红、蜜薯、烟薯种类齐全，红薯皮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沙土。东边摊位上躺着几个胖墩墩的大冬瓜，挂着白霜，足足有一米高，在这个农产品日益更新的年代，能见到这么大的冬瓜，实属罕见了。菜市场上没有高低的叫卖和粗狂的吆喝声，大家有的聊天，有的择扐着蔬菜，有的和买菜的讨价还价。卖红薯的大哥三河灵山的，站在一旁，也不吆喝，穿这个破绿军大衣，和一旁买菜的老头儿，聊着家常，聊到尽兴的时候，满脸的皱纹聚在一起，笑成了一朵花。

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关于菜地的故事。
邓小平南巡讲话之前，每个村都有共有的菜地，茄子、黄瓜、白菜，大路的蔬菜都种。村里专门找一个人看菜园子，谁家吃菜，都要提着篮子到菜地里去买菜。看菜园子叫拐生远，他一条腿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一上一下的，村里很多人都不待见他，因为他做事太认真，谁家孩子调皮捣蛋偷个瓜，抜个萝卜，只要让他逮住，不依不饶。大爷大妈到菜地买菜，称头儿上肯定不让你沾上一点便宜。一到秋天，有些菜已经收获完了，拐生远一声“开圈”了，就开始了热闹的“罢菜”活动，罢白薯、罢花生、罢茄子、罢西红柿。。。。那场面，那热闹劲，至今想起来，仍然会激动不已。
　　我参加过一次罢茄子活动。那些丰收的硕大的果实集体收走后，拐生远一声令下，村里的男女老少蜂拥而至，一股脑冲进地里，搜罗着收获落下的“残余果实”。谁发现了一个大个的，一声欢呼，庆幸自己的运气好，谁搜罗到一个小的，不言不语，但心中也在暗自窃喜。这些果实，有些虽然大了些，往往长得不好看，这儿有块斑，那有个洞；有的小了些，还只是个小包包，就像天寒地冻里蜷缩在棉袄里的小婴儿；有的缺了一块，烂了一部分，即使这样，人也会发现新大陆一样欢呼自己的幸运。一时间，每个人都全身心的投入到收获当中去，大的，直接揣进口袋，怀里，鼓鼓囊囊的，不怕扎肉，不怕脏，依然全神贯注，犄角旮旯，边边角角。一处不落。小的，索性用手一抹，一股脑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满嘴的清香，实实地满足。大人们全身心的搜罗着战利品，小孩们蹦蹦跳跳的凑热闹，说话声，笑声、呵斥声、吵闹声融合在一起，那场面简直像过节一样开心，不管多少，每个人都会带着战利品兴奋而归，那架势，就像凯旋的英雄一样。

今年暑假，我还有了一次和蔬菜有关的特殊的经历。
闺女整日奔波，顿顿叫外卖，暑假期间，我趁着放假到闺女那给闺女做做饭。到了附近大超市，水果蔬菜琳琅满目，种类齐全，可转悠了几圈，却都不想买。那些绿菜叶片平平整整，一根一根捆得整整齐齐，没有了田间的绿色，没有了露水的痕迹，那些绿菜的根白白的，干干净净，没有了泥土的附带，没有了泥土的馨香。我突然怀念起老家的蔬菜，那刚从地里抜出来的芹菜，散发着浓浓的芹菜味儿，新掰下来的玉米棒子露着雪白的茬口，翠绿的玉米皮里面，饱满的玉米粒，用手一掐，一股奶白色的浆水就从里面淌出来。。。。。。在闺女家住了二十几天，每次都是从家里带上新摘的蔬菜，老妈家的西红柿黄瓜辣椒茄子，荤香韭菜应有尽有，奔波劳碌一天，能吃上带着泥土味的水灵灵的蔬菜，这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一想起这些，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大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到处是镜子一样大理石的墙面和行车线划得笔直的柏油路，人们在享受现代城市带来方便快捷的同时，纷至沓来的，还有躁动不安和压力，而享受温暖的阳光，踏足一块绿色的乡间野外，能在一块田地里挥锄抡镐，亲手采摘带着泥土气的蔬菜水果，这些最原始的活动方式却成了他们最好的休闲解压方式。当温暖的阳光把后背晒得暖烘烘的时候，当手捧着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蔬菜水果时，他们一定也会像我一样，感受到心底涌出的幸福吧。

片片菜叶，丰盈着生命，快乐着生活，一米一粟的播种收获着喜悦和希望，与柴米油盐的激情碰撞惊艳着家的温馨和芳香。
　　说不完的情话，咯不完的家常，归根结底是离不开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