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跨越黄河谈生意

奇石

八十年代，我们县副食品公司负责全县的副食供应。这里面就包括各种水果罐头。那时市场上的水果不多，大家自己想吃或走亲访友的需要，只能去商店里买水果罐头。比如去医院探望病人，一斤白糖和一瓶水果罐头就是标配。当时畅销的有梨子和桔子、荔枝和龙眼等。其中销量最大的要数梨子罐头，全县一年要销售近万箱。

我们公司销售的这些水果罐头，产地各有不同。龙眼荔枝罐头的产地在南方，福建和广西是主产地。桔子罐头的产地在浙江。梨子罐头的产地则在山东。许多年纪稍大的人或许都吃过烟台雪梨罐头，那可是名不虚传，那梨子的白，那味道的甜，都是其它品牌攀比不上的。但东西一出名，进货就有困难。县级公司到厂方进货是行不通的，我们副食品公司只能到省级批发站，或市级批发站购一些。这样一来价格就变高了，利润相对较低，还要限量，因此一年也购不了多少。

市场需要就是商家的动力。东方不亮西方亮。名牌罐头进不了货，就进一些普通牌子的。山东有许多的罐头生产厂家，我们公司大部分梨子罐头都是从这些厂家购进的。实在缺货，就从邻近湖北和安徽的厂家购进一些，反正一条，极力满足市场上水果罐头的销售。

水果罐头属季产年销的商品。要按照它们的成熟季节，一次性的大量购入。比如梨子罐头的上市就在秋天。如果在上市季节购入不足，就会造成商品脱销。这样的话，不仅影响利润，有可能还要影响其它的配套生意。比如说人家来你公司批发水果罐头，你缺一种罐头，人家就有可能不在你这儿进货。

一九八九年的七月下旬，正是三伏炎天。当时西瓜已下市，水果罐头正畅销。在这大好旺节的时候，梨子罐头脱销了。业务人员积极和各有关厂家及兄弟公司联系，均没有库存。在不知所措时，从报纸上看到一则广告，说山东省聊城市有早梨上市，罐头厂大量加工罐头，价廉物美，欲购从速。

业务领导知道这一信息后，便及时和对方联系，说派员前处订购，对方表示欢迎。这个任务光荣地落在了我和另一位业务员的肩上。于是我们俩人便打点行装，准备前往。

整理行装并不复杂，我常出差是有经验的：盐水瓶装满酒，炒一斤花生米，煮十多个茶叶蛋，五六包方便面，一个大搪瓷缸。其它就是几件衣服，洗漱用具等。我和采购员小赵都有酒瘾，不喝是不行的。

我俩出行的路线是，湖口坐车到九江，九江坐客轮到南京。乘火车到济南市。从济南坐班车，跨过黄河到达聊城。在轮船上的确舒服，火车上有些难熬。那个时候火车速度很慢，从南京到济南要二十多个小时。我们只能硬座票，卧铺是不能报销的。幸好有酒为伴，喝得人迷迷糊糊的，加之当时也年轻，这点辛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在济南下火车时，己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了。为了尽快完成任务，我们不准备在济南休息，直接坐上了去聊城市的客车。客车还没有行走不久，便停住了。司机叫大家下车步行。我俩睡得迷迷糊糊的，随着大家下车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河，一条很窄的河。宽不过五十来米，岸两边没用石头护坡，都是倒塌的黄土，河中的流水跟黄泥浆一样，看得不太舒服。

在河中有许多木船横在一起，用铁链固定住，连接着两岸，船上面铺满了跳板。我才明白这座桥连接着济南到聊城的交通，觉得真是有些简陋。听傍边的旅客议论，才知道这就是黄河。真是太离谱了，这哪是我心目中的黄河，简直就是个大水沟嘛。我嘴里咕噜着，慢慢走上浮桥，心里还是不平静。走过桥上车后，三个小时后到了聊城市。

人到这时太要困了，赶紧找旅社睡觉。一觉醒来，已是华灯初上，晚上七点多了。肚子一天没进食，感觉己经很饿了。到食堂去吃饭，说是有囟牛肉5元一斤，还可以负责炒好，我俩很高兴，有此等好事真是太便宜了，来了一斤，再来个青菜一个汤，齐活啦。

饭后和小赵在附近转了一圈，感觉到这里的城市建设不是很到位，路面也是坑坑洼洼的，没有城市的那种壮观和气派。难怪牛肉五元一斤嘛。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经验：我喜欢到偏僻一点的城市出差，那里的伙食一般都很便宜。有一年我到广西的隆安县出差，炒肉片只要三元一盘，真是太幸福了。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花了三元钱租了一辆载客小四轮，朝座落在郊区的罐头厂驶去。北方平原的土地一望无际，一片绿油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物。人看了以后，感觉是心旷神怡，十分舒服。

二十分多钟后，车子便开到了罐头厂前。下车一看我们大失所望：这就是农村里的村头大院，约有三百来平方米。院子靠里的那边，盖了一排房子，一间比较大的屋里有几个大灶，另有几台小机器，像是压盖机之类。锅里生了很厚的锈，看起来很吓人。一处墙角下堆了一些罐头瓶子，约有一千来个。我们进院门时，里面有三个人不知在忙什么，听到我们说明了来意，马上笑容满面，客气的和我俩握手，表示热烈欢情。

一位领导模样的人，详细的介绍了厂里的情况。说这个厂子加工能力很强，一天能加工二百件梨，质量很好，可按期交货。我问他梨子在哪里，他说不远，过几天就可以采摘了。你们如果要货，先打50%的货款，发货时款项再结清。

我心里在想，这个厂子看起来破墙倒壁，梨子还不知道在哪里，玻璃罐和包装箱都没看到，煮梨的煤炭没有，张开嘴巴就是要钱。如果你收了钱不生产，我向谁哭去。再说你的设备锈迹斑斑，证照也不清不楚，谁敢在这里购货。当然，这些都是心里想，面子上是不会露出来的，我多次出差也算是老江湖了。

中午，对方几位在厨房里炒几个小莱，招待我俩吃中饭。饭桌上双方聊得很愉快。酒喝了很多。几天来路途奔波，没怎么喝酒，今天算是过了瘾。但是喝酒归喝酒，立场归立场。我表态说：到聊城后我就和公司打电话，把你这儿情况介绍清楚。如公司同意，就把一半款子打到厂方，你们组织生产，到拉货时我们再带款来验货。厂里这几个人很高兴，说我们俩人够朋友，还找了一个小四轮送我们到市里去。

回到旅社后，睡了个下午觉。晚上和公司业务科长通了电话。我认为这个厂子不可靠，就是个农村的小作坊。为避免上当，这单生意还是不做为好。业务科长听了我的介绍后，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同意了我的意见。同时安排我俩去上海南汇县，去完成一个推销四特酒的光荣任务。第二天清晨，我俩乘班车，回到了济南市。在那里，我俩登上驶往上海的列车，开始了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