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军旅(54)牛!牛!牛!

慢慢相遇

<p class="ql-block">前几天,我告诉牛想写一篇关于他的故事。牛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怎么写他是不关心的。我回复说这是特意写给你的,也是特意写给我的,权当留给以后用来回忆。征得他的同意后,我利用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端坐在阳台上用倒叙的方式写完了所知道的有关牛的故事。之所以全文用这种方式来写,是因为牛和我聊天的时候说他经常反思自己的过往。既然用现在反思过去,我就突发奇想倒着把这个故事讲完。三天时间足以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完所有的文字,但是想写牛的冲动和构思却始于今年的一场聚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是今年2月份的一天,我开车载着冷指导,不,应该是冷大法官回家。那是我第一次在高速上跑夜路,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紧张的不行。其实冷大法官车技比我好,但是他喝酒了只能给我打气鼓励并悄悄地缩在了更为安全的后排座。酒是晚饭时喝的,孙指导请的客,他邀请冷大法官、我以及个别几个战友一起在济宁聚餐,当然这里面也有特意从泰安赶过来的牛。</p> <p class="ql-block">仔细想想,那晚碰面是牛和我2017年秦皇岛一别后的第一次见面。不相见的这几年里他偶尔会给我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时不时也会在我发的微信朋友圈留言怼我两句,虽然他说的挺气人,但仔细一想,他怼的也不无道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晚饭的氛围很好,大家抚今追昔感慨万千。凌晨一点结束的时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回程的路程也就一个多小时,但冷大法官怕我瞌睡一直和我讲话。他说晚饭时的战友里面都已经转业了,有了各自的工作开始了平淡的生活,但是这些人里面他最担心牛。我心里知道冷大法官担心什么,但还是开玩笑说:你是担心牛抓不到犯人。冷大法官冷笑一声:嘁!牛干警察这一行会接触不少社会阴暗面,但以他的性格脾气来说抓不抓住坏人不要紧,可千万别留下把柄让坏人给抓住了,还有就是在处理纠纷时,他一激动再把人民群众给怼了,这可怎么好。我听了哈哈一笑说:牛将来万一被人民群众给告了,不是还有你这个大法官帮着说话嘛!冷大法官听完笑着给我这个人民群众说:滚犊子,好好开你的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把冷大法官送到市里的家中以后又驱车赶回了县城,当我忙完一切躺在床上的时候已是深夜。我有点失眠,嘴里数着绵羊的同时,恍惚之中和牛曾经的一些过往却似乎像电影片段那般浮现在眼前。我决定把这些记录下来,做为我的回望军旅系列的第54篇。“54”取谐音“我是”,它和题目连起来读的意思就是:我是牛兴城,我就是那么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写牛的构思有了以后,我却迟迟没有动笔。一头性格温顺任劳任怨的大黄牛没啥出彩的不容易写,一头性格倔强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空气的大犟牛也不好写。我印象里关于牛的几件事情多少都和怼人有关,写不好极易得罪人。但现在他转业了,我也自主开始了上不怕天下不怕地只怕中间没氧气的日子,也就没啥顾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2年8月份牛转业安置选岗前发微信给我,让我帮着出出主意,分析各个岗位的利弊。他说市里给了29个工作岗位,有省以上驻市机关事业单位,有市直机关事业单位,有区属机关事业单位,这些岗位里有行政编、事业编和参公编,让我给出具体意见。我告诉他选岗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还要多听取家中父母及牛夫人的意见。他说夫人尊重他的志愿,父母则希望他能当个警察,穿一身制服能在村里光宗耀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选岗对于牛来说事关重大,整个过程前前后后他和我沟通了好多次。而我也不敢懈怠糊弄使出全身解数,不仅分别给在监狱、派出所、妇联、街道、学校等单位的转业战友打电话收集意见,还把我的妻子拉进来一起商讨,最终写了满满当当一张纸,给出了详细的选岗计划。那天当我帮他逐一分析岗位时突然想到自己遗漏了一个重要问题,我问他:你在所有转业人员选岗的顺序里排第几?他愣了一下没脸没皮地说:倒数第二。我说:滚一边去,都倒数第二了还做啥预案。牛说:哥,先别急,我虽然排倒数第二,但是选岗的只有22个人,可供选择的岗位却有29个,所以我还有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牛最终选岗结束的那天,我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打了几次都没接。后来他回了过来说是选岗时手机调静音了没听到,他选了警察,至于原因一是可以遂了父母的心愿,老两口住在农村,亲戚朋友多,有了当警察的儿子,腰杆都可以挺直了;二他喜欢这个职业,虽然干警察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但可以干一些实事,继续为人民服务。我说恭喜恭喜,得偿所愿。末了,我说自此秦皇岛少了一头横眉冷“怼”战友的牛,泰安多了一头甘愿俯首为人民的孺子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1年2月底的一天,那时的牛还在秦皇岛的连队任主官,我却已经转业自主了。牛给我微信发了一个链接,是一档央视7台“谁是终极英雄”的栏目在牛的连队拍摄的一期“水陆大救援”节目。能在央视这个平台播放当然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我把近一个小时的节目看了一遍,遇到没有牛的画面就快进,结果以总教官身份出镜的牛只是露脸了几秒钟,幸亏单身的时候我练就了一把好手速,几次下来总算截屏了一张他的飒照。露脸的时间虽然短但毕竟是上过央视的人,所以牛的救援尖兵开路先锋、危难时刻彰显英雄本色的英姿是啥也掩盖不住的,透过手机屏幕都能散发出来,真真是亮瞎我的眼。我想这个时候大概是牛调离三中队后最快乐的日子了吧……</p> <p class="ql-block">2020年3月的时候牛的二姑娘出生,他给我视频聊天报喜说我这个当哥的又多了一个妹妹。我说你这家里又添千金,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四口人,留在部队里工资高待遇也不错,还是不要转业了。可是牛说这身军装已经没啥可留恋的了。我知道牛的心意,但仍是为他这几年的军旅生涯感到惋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7年11月份我随大队移防到合肥前,试图把宿舍里的花花草草随同火车带走,但路途遥远,不易携带,还得麻烦身边的战友帮忙,考虑良久还是作罢。我思考来思考去最终决定把它们托付给了营区内的那头倔强并特立独行的牛。牛虽然神经无常经常撞南墙,但我还是用牛能听懂的语言,再三嘱咐他一定照看好,牛“哞哞”叫了两声答应了。我不舍得花也不舍得牛,秦皇岛新营区一别,我的身边从此又少了一位挚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7年的夏天,牛夫人到营区探亲。我被邀请到家属房去坐一坐叙叙旧。随同牛夫人前来的还有襁褓中的小牛姑娘,那个时候她刚满一岁。牛夫人问我该让小姑娘叫我什么?我说:孙教导员媳妇都让她的宝贝儿子喊我万爷爷,你看着办吧?这时牛插话说:喊你爷爷那是因为你又老又丑,我让我家宝贝女儿把你喊年轻点怎么样?我说好啊,喊啥都行。牛哞哞一叫说:那就让小姑娘叫你哥哥吧。我一听直接神经错乱,但是,谁又能和一头牛较真呢。就这样,我这个已经到了“爷爷”身份的年龄时又突然有了一个妹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个暑期距离牛被下课又上课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牛在新连队当连长干的也不错,很多战士认可他,还有一些山东籍老兵团结在他身边给予他工作上的支持。只不过他那倔脾气仍是不改,仍是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空气,如果不是老婆在身边,水泥做的电线杆子也敢怼。小牛姑娘认我做哥哥的那天中午,我在牛那里吃饭。席间牛又聊起他和新的大队领导互怼的趣事,大家听的津津有味,笑做一团。未曾想此时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一阵暴雨袭来,咔嚓一声巨响,一个惊雷从天上直直劈下来,击中了客厅窗户外边紧邻的路灯,把它炸的粉碎。我吓的从座位上跳起,对牛说别再怼你的大队领导了,你看老天都怒了。牛听了,又是哞哞一叫说:看把你吓得,以前的胆子都去哪里了,啥玩意老天发怒了,这是老天有眼给我渡劫加油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6年的5月,牛从三中队调离了,只是换了一个大队任职,新的连队仍是在秦皇岛的新营区。牛被从三中队下课这件事仿佛一点都不奇怪,就像一个死刑待官宣的嫌疑人,宣判的那一刻,即便有再剧烈的思想波动也会长出一口气,坦然面对,而像我这样的看客们更是平静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大队领导在军人大会上宣读了新的任命,会议是由我这个大队副职主持的,当我根据议程宣布牛要发言的时候,我还担心心气不顺的他会怼上一番。结果,牛气定神闲地给大家讲了一个白求恩的故事。故事讲完了,牛也就在大家错愕的表情中从主席台上离开了。我暗自对牛的演讲夸赞:这真他妈的是一头特立独行的牛!即便是不光彩的下课,也能被他“哞哞”两声叫出花样来。</p> <p class="ql-block">我知道牛为什么讲这个故事。白求恩在中国工作的一年半时间里为中国抗日革命默默奉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毛主席称其为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而牛也恰巧在红三连干了一年半的连长,原本踌躇满志想着大干一番,结果天时地利占了三分之二,单单一个“人和”就让他出师未捷半途而废。他的内心应该是不甘的愤懑的,很多话想说却又不想说不愿说,只能讲白求恩的故事以明其志。只是不知道的,牛从这么优秀的连队下课的时候是否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个宣布命令的大会,那个时候,他被任命为红三连最新一届的领头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牛的调令下来之前的一段时间,关于这样的消息已经流传开来了。我不知道牛知不知道,但我没有告诉他的想法。一是因为局面已经坏到如此,他又没有强有力的背景,即便告诉也于事无补,徒添烦恼。二是担心他那牛脾气,万一他因为这些小道消息发飙去找领导,后果会更糟。但是不久又有消息说牛要被调离到大连时,我便着急了,因为牛那段时间刚考下驾照正急不可耐地要买一辆车,此前他来找我借钱,我也大力支持了。他凑够了钱正四处看车呢,但是如果他调到大连,新买的车如何转场就是一个麻烦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某一天把牛约出来散步,走到家属楼前面绿化带的时候,我们坐在路沿石上聊天。我婉转着提醒他有调离的可能,他说他听到了一些消息。我说那就暂时别买车了,等情况稳定后再定夺。牛疑惑地说从连队下课和买车有啥关系,该买买。我又提醒他可能要调离秦皇岛,到新的城市再买会省一些麻烦。牛沉默了,显然,调到大连去比从二大队调到三大队对他打击更大。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牛说他在红三连时的很多想法过于理想化,和实际有些脱节,没有跟准领导步伐,造成现在这种局面。调离本身没有多大问题,但因为自己没有和上级搞好关系,导致连队的同志跟着受了很多的委屈,对于这一点,他说他有很多愧疚。牛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是初春的季节,但那天天气仍然很冷,阵阵凉意不断来袭。我安慰他说:天下唯庸人无咎无誉,你也不要多想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6年的元旦,牛是在医院度过的。他得了一场大病直接在医院里跨过了阳历新年。那时的他还算乐观,根本没有想到数个月之后,他会遇到比得病更大的打击,那就是病好了却从红三连下课了。所以,那时在病房的他还有闲心在QQ空间发了两张住院的照片并调侃到:我直接继承了老队长的身体素质,挂吊瓶打针吃药成了家常便饭。我留言说那是上级领导没看走眼,你不仅把我的班接了,还主动把我的疾病给分担了,不愧是党国的好干部。牛回复说为了党国,只要还有口气在,必将战斗在最前面,铲除奸佞,保我中华……</p> <p class="ql-block">2015年的11月的时候,牛在红三连已经干了近一年的主官。搬到新营区的那些日子,有很多新的工作要做,发生了很多事,牛很忙,大家也都很忙,只有我这个副职很闲关起门来当寓公。虽然我两耳不闻门外事,但不少和我亲近的战友还是经常到我的宿舍侃侃大山,聊一聊大队和连队内部的人和事,所以当那一天有人告诉我牛和冯指导因为评功评奖的事情发生矛盾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惊讶。是的,我一点都不惊讶,我知道牛的性格,只要他认准的事情轻易不会做出让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冯指导2013年下半年来到连队和我搭班子担任主官,对我很是尊重和配合。他文武双全工作能力强,由于曾在机关工作过,连队通过他和机关各部门对接工作都会比较便利。另外,我还把原本属于我的军事训练和检查卫生的工作交给了他,他也毫无怨言负责的很好。在新营区建设最紧张的时候,冯指导还和我倒班轮流在工地负责施工。可以这么说,单就冯指导任职主官那两三年来看,属于佼佼者,他所做出的贡献是可以和连队任何一个人相比较的,而且也不会落下风,参与三等功的竞争也是没有问题的。2014年年底连队评功评奖的时候,他高风亮节为了照顾下面几位有调职需要的干部主动退出三等功的竞争。那时每年连队的三等功名额都是两到三个,支部也是按照干部一个,战士一到两个来进行分配。按照这样的趋势,冯指导在随后的一两年里得一个三等功还是水到渠成的。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从2015年开始,连队的三等功名额只有一个了,那关于人选的问题也就变得敏感了。冯指导经过在连队两年多的工作,做出了很多的贡献,他得这个三等功无可厚非,也许他旁敲侧击对牛透露了他的想法,但性格耿直的牛应该没听出冯指导的弦外之音,他认为一名战士更有资格。于是等到上会讨论的那一天,矛盾产生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倔强的牛坚决不肯让步,他在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正处在正确的道路上并需要坚定前行,这样的状态,谁都劝说不了,我居中调节也是没用。最后,冯指导做出了让步,问题解决了,但两位主官之间的裂痕却产生了。这种事情发生后,无论谁对谁错,两位主官不合的恶劣影响早晚都会传到上级领导的耳朵里。此前,牛和大队长老代的关系不好已经人尽皆知了,牛等于已经自断一臂了,现在和自己的搭档又心生罅隙,等于另一只胳膊也断了。即便他可以和有些战士打成一片,但中队长的人选不是战士选出来的,是上级任命的,上级任命的时候几乎不会征求任何一位士兵的意见。此时的牛虽然对连队未来的规划仍然有很多设想并毫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但是在这准备大展拳脚的紧要关头,他的身边其实已经山雨欲来危机四伏了……</p> <p class="ql-block">2015年的10月,三中队因在天津港大爆炸救援行动中表现出色荣立集体二等功,牛在红三连的“革命生涯”达到了巅峰。这次救援我没有参加,无法体会救援过程中的艰难,但却见证了救援后评功评奖分配问题产生激烈争论的过程。大队和连队之间,连队和连队之间,个人和个人之间,都想为自己和所属的小集体多挣得一些荣誉。大队长老代找我诉苦说:荣誉就这么多,一碗水还得端平,如何分配是个大问题。牛有时也到我的房间说:某某项荣誉就该三中队得,这有什么好讨论的。也有其他连队主官对我讲:三中队都这么多荣誉了,不能全是他们的啊,我们连队也出大力了啊。但我却落个清闲,我没去过救援现场,没法发表意见。起初,牛对大队报上去的评功评奖名单是不认可的,但好事多磨,上报的文件一改再改,最终,牛笑到了最后,三中队也似乎成了最大的赢家,从个人到班排再到连队都得了不同荣誉,这样的事情真的是一波三折,好事多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曾看到过连队喜提荣誉时的一张照片。冯指导双手举起荣誉牌匾,身后的同志们把牛高高的抛向空中。那段时间应该是牛在连队度过的最快乐的日子,他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悄悄对我说:这次能立功受奖除了自己运气好以外,从工作上来讲连队取得这么大的荣誉是没有争议的,而评功评奖过程中产生的争吵只是因为我个人没有处理好某些关系而已。但在公众场合时他又一改低调开始炫耀,有时还怼我说:你在连队干这么多年有啥用,辛辛苦苦干的好又有啥用,命不好啥用也没有,这么大的荣誉还不是落我头上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知道牛的脾气性格,也知道他这样说只是调侃,我心里如果没有一丝羡慕那肯定是在说谎,但是在我的心里都是对他及连队的祝福。这么多年,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连队就好比我的孩子,如今这个孩子在牛的带领下获得这么多赞誉,我怎么会嫉妒和恨呢。其实大队做预案前出救援的时候,计划里有我,老代应该也希望能带上我这个得力干将,但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是佛系干部的一员了,家属也来队了,我主动找老代说留守营区。老代说你可要想好了,我说我想好了不后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5年8月12日,天津港突发重大爆炸事件。很快,牛带着三中队随大队一起奔赴现场进行救援。爆炸很惨烈,救援很成功。三中队的战士闫玉龙不顾个人安危第一个操作机械挺进化工原料核心污染区,打响了救援的第一枪。牛说在天津救援清理烧毁汽车的时候搞了很多战法,但是效果不明显,连队干活的速度也不快。但是社会上的救援队指挥链条少,分工协作比较好,操作手眼里有活,工作效率明显比连队要高很多。后来他在跟随任永祥的挖掘机工作时仔细观察了社会救援队的工作方式和连队区别后,根据连队的实际总结出了新的工作方式,连队的救援效率也就明显提高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牛在救援凯旋后对我说的这些话我都信,当年他在中队负责新营区营建时,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在施工生产中善于动脑思考和总结的人。不过,牛最后还说他在救援现场和大队长顶牛了。我听完这一句话后,略一迟疑也信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社会上有一个海因里希法则,它指出:在机械事故中,每一件伤亡性事故背后,都有29起轻微伤害事故,300起未遂事件或隐患。因此也被称之为“1∶29∶300法则”。是的,牛那天和大队长发生了争吵,在救援出发前大部队集结的时候,支队的很多领导亲眼目睹了争吵的发生。这样的事情,说轻了是工作过程中没有沟通好导致的误会。说重了这是大战一触即发之际阵前自乱军心。但就像海因里希法则讲到的,牛和大队长在那样一个敏感且重大的时刻发生的矛盾不是凭空产生的,事先已经有了很多征兆。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矛盾会在那样一个紧要的关头爆发。美国人墨菲曾提出:如果坏事有可能发生,不管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并造成最大的伤害。牛轻描淡写般三两句话就把那次顶牛讲完了,我不是事后诸葛亮,但那时的我就在心里担心这件事就像一个定时炸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被拆除的,它会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再次爆发……</p> <p class="ql-block">骆驼可以背负很多稻草,但总有一根稻草可以压死它,这句话对于一头牛也非常适用。既然讲到这里,那就再讲几根“稻草”的故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5年上半年的一个普通周末,大队长让我通知各个连队打扫卫生,然后由他带着大队部相关人员进行检查。我到各个连队通知一遍后看到大队长正站在楼下散步,于是也就走过去和他闲聊。不一会儿,牛从三楼的窗户便冲楼下喊:大队长,从哪个连队开始检查卫生?我替大队长回答说哪个连队先收拾好了就从那个连队开始。牛接着说:我们连队打扫好了,先从这里开始吧。大队长一边说好一边安排我通知大队部人员带上相机一起去检查,遇到不合规范的拍下来,等到大队开会的时候一并讲评。那天风和日丽,气氛融洽,一片祥和,只是没曾想刚到检查的第一站就风雨突变,大队长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就被牛一枪给爆头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天大队长带着我们一行人到了三中队的第一间宿舍,屋内被子折叠物品摆放都没啥问题,等打开矗立在房间一角的内务柜时,整齐悬挂的衣物后面有隐藏的杂物。大队长见状说把照片拍下来。此话一出并无不妥,但站在一旁的牛突然暴怒,嘴里大声吵嚷着不公平、故意针对等话语,然后愤然离开,剩下一伙大眼瞪小眼的我们。大队长对我说:老万,这你可看见了,我可啥也没说啊,牛这是闹给谁看?我这边也是没想明白,大队长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这牛又是哪里不对了。我急忙跟到牛的身边,牛还是情绪激烈地拒不和大队长好好沟通,这个卫生检查活动就此夭折,各回各家。我回到宿舍不久,大队长又推门进来找我诉苦,我安慰说回头我找牛好好谈一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检查卫生事件过去不久,大队长开着私家车载着我去市里,车辆行驶在高速上的时候,有电话打进来,大队长开着车不方便接听就按了免提,牛的声音传进车里。牛说:大队长,你在大队吗?大队长说:牛队长啊,我不在大队,有啥事?牛说:我家属来队了,找你请个假。大队长说:请啥假啊?牛忽然提高嗓门说:请啥假,我媳妇来队了,我不能带着她出去转转吗?不需要买些生活用品吗?不批算了。说完牛就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大队长立即向我诉苦说:你可听见了,我就问一下请假干啥他就生气了。我在旁边听到了整个过程也是感觉牛说话有点着急,于是再一次安慰大队长说:牛就这样的脾气,见多不怪了,你还是消消气好好把车开好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事后,我仔细回忆了整个对话过程,能够引起误会的就是大队长那句“请啥假啊”。大队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是正常语气,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就是遇到有人来请假了的时候下意识的一句反问。面对这样的反问,请假人无论有什么样的真实目的,只要随便编个理由就行了。其实我干中队长那会,有人找我请假,我也会随口反问:请假去干啥?都是养成的口语习惯。这件事,还是牛的责任大一些,太着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整个2015年,大队长在面对牛的时候总是感觉自己吃了不少怼,受了不少气。每当这个时候,大队长总是委屈巴巴地跑到我的宿舍找我说:牛又发飙了。你去找那头牛去谈一谈,他只听你的。其实,我也不想找牛谈心谈工作,原因就是大队长说的“牛只听我的”其实夸张了。我有时会说在牛的心坎上,他会给我个面子,有时真的就是对牛弹琴,我这边说的唾沫横飞,牛这边只顾嚼草,头都不抬一下。等他吃饱了随意回我一句话,能直接把我也怼的哑口无言。但是转念一想,大队长也挺倒霉,他在工作中先是碰到我这个只吃软不吃硬的大爆竹,又遇到李兵那个直来直去的倔脾气,最后又和一头横冲直撞的牛不打不相识。三个山东倔驴都让他遇到了,这运气也是没谁了。</p> <p class="ql-block">2015年的春节刚刚过去不久,休假在家的我接到了牛打来的电话。他说大队长得到线报连夜跑到中队抓喝酒的,他有些不服气和大队长闹了一闹。我对牛说大队长来连队抓喝酒的这件事做的没错,大队有规定,不能在营区内饮酒,既然被抓到了,先认错再整改就是了。或许,大队长也有想给你这个新上任的中队主官一点教训的嫌疑,但换位思考,我们不也常这么管理班排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牛听了我的话当然不服气,他说我当连长的时候大队长不来抓喝酒的,现在换成他了就来抓酒,明显是针对他。我说你这是多虑了。其实,我当连长时,连队有些规定也是不符合大队管理的,比如大队规定探亲家属来队时间不能超标、家属来队的人员要正常参加集体活动、营区内不得饮酒等。这几条我基本没有按大队的管理规定来。山高皇帝远,连队偏居一隅,大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不得不摆在桌面上谈一谈的时候,我也是服软不争辩嘴上说好好好,打打马虎眼,以便让大家都有台阶下,私下里却是打完折扣再折扣后落实整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然我和大队长之间也不全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也发生过很多次“战争”。他对我不按大队的规矩来,却独断专行地管理连队的方式也是很头疼,斗起嘴来也很激烈。但吵归吵,闹归闹,大队长和我多年相处下来的感情还在,所以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斗而不破,和而不同,维持现状并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而且,事后都是我主动认错,职务上大队长是我的上级,年龄上他是我的老大哥,遇到争吵了难到让人家主动找你认错,没有这样的道理。就像班、排长和中队长顶牛,先别管哪方占理,自己心里肯定希望下级先来道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是,巧了,当牛担任中队长顶替我成为大队长的“对手”以后,我和大队长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而牛却不自知。牛不是一般人,他异于常人,他不认可这样的斗争方式,他单纯、善良、简单,他的级别不够但心眼却直,他只认道理不考虑其它因素。牛跟大队长以前相处不多,没啥感情基础。即便牛调到中队后不久,我曾建议他利用外出的机会买点礼物到大队部找大队主官坐一坐聊聊天,增进一下了解和沟通。但是牛满脑子都是一根筋,不会完全听从我的意见,更不会琢磨琢磨人际关系。等到牛新官上任想有一番作为时,大队长也计划着等连队换了新的主官以后,尝试通过牛的管理能改变一下连队现状,把三中队和其他几个中队都统一纳入到大队的正常管理规定上来。但是,牛坚持认为自己的管理没有错,他有自己的思路和想法,于是这两个人的矛盾产生了,而且还无法调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时间来到2015年的2月9日,连队举行了一场宣布命令大会。会上,我下课,牛上课。在红三连经过一年历练的他意气风发,成为连队1966年以来有记录的第20任中队长。对于牛的接班我是欣慰的,经过一年的相处,他是合格的。牛的脾气性格和我相近,特别是他善于和战士打成一片,唯下不唯上,这点很像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牛正式担任连队主官的时候,我还留在中队没有接到去大队任职的通知。在那样的一段时间,我在不同的场合对同志们讲,连队只有一个队长,那便是“牛队长”,大家千万不能再喊我队长了。对于中队长这个职务我是不留恋的,因为这代表着压力和责任,干了这么多年太累了。但是对于连队我是留恋的,不舍得。年初我的副大队长兼任中队长的命令下来以后,同志们就已经开始称呼我副大队长了。只是我不同意。虽然这样称呼也没毛病,但我还是在大会上强调,只要我还在中队长的位置上干一天,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喊我中队长,只有这样的称呼才能让我感觉自己仍是连队的一员并深感温暖和亲切。但是2月9日以后,红三连这个优秀的团队,这个我付出了多年心血并已经深深刻上了我的烙印的连队已经不属于我了。从那天起,他有了新的主人,他的名字叫牛兴城……</p> <p class="ql-block">再次让记忆的时钟拨回到牛成为红三连主官之前的2014年。那一年,牛先后在连队担任三排长和一排长。牛来到连队的时候已经是副连职了,还听说某位支队首长对他很欣赏,我虽然已经判断牛到中队的目的就是来接班的,但心底还是不太满意他。当然,牛也看出了我对他是有点看法的。他在后来写的一篇发表在红三连杂志上的文章中提到“刚来中队那会儿,战战兢兢,唯恐做错了事,出了丑,影响了自己形象,但我心里很清楚,第一眼我并没有成为一个让人放心的人,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不过我为此暗暗努力。每一个人都不是看一眼就让人信服的人,但我知道我会用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牛在心里的这些话令人感动,但我不是紫霞,他也不是至尊宝。即便他是,我也没法钻到牛尊宝的心里读懂他的心。所以,那时的我随意地对牛说:你先到三排代理排长吧。牛听了也没抬杠,“哞哞”地到三排任职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连队的一排是机械排,是中队的大杀器和门面。二排是汽车排,连队缺了他们一方料也拉不出去。三排是啥?是保障排,是为一排和二排服务的。排里有炊事员、卫生员、通讯员、文书、修理工等等,大家平时各自为战各忙各的,中队里面典型的“小远散”单位。牛到三排干排长,管理起来不难,但要想干出点成绩不容易。只是没曾想,牛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战士们把皮鞋擦的噌亮。既然一时半会干不出亮点,那就把皮鞋擦成亮点。从那天起,只要连队穿皮鞋集合时,三排的脚上总能亮瞎大家的眼。牛后来和我聊起这件小事,他说初任三排长的那段日子浑身充满了力量,积攒了多年带兵的冲动一下子爆发出来。他督促每一个同志每一天的皮鞋都要亮起来,每一个人的精神都要充满活力。每天早晨打开门窗的那一刻开始,三排的每一个人都要紧紧团结在一起,不畏艰难,用一件又一件的小事证明自己,我们三排,与众不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把皮鞋擦干净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牛通过这样的小事让我改变了对他的看法。我必须得承认这头牛还是肯琢磨,有进取心,想干出一点成绩的。于是我认为是时候让他承担更大的责任了……</p> <p class="ql-block">2014年的春天,我做通了一排长周文的工作,让他和牛的三排长岗位互换,牛成功掌握了一排这个连队的大杀器。手握重器意味着肩上的责任也就更大,牛带领连队到新营区施工,开始全面融入这个连队了。他认识了汽车排的李龙、李元强、房福松、史东州、荣雪涛、陆飞等一众悍将,也和开着推土机“呱唧呱唧”的陈书富、操控着压路机“轰隆隆”的李斌杰、驾驶着装载机一路火光带闪电的邹丰明等众多操作手结下了深厚的友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牛没有什么架子,喜欢和同志们打成一片。他在施工时经常给大伙买雪糕以此来快速增进了解和感情,还要求他们完成的工作量不能比我带队时少,如果完成了可提前下班。我对他说不能用这种提前下班的方式瞎鼓励,同志们如果着急完成任务的话容易出现安全问题。他柔声柔语地怼我说:人有时长胖了,有时变瘦了,有时做对了,有时弄错了,有时小气了,有时心胸豁达了,漂亮的女人枕旁总睡着个不完美的男人,人人如此,事事如此,我知道自身不完美还有很多缺点,但我会一直追求完美,永不停歇。其实在这件事情上,牛解不解释都不重要了,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即便牛的管理经验还很欠缺,但牛肯吃苦善琢磨会总结,富有进取心的特点还是让我看到了他的闪光点,于是在我的心里,已经喜欢上并认可牛将来的某一天成为连队的新一代掌门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当牛第一天踏进三中队大门找我敬礼报到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是不满意的。论颜值牛比不上我,论军事素养比不上孟排长,论身高论身材比不上周文,心想上级怎们安排这样一个普通的人来接我的班。那个时候,连队的李荣枝、谢伟祥、李兵、金月、马将都高升到其他单位和连队去了,我原以为接我班的人员会是已经调走的那几位,或许让文武双全的冯指导干连长,再找个指导员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啥情况也没发生,走了这么多干部,最终只来了一头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就是这样的一头牛,在2013年年底的一天,义无反顾地撞开了连队暗红色的大门,打破了营区的宁静后径直奔跑到我的面前说:牛兴城前来报到。那个时候,我正站在院子的中央,头上呼啸的北风突然猎猎怒吼,脚下厚重的土地不断隆隆作响,世间的万物好像也开始蓬勃生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