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86年对我来说不仅是一个步行时代,而且也是一段不被承认的岁月,最富裕的就是拥有大量时间与没有目标的自由。</p><p class="ql-block"> 那时,毕业后唯一的理由就是考研,为此我与区文化馆工作的同龄人樊波认识了。我们每周至少两次见面复习,短的从热河路广场碰头夏夜环绕江边漫步,长的要从下关广场走到新街口才返回。</p><p class="ql-block"> 大雁从不记自己出生地,但却忘不了它起飞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我们两人考的是同一专业(西方美学史),报考的又是同一所北京大学(哲学系)。复习方式是独特的:事先约定,每次见面前各自在家至少要熟背三章,见面后各自复述、然后当面将这部分内容从书上撕掉。这种破釜沉舟的备考,很快就传到了1982年毕业即分配到中国药科大学任教的郑确那里。热心的他,几乎并没与我商量,便在学校张贴了广告,邀我周末到他所在的商学院,为他的学生作一场“西方美学发展历程”讲座。</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第一次到大学讲课,什么经验都没有,只是精心列出了提纲,从柏拉图《理想国》九等人(诗人反映的只是影子的影子)讲起,到黑格尔《美学》论述上古审美、中古审美及近代音乐文字出现的浪漫。不知有严格时间限制,心里准备了很多、学生听得也很有激情,以致第一次讲课就被楼下看门人两次熄灯提示,我还是在两次黑暗中坚持讲完了阿奎那“只有眼睛是太阳,你才能看到太阳”,以及文艺复兴最大成果“人是万物的尺度”。</p><p class="ql-block"> 那次散场后,我们一起去了咖啡屋,我用讲课费请了所有来的朋友喝可乐,我们呵呵大笑。</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同样是偶然,“五四青年节”南京师范大学,因原讲人临时有事,神通广大的郑确再次找到了我,要我救场去讲“当代朦胧诗欣赏”。这次对节约时间有备而来,为省去“板书”事先便将顾城、北岛、舒婷的代表作一次油印了九十份,结果座位满了,学生便选择了窗台,资料还是不够发。珍惜分秒,还是强烈感受到青年人对新的时代、新的价值观以及新视野的迷魅。</p><p class="ql-block"> 人的一生会结识很多朋友,何谓友谊?多数邂逅其实是走着走着就散了远了,但至今成人之美的郑确却一直思存在我的心中。</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樊波告诉我他接到了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彼时已深秋,那天晚上我从新街口赶往下关火车站为他送行,因公交误点,等我赶到站台上,他已带着行李登上了即将开启的列车、坐到了亮着光的车内窗口,局促间彼此只留下了挥手的告别。</p><p class="ql-block"> 人生是一次删除了任何过去都不能成为今天自己的旅程。</p><p class="ql-block"> 1989年,法国迎来了攻占“巴士底狱”大革命胜利二百周年纪念,中国正经历改革开放深刻社会变革。社会制度是人类可以的自由选择,但不是历史的必然现实。这一年,中共作出了关于面向全国普及社会主义制度认识的决定。</p><p class="ql-block"> 12月,吴正智找到了我,要我临时借调区党校工作,具体负责城建系统14个单位,近二万人的培训。我想,这正好是一次我对世界各国社会制度了解、对本国近现代历史再研究、面向社会交流思想的机会。</p> <p class="ql-block"> 下关区是一个拥有“三山两河”(幕府山、狮子山、老虎山、护城河、惠民河),面积30平方公里的临江城区,系统单位虽棋布星罗,但都彼此相隔不远。那时人员组织不需要我,我只是根据各单位安排,每周一期三天到各单位授课。如果是白天开讲,我就晚上看书;遇到晚上讲课,我就白天准备教案。</p><p class="ql-block"> 人类是人类自己最好的图画,两年来面对不同年龄、不同文化的劳动者,我与他们一同回顾百年历史,介绍各国社会制度,将社会主义起源及内涵,用如今可见的、先辈选择缔造的“共和国”(共和政体)由虚到实,每期均有收获——从最初的迷茫眼光,到结束时总能看到他们眸中的笑容。</p><p class="ql-block"> 思想是无止境的,人生是思想的存在。这段走过让我认识到,做一个“予人火星者”给人以信心的存在意义。</p><p class="ql-block"> 1990年夏,为总结全市教学实践,南京市委领导选择长江南京航道管理处(二楼会议室),亲自召集了由各区一线教师参加的“教学研讨会”。记得那次会上,因一位老师反映了一个理论问题,我由此作了发言。未料上午结束时,这位市委领导当即决定:下午研讨会改由让我就《共产党宣言》、《哥达纲领批判》与恩格斯《反杜林论》三者关系作重点发言。</p><p class="ql-block"> 中午休息时间是短暂的,那时家住新街口,要回去吃饭就没有时间准备。为此我选择了踟躇街头,就近寻小卖店买“油球”(四分钱一两粮票一个)充饥。那时我身上只有八分钱,可是寻了数家小卖店都没有“油球”,最便宜的只有一毛二分钱的蛋糕。此事终身难忘,三十岁的我也是一个“月亮与六便士”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们都是于千万人中的那一个。</p><p class="ql-block"> 三十岁留下最深记忆是,每天金黄色的夕阳都会把我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从秋天拉到第二年的春天。不变的依旧是布衣,但内心已是一个我思故我在的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91年12月于名士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原创作品,文字图片均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