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行清莱篇之美斯乐

古董

在金三角稍作停留后，我们快马加鞭驶往今天的最后一个目的地～美斯乐。 这次泰国行，Y君陪我们一路走来，多是旧地重游，以尽“地主”之谊。唯有这美斯乐未曾造访，这是Y君真正的心仪之地！心仪的不只是那里的山野风光，更多的是那里的族群～中国孤军！ 美斯乐是泰缅边境的一个镇，距缅甸边境只有十公里，离中国云南边境有150公里。这里有一个中国村，至今保留着中国的语言习俗，村民都是国军的后代。这支国军给自己起了个悲怆的名字～孤军。 Y君关注中国孤军久矣，查阅过很多相关资料。这次行前也有发我分享。 可关于这支孤军的来龙去脉实在有太多的版本，多是民间野史，国共双方的正史少有涉及。 这支孤军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他们的后代现在又过着怎样的生活？我们都十分好奇！ Y君在策划这次行程时特别强调：一定要在村里住一晚，找个“军二代”好生摆下！ 为了给这次“炉边夜话”创造好的环境，Y君放弃了一贯尊崇的“性价比”原则，决定奢侈一把，在网上搜了个最顶级的民宿，据说可以360度观景！但有没有房间还得到了再看！ 美斯乐隐在大山深处，沿途弯多坡陡。贾为了在落日前赶到那里，开足马力一路狂奔！ 车子循着导航，停在了山顶的一个院坝内。一下车就看到网上的那条广告语，主人把它搬到了墙上！ 　　顾不上看日落，先找老板落实房间要紧。 先迎出来的是个帅哥，像老板，但他说不是，后面那位才是。 嚯！美女啊！ 老板说，刚好有两套，才腾出来，还没来得及打扫，可以先看看。 不错！房间的观景视野真好！ 　　接下来落实吃饭的事。老板说抱歉！最近厨师不在，没开火，你们可以到镇上的饭馆去吃。 Y君立即回道：我们今晚哪儿都不去，就在你家吃。你家有什么我们吃什么，你家能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Y君顿了一下又道：有酒吗？搞一瓶，白的！ 落实好饭，可以安心看日落了。我急匆匆往观景台走，在院里撞见一老先生，他微笑着跟我打招呼。我以为是同住的游客，回了一句“你好！” 就走了。 落日被云彩遮住了，晚霞没那么红。不过观景台上凉风习习，看着远山的村落慢慢隐入暮色，很是惬意！ 　　要开饭了，老板问是在观景台吃还是餐厅吃？感觉这山区的夜晚还是有几分凉意，我们决定在餐厅吃。 进了餐厅，发现那位老先生也在帮着摆桌。问后才知道，这位老先生是这民宿的主人，姓杨！那个帅哥是他的儿子，号称老板的美女是他的儿媳！今晚的一桌菜，全是他儿子掌勺做的。 意外的惊喜是，杨先生是云南人，地道的军二代！ 真是瞌睡遇枕头！不用专门去找军二代了。于是不由分说把杨先生按在主席位上。 杨先生说现在正逢泰九皇斋节，他不可酒肉！ 我们说菜你可以不吃，酒呢，象征性的呡一口。我们主要是想听你讲讲过去的事，聊聊孤军的过往。 杨先生这才不再推辞。 　　杨先生全名杨维国，1955年生人。从有记忆起，就是跟着父母逃难。六岁时就到了美斯乐。那时候这里除了农田和树啥都没有，听大人提到最大的长官就是段将军。后来慢慢有了学校，有了小医院，有了村庄。人们除了种地就是开荒，再就是帮泰国军队打仗。 那时真的是苦，吃穿都是问题。更苦的是没有身份，没有自由，出不了山。 他这辈子都没有参过军打过仗。可他有个哥哥，是个军人，国军的团长，是个大英雄！ 杨先生说到此，满眼都是自豪的光芒！ 杨先生的哥哥叫杨维刚，比他大九岁。杨维刚加入孤军后连年征战。他打仗勇猛，当官后仍然身先士卒，很受残军拥戴。 1980年，他参加了一场关乎孤军族群命运的战役。 那年泰政府受到了反政府武装的严重威胁。泰皇九世派人找到孤军，请求出兵帮助泰军联合作战。 作为交换条件，泰皇承诺，如果此战能在一个月内获胜，就给孤军将士及家属合法身份，并划给土地，让他们正常生活和居住下来。 孤军抽调了400人组成突击队，杨维刚担任前线副总指挥。泰军用运输机将突击队送到前线。 突击队加入战斗后，虽有美军轰炸机助阵，但正面进攻仍无法突破，战事一度陷入胶着。 杨维刚冷静分析了战场态势和地形，决定出奇制胜。他从突击队中选了十余人，自己亲自带队，潜入叛军后方，从悬崖攀攀援而上，突然杀入敌军背后，一举击溃了叛军，从而赢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 这天是孤军加入战事的第二十二天！ 泰皇九世兑现了他的承诺。 从那天起，孤军这个华人族群终于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杨先生说，哥哥因这场战役成了族群的英雄，大家都喊他杨英雄！泰政府还给他发了佩枪证，他可以在曼谷大街上佩枪逛街，威风的很！ 杨先生说，孤军族群自从成为泰国国民后，与台湾的往来也密切起来。台湾政府承诺凡孤军将士及家属可以随时到台湾，或工作或移民。其子女可免费在台接受教育，直至大学毕业。 杨先生在他31岁那年，去到台湾工作，直至退休。 退休后，杨先生一次性把退休金全部领出，回到美斯乐。用这笔钱在这里建了这个民宿酒店。 杨先生的太太跟他一起在经营这家民宿。当我们夸赞民宿的装饰品味时，杨笑着说，这些都是他太太管。她现在正在大陆旅游呢，不然的话今晚就是她给你们做饭了。 杨先生此生最大的遗憾是儿子不听他劝，没有到台湾去读大学，当个白领。我说这不挺好嘛，可以帮你经营这酒店。杨先生说他们平时都住在曼谷，来这里也就是偶尔帮帮忙，客串一下而已！ 杨先生说明天他要亲自带我们到泰北义民文史馆，段将军陵园和泰皇塔去参观。今晚他跟人约好还要商量泰九皇斋节活动的事，就先告辞了。 这时杨先生的儿子过来寒暄，我们又把他按在主席位，对他说，你把太太和儿子都喊来，这下军四代都齐啦！刚才我们听你爸聊过去，你再跟我们聊聊你们的现在。 　　这天晚上，我们酒尽而归！ 破晓时分，我们如约一起到院里看日出。 太阳从孕育，到喷薄而出，再到光芒万丈。真是神奇，刚刚还是一片沉寂，光芒所至，大地万物顿时生机勃勃！ 披着清晨的阳光，我到附近的村子转了转。 　　回来时，看到大家都已围在茶台前喝茶。杨先生在跟大家聊茶，儿媳妇在为大家沏茶。 　　美斯乐的茶场最早是由台湾扶持起来的，他们为美斯乐引入了台湾的茶种。现在茶场已经成了美斯乐的支柱产业，所出产的茶叶销往世界各地，甚至已经返销到台湾。这里的茶场还成了美斯乐的观光之地。 早饭主人给我们安排的是油条豆浆，还有炒鸡蛋面，满满的家乡味道！ 　　我们最先去的地方是泰北义民文史馆。 文史馆的规模和环境都出乎我的意料，在美斯乐能辟出这么大块平地來建文史馆，足见族群对自己这段历史的敬重。 段希文将军创建了美斯乐村。这里的住民对他十分崇敬。 英烈馆庄严肃穆，气势恢宏。 这四个字在这里，显得意味深长。 美斯乐的今天，是这些英烈用命换来的！ 　　文史馆陈列着孤军极为详实的史料，从孤军的起源到它经历的每一次重大事件和战役。 杨先生为我们讲解孤军的历史。 孤军的长征图。 孤军的源起 柏杨先生为孤军的命运呐喊 　　从文史馆出来，我们驱车来到段希文将军的陵墓。为了更好的了解陵墓的情况，杨先生还请来了守陵人给我们讲解。 这里曾是段将军从军部回家的必经之地，面北，且可俯瞰美斯乐村。段将军曾对部下说：此地甚好，可葬我于此！ 段希文因心脏病猝死。死后未留分文。多年以后，他的传令兵出资修建了这个陵墓。他的另一个部下当时已年届六十，为他义务守陵二十年。还有杨先生，他们都说过同一句话：没有段将军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杨先生领我们去的最后一个景点是泰皇庙。它建在一个山顶上，跟杨先生的民宿酒店可以遥遥相望。在庙里可以俯瞰看周围的景色。杨先生说，泰皇九世为了嘉奖孤军平叛护国的功绩在这里建了这个塔，村民们叫它恩德塔。杨先生说，泰皇九世对孤军是有恩德的。 　　由于行程的原因，我们要跟杨先生告别了。在镇上的一个岔路口，我们下了车，让贾送杨先生回家。 看着远去的汽车，我不禁有些感慨：贾和杨先生虽与我们素未平生，可都是有缘之人。这次我们误打误撞，竟撞进了名门！因为昨夜杨先生所说哥哥的事，我们已经从网上的史料中得到证实。 等车期间，我们在附近转了转。这儿的山，这儿的水，这儿的街市，这儿的乡音，甚至那些打球的学生，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我恍然是在云南的一个小镇上。 　　理解了当年拒绝撤台，留在美斯乐的孤军。他们终是云南人，回家是他们的梦！他们为此流血过，拼杀过，但终是梦碎！无奈之下，他们决定守在这里，毕竟这里最像他们的家乡。无数的艰难困苦，无数的腥风血雨都没能阻退他们。终守得云开雾散！ 　　最后回到美斯乐之行的初心：探究孤军的来龙去脉。 我们这次虽是走马观花，但毕竟来过，到文史馆看过，跟军二代聊过。尤其是文史馆，其中陈列的史料都是孤军当事人整理并集体认可的，应该可以采信。我就以文史馆的史料为主干，试着理一下。 孤军的起源要追溯到1949年底，解放军进军云南，国军被击溃。有两个团败退到缅甸境内。这两个团在缅甸会合后，又陆续有远征军的散兵加入，组成了这支异域孤军。从此开启了一段腥风血雨，颠沛流离的历程。 孤军败退缅甸后，多次向缅方表明暂居求和之意，但缅方断不能容忍这支“侵略军”的存在。1950年6月，缅政府军在飞机的掩护下向孤军发起进攻，鏖战月余，结果孤军大胜。缅空军司令竟在阵前坠机而亡！为顾及缅军颜面，孤军息事宁人，谈判后将部队撤至山区。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孤军以为回家的时机已到，于51年4月进犯云南境内多地。但8月即遭解放军反击，被逼退回缅甸。 53年3月，缅政府军组织重兵在空军配合下对孤军发起第二次进攻，结果还是打不赢。只好求告联合国。在联合国的干预下，孤军开始第一次撤台，共七千多人。 尽管如此，孤军在缅境内仍呈发展壮大之势。缅军自知战力难胜孤军，遂联络中国边防部队组成中缅联军，于62年初对孤军进行联合围剿。孤军不敌，败退至老挝境内。缅政府故技重施，再一次提告联合国。孤军第二次撤台五千余人。 两次撤台，孤军只剩四千余人。这四千人多是云南籍士兵，拒绝撤台是他们开会的集体决定。他们在同是云南籍的段希文、李文焕将军的带领下，辗转来到泰缅边境的美斯乐一带，偏守一隅，休养生息。 这支孤军得不到任何补给。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占山为王，收取保护费；为毒枭武装押送毒品；甚至自己也种植罂粟，制毒贩毒。 同时，他们开辟了自己的村庄，组织村民开山种地。设立学校，建立小型医院。以军转农，农养军的方式，艰难维持。 泰国政府对孤军的武装割据十分忌惮，多次向台当局交涉无果。1968年，泰政府派总参谋长赴台，商谈孤军处置问题。结果遭台当局甩锅：由泰方自行处置！ 正当孤军的命运凶吉难料之际，泰国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事件：泰缅边境的苗族反政府武装竟然将将前去谈判的清莱省长给杀了！ 这一事件促使泰国政府下决心借用孤军的力量彻底清除日益猖獗的苗族反政府武装。 泰政府与段、李谈判，达成协议：孤军接受政府补给，负责清剿境内的苗族反政府武装。 从70年到75年，孤军历时五年，经过六次围剿战役，以阵亡200余人的代价，终将反政府武装击溃！ 虽然孤军完成了与泰政府的协议，但他们仍然没有泰国的身份证，没有合法居住权。只能困守深山。 但这支孤军引起了泰皇九世的注意。泰国皇家开始扶持美斯乐的农业种植，鼓励开山造田。 80年，命运多舛的孤军终于等到了改命的机会！ 是年泰政府在与反政府武装的战事中陷入被动。泰皇九世派人找到孤军，请求出兵与泰军联合作战。作为交换条件，泰皇答应，若此战在一个月内获胜，就给孤军将士及其家属合法的泰国身份，并划给土地，让他们正常地生活和居住下来。 孤军挑选了400个士兵组成突击队，由钱运周任前线总指挥，杨维刚任前线副总指挥，率队出征。 这是一支哀兵，他们身上背负着孤军及整个族群的希望！所以上战场后他们均置生死于度外。突击队调整了泰军原来的战法，由一味强攻改为游击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经过22天的浴血奋战，终于击溃叛军，胜利凯旋！ 泰皇九世兑现了他的承诺。 自此，孤军终于彻底铸剑为犁，解甲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