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拉凯城堡

行者祝杰

距维尔纽斯不到三十公里的西郊有一座举世闻名的古堡，非常漂亮，以至于让我们要先睹为快，择日再去游览维尔纽斯老城。

这就是加尔瓦湖中心的特拉凯城堡，也是东欧唯一的水上城堡。从首都维尔纽斯向西驱车约三、四十分钟，就会被湖水包围，进入特拉凯小镇。童话般的小木屋依水而建，小船在水中游弋，岸边的芦苇在风里摇曳，似在图画里行走，美如梦幻。

这里有三个湖，陶特瑞克（Totorikiu）湖和卢卡（Luka）湖把陆地分开，中间形成狭长的半岛，半岛的另一端是城堡所在的加尔瓦（Galves）湖。我们找地方停好车，来到湖边，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色迷倒，从远处望去，红色的城堡像漂在水上，这正是：碧水万顷，长桥凌波，绿树与红堡争艳；蓝天无垠，白云舒卷，天鹅共风帆同游。这是令人窒息的美，也是自然和古韵的融合。

沿着通向湖心城堡的木桥可以进入堡内。这里原是一座防御工事，整座城堡由橙红色砖石堆砌。城堡面积不大，但围墙和塔楼都坚实，四周都建有瞭望塔，圆锥尖顶，极具中世纪骑士团城堡的风格。这肯定是维陶塔斯所为，他与条顿骑士团和和打打几十年，深受其影响。城堡内部还有两栋建筑，也是红砖砌成，围绕着砖墙建有木制楼梯和栈道，可到厅室参观。大厅是维陶塔斯大公接见客人或召开会议的场所，现在则用来举办活动。城堡的地下室是当年的国库，据说在修护城堡时还挖出许多古代钱币。现在城堡已经辟为历史博物馆。

从城堡里的资料得知，这座城堡的渊源可追溯到十四世纪的三代大公。立陶宛这三代大公原来都不信仰基督教，这在欧洲属于另类，人称立陶宛是基督教的盲区，被上帝遗忘的角落。基督教的条顿骑士团总想逼人家改宗，时不时就动武。那时特拉凯是立陶宛首府，为了防御骑士团，当时立陶宛大公盖迪米纳斯（Gediminas），借助特拉凯地区森林、湖泊、芦苇的天然屏障在这里建起了城堡，听起来有点像水泊梁山。盖迪米纳斯大公是个有理想，有志向的大公自然不满足偏安一隅，于是决定迁都维尔纽斯。那时维尔纽斯还是蛮荒之地，传说他在那里狩猎梦见铁狼嚎叫认为是吉兆，就开始建立城堡，并给欧洲的大地主、富商写信号召他们来此地投资，定居，加速维尔纽斯发展，这怕是最早的招商引资吧？现在盖迪米纳斯大公依然作为维尔纽斯的创建者被树碑立传，维尔纽斯市中心的一条大街就是盖迪米纳斯大街，还有他牵马的巨大青铜雕塑。

盖迪米纳斯去了新首都就把特拉凯城堡交给儿子科斯图提斯管理。儿子接手后随着政治中心的转移，也选择在现在的位置上重建新城堡，也有人说，科斯图提斯的夫人喜欢湖水环绕的城堡才让大公在加尔瓦湖建湖心城堡，古老的城堡从来不缺传说，姑妄听之。

我揣想当年特拉凯的城堡一定很多，不然起不到防御作用，再说木质城堡造起来也简单。后来科斯图提斯大公因为宫斗被囚禁，不明不白的挂了，城堡也被条顿骑士团毁了。几十年后，科斯图提斯儿子维陶塔斯大公在原址改用石砖重建城堡，这时条顿骑士团已经不再是威胁，特拉凯城堡不完全需要具备军事功能，城堡实际建成大公的行宫。虽说首都维尔纽斯已经很繁华，可是维陶塔斯依然很喜欢这座城堡，经常在此下榻，直到1430年在这里去世。

说到维陶塔斯还要多说几句，这哥们大器晚成，自从被表兄监禁的克列瓦城堡逃出来以信仰基督教为条件寻求条顿骑士团的支持，此后利用权术、征伐，软硬兼施到五十岁才当上立陶宛的大公，实际就是国王。但维陶塔斯活到八十岁，就在这后三十年，东征西讨，开疆拓土，让名不见经传的立陶宛成为欧洲大国，疆域从波罗的海到黑海。格伦瓦德一战他统帅斯拉夫联军把条顿骑士团打得一蹶不振，一举翦除外患，此后立陶宛达到鼎盛时期。应该说维陶塔斯治下的立陶宛在历史上空前绝后。

所以死后被尊称为维陶塔斯大帝（Vytautas The Great），是立陶宛人心中的英雄。尤其是近代更是对这位历史上的英雄崇拜有加，在立陶宛到处都能看到维陶塔斯的塑像、纪念碑，大学也用他的名字命名，我们在考纳斯看过最壮观的大教堂就是维陶塔斯大教堂。立陶宛的历史，特别是近代过于悲催，也许维陶塔斯正是立陶宛人民族复兴的象征？正像土耳其一心想复兴奥斯曼帝国的辉煌一样。

扯远了，回到特拉凯城堡。
现在我们看到的已经不是当年的城堡。十七世纪后立陶宛连年战争，到十八世纪末国家都被吞并，特拉凯城堡自然不能幸免，已是断壁残垣。

城堡的修复重建也颇具戏剧性，俄罗斯帝国吞并了立陶宛，城堡的修缮工程提上了日程，但一战的爆发把计划打乱，暂停。一战结束，波兰占领了立陶宛南部，特拉凯地区自然就成了波兰自家的地，轮到波兰重建特拉凯城堡，还没修完，波兰保卫战爆发，这个地区就被苏联占领，重建再次搁置。苏联也曾重启动城堡重建工程，不幸的是就在城堡塔楼完成后，赫鲁晓夫在一次讲话中说到，重建特拉凯城堡将是恢复立陶宛过去的光荣。苏联当局当然不愿意看到立陶宛恢复曾经的辉煌，更不愿意由此激发立陶宛人的民族意识。于是重修特拉凯城堡就成了敏感的政治问题，就此打住。

直到九十年代，立陶宛独立，特拉凯城堡的重建才最终得以完成，并辟为历史博物馆。1991年特拉凯成为欧洲唯一的历史国家公园，说是历史国家公园其实就是指特拉凯城堡，此外占地八十二平方公里的公园主要是七十多个湖泊和大片森林。特拉凯城堡于2003年预选为世界文化遗产。

看了民俗博物馆才知道，原来特拉凯小镇的住民也是与维陶塔斯大公有关。这里居住的卡莱特人原是克里米亚迁来的突厥民族，当年维陶塔斯大公征服克里米亚金帐汗国后，觉得这个民族骁勇善战，可以守卫城堡，便把卡莱特人安置在特拉凯地区协助立陶宛人建立防御工事，受到重用。由于维陶塔斯的保护，尽管他们人数极少却也没受到歧视、排挤。六百年来，卡莱特人在特拉凯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家园，或从事农耕，手工工艺，保留着自己祖先的语言、信仰、生活习惯和饮食文化。
特拉凯城堡天生丽质，与湖水、森林融为一体，虽历经六百年的沧桑，依然魅力不减，成为人们不可抗拒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