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旧事（下）

靳轲

　　我写的《工厂旧事》共分上、下两部分。上一部分的内容讲述的是，“一、孙大帅；二、刘明两口子”。在这一部分里，我将继续讲述第三段、第四段的故事，与大家一起分享。

三、老丙与小周

　　老丙姓芮，我们都叫他老丙。老丙四十多岁，一张圆白的胖脸上整天笑眯眯的，就像一个大肚弥勒佛似的，让人看着喜庆。

　　小周确实姓周，二十出头的年纪，见人不笑不说话。一笑，一双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儿。有人说小周这笑有点儿笑里藏刀的意思。

　　老丙和小周长得有些相似。两个人的个头都不是太高，只不过老丙皮肤较白，身上赘肉挺多；小周略黑一些，身体比较健壮。

　　这两个人都是木工，老丙是师傅，小周是徒弟。老天爷把他们俩安排成师徒，真是令人叫绝。老丙为人精明，小周处事算计。这俩人在工作上配合默契，一致对外，很少有吃亏的时候。就是在日常的生活中，他们也是利用自己的精明和算计，经常会演绎一些让工友们在茶余饭后闲谈时的故事出来。

　　老丙的精明，大多数时都带着一些在开玩笑中占便宜的成份，常常会弄得人哭笑不得。有一年夏天，老丙从卫生所回木匠房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他看到前面一车间的大刘打着伞跑进旁边的厕所里去了，便也跟着跑了过去。

　　老丙刚一拐过厕所的围墙，就看到大刘的雨伞就放在外面的墙头上，人却已经进到里面去了。老丙灵机一动，随手拿起大刘的雨伞就往里面走，嘴里还大声地念叨：“好大的雨，打伞衣服都湿了。”

　　大刘也没在意，等他方便完后出来一看，伞没了。他进去问老丙：“丙师傅，看到我的伞没，我就放在外面怎么不见了？”

　　“放在外面哪行啊。你看我，挎在胳膊上，就不用满哪去找伞了。”老丙一本正经地说着，打着伞走了，留下大刘站在那儿闹了个干瞪眼。

　　这事儿据说是老丙自己说的，后来他把伞还给了大刘。

　　小周的算计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计谋。那时候，我们厂的职工住的都是厂子里的福利房，很多人都是两家共用一个厨房。小周沾了父母的光，也和父母住了一间这样的房子。他们的邻居是制靴车间的大王，搬家前小周听说大王泼辣，为了厨房已经打走了好几个邻居。

　　小周听后心生一计，搬家的当天他对大王说：“王师傅，你看这厨房也不大，我听说以前都是左面右面一家一半。你看这样好不好，咱呢，还是一家一半，我要上面，下面给你。我就走个道，什么东西都不放。”

　　大王这娘们一听，乐了，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连连说好。她哪知道小周在厨房的上空就挂了一个鸟笼子，里面养了一只鸟，小周一天拿根小棍敲好几遍鸟笼子，鸟粪、羽毛落的满哪都是。才几天的功夫，大王就草鸡了。她和小周说：“兄弟，咱也别闹，你看这地方还是按原先那样，左边你家用，右边我家用，好不好？”小周当然同意，从此以后，这两家人过得相安无事。

　　这事儿是大王自己到厂子里说的，她说“这小子太坏了，他的损招儿我算是领教了！”

四、权威这个人

　　刚听说权威这个名字时，我还以为是大家在和他开玩笑。

　　第一次和权威碰面，听到有人在他身后“权威、权威”地叫，我还有些纳闷，就问身边的工人：“你们怎么叫他权威？”

　　被问的工人看我一眼：“他就叫权威啊，李权威，不行吗？

　　权威这个人，长得毫不起眼。权威的个头不高，身材也瘦小，才刚刚三十出头，脸上就有了皱纹。

　　权威不善言辞，长得也比较老相。听说他的媳妇是有一次权威到工友老于家喝酒时认识的。当时权威背对着门正在和老于碰杯，老于的姑娘下班回家，看到权威回过头来冲她笑，便很有礼貌地和权威打招呼：“来了，大叔。”惹得一旁的老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把权威闹了个大红脸。这以后，权威和老于的姑娘来往并结了婚，就留下了一个笑柄儿：“来了，大叔。”

　　权威不仅老成，而且还正直仗义。后来，我曾亲眼目睹过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可以说是解困他人于危窘之中，或是用现在的话语来表达，说是见义勇为也不为过——通过这件事情，让我对权威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了解。

　　权威车间里有个青工小林，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混球。虽然身为修理工，但是倚仗着他爹在厂里有点小权，就在上班的时间里整天什么都不干，不是坐在那发呆，就是跑到女工面前一会撩拨一下这个，一会又和那个开一阵玩笑，弄得大家都十分讨厌他，又拿他没办法。

　　有一天，维修工小陈和小林在休息室休息。小陈在看报纸，小林趴在箱子上打盹。这时女工小柳过来了，她拨拉了一下小林，说：“哎，别睡了。我的机器启动不起来了，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林抬头瞪了小柳一眼，又用脚去踢正在看报纸的小陈：“你没听见啊，人家机器坏了，叫你去看看。”

　　小陈一过朝后躲避一边说：“人家是叫你，又没叫我。再说，那台机器本来就归你管。”

　　“你说什么？”小林一听火了，站起来一把揪住小陈的衣领：“你嘴还挺硬！”

　　小陈一边怯怯地用手挣脱小林的纠缠，一边用眼神向边上的人求援。这时，站在一旁的权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面来制止小林的行为。说着说着，两个人吵了起来，小林忿忿地叫嚷：“怎么，你还来管我，想找打是不是？”权威看着那小子，慢声细语地说：“还不知道是谁打谁呢。”“试试？”“试试就试试。”

　　两个人在车间里摆开场子，周围围了一圈的人。那小子冲着站在他对面的权威发起了进攻，猛地一下扑了过来。这时权威往左边一侧身子，接着伸出右腿轻轻地一挡，就见那小子躬着身子踉踉跄跄地往前紧跑几步，“扑”地一下就摔了个狗吃屎，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真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丝毫也不起眼的李权威，竟然还有这么两下子。

　　《工厂旧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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