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江而上

伏尔加纤夫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大地上自古就有河流,但不是每条河流都能最终找到大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1987年6月28日,我正在名士埂小屋经历考研失败,选择每日与文字相伴,做文学青年闭门写稿时,年前一起报考北大叶朗先生研究生的樊波破门而入,给我带来了一个“绝望中希望的通知书”——邀请7月20日赴重庆职工技术学校报到,参加叶朗先生在渝举办的暑期美学培训研讨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逐字戳着北大公章通知的第二天,我即只身前往位于下关江边的“南京客运轮渡公司”售票处,问询船期。从南京到重庆要五天四夜,所以我选择7月15日出发。因经济条件,只买了一张四等舱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那些(短暂做文学青年)日子,每天都是阳光穿越云层直射到稿纸笔端的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七月远行,离开南京方始感觉自己出生地的存在与美好。船离码头的云低江阔,第一次于晨曦中深情回望了自己的生长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江渝号有300个舱位,每日一班。从南京溯江至重庆约二千公里,途径九江、武汉、宜昌、万县。第一天并不觉得慢,那时心情就像郦道元《水经注》所记:“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直到第二天(16日),才真正体会到江上客轮的生活与长江的无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早晨四点半就有人起床,我捱到六点半排队漱洗。一杯豆浆、两根油条解决早餐。江渝号在九江停泊一夜后再次出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四等舱八人一间,彼此很少交流,只是偶尔对方礼问贵姓?哪里人?到何处去?我住上铺幸免问及,一个上午得以宁静的,读我旅行随带的李泽厚《美的历程》、《中国现代思想史论》和叶朗先生主编的《中国美学史大纲》三本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下午,因阳光倾射大部分旅客均选择回舱休息,我则相反选择了甲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长江亦世界,上行船与下行船往来不绝。同船近四百旅客,其实每人的远方各不相同。人在追逐阳光途中必被阳光照亮,极目江天繁云,竟复苏了母亲唠叨:“十八岁以后就是自己书写人生的开始,没人能帮你,人生是自己的选择和遇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江水无言船有方向。17日客轮到武汉停泊,第一次感到船上之夜的如此漫长。夜是挥别逝去成梦成忆——自然界赐予人类的独特礼物,每个黎明都是重新开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船过宜昌,始想象二十天培训班会怎样安排、遇到哪些人,叶朗先生会对中国美学的千年实践怎样洞悉?此行我会收获什么?天明江渝号入三峡。这段壮美的峡谷是长江历程的骄傲,也是我生平第一次“美的历程”。峡内是山的世界,峡外是江流旅程千里平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20日中午,江渝号终于抵达了旅途终点重庆朝天门,陌生地的登岸,早有北大叶朗先生的学生举牌相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参加这次研讨班来自全国各地的30余人,基本都是近一二年报考叶朗《中国美学史》研究生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这二十天,我与上海文学院查新华、武汉中南民族学院张方、吉林大学曹宪明同舍。一同聆听叶朗先生多年探索中国美学发展历程的思考与概括;异乡瓦屋交流东西南北的各自心得;集体乘车翻山越岭、参观位于重庆大山中的中西合璧大足石刻;每日天半朱霞,都会奔走相约郊外游泳竞渡;遇“巴山雨夜”更是三更始眠,磊落彼此的经历与追求。青春岁月的坦诚、慷慨、憧憬让这段友谊难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8月10日培训班结束。登船返程前,我们特别在咫尺朝天门码头的一家火锅店,“不流汗不尽兴”袒胸裸臂畅饮话别,留下了一生不可复制的夏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尼采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而今灿烂人生转瞬十年,成为民主党派一员的我故地重逢,曾经溯江而上的往事依旧:人生不能重来,寻梦可以无悔,坚持自己的千里足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写于2000年6月重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原创作品,文字图片均作者)</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