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梦想的新疆之行

张思齐

<p class="ql-block">世界自然遗产金佛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金佛山怀抱如画仙境</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1965年暑假,我上完初中二年级,萌生了毕业后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想法。1964年一批上海知识青年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安家落户,媒体大事宣传,使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的家庭出身与那批赴疆青年类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想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我父亲,小河坝推选出来的历届人大代表,没有反对。我母亲很支持,并为我想了详尽的办法。</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既要去新疆,就要找引路人。母亲给我介绍了路径,叫我去小河坝(现金山镇)找四伯。母亲还说,张家在兵团的人多,四伯会给你介绍。我父亲在家族的排行中是“远”字辈,辈份高,我去小河坝肯定有好招待。</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从南川县城出发,步行十八公里到南平镇。南川第一中学校坐落在南平镇。我找到南一中的教导主任胡志祥,他就是“糊锅巴姑爷”。他劳动人民出身,个子不高,目光炯炯,得娶张家高大漂亮能干的姑娘为妻,很是自豪。我喊一声胡姑爷,他憨厚地笑了。胡姑爷招待我吃了午饭,告诉我前往岭坝乡他的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从南平镇到胡姑爷家大约三十华里,先是简易公路,后是石板大路。我走啊走,来到一个八角树簇拥的山庄。敲门一问,我找对了。女主人叫张淑茗,她是胡姑爷的妻子,我喊她孃孃。他们只有一个女儿芳芳,在读小学。喝了茶,我在石板院坝转悠,又到山庄边的石板路看稀奇。岭坝的山村对我来说是美丽而温馨的。暮霭中,炊烟缭绕,群鸦回旋,上下翻飞,它们在找归巢。呱呱的鸦噪,我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亲切。我仔细观察它们。噫,这些乌鸦一点儿也不黑,它们是白的。我问孃孃为什么这里的乌鸦是白的。孃孃告诉我:这是岩老鸹。岩老鸹是白的。谁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呢!那天晚上我吃了一顿美美的晚饭,有腊肉,有腌菜,有我以前没有吃过的蔬菜。之后,我甜甜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我又上路了。</p><p class="ql-block"> 我要翻越大山一座,它的名字叫箐顶。翻越箐顶的石板大路早在唐代就有了。箐顶的那一面是小河坝、头渡和德龙三个乡,它们是金佛山的核心区域,称为“山里头”。那三个乡面积广袤,文化自成体系。那里的人称为“山里头人”。其中的张姓出过进士,他们以进士公的后裔自居,有自傲的资本。县城里的人不高兴他们时,就悄悄骂一声“山丘儿”。山里头盛产名贵药材、方竹笋干、茶叶、桐油、猪鬃、苎麻等。千余年来各色山货都沿这条石板大路由挑夫运往重庆。上山和下山的路一样长,不过在计算运力时有差别,叫做上三下二,即上山算成三十里路,下山算成二十里路。</p><p class="ql-block"> 早饭后,我告别孃孃,出发翻越箐顶了。路旁山花烂漫,兰草依拂,刺梨飘香,最醒眼的是从崖壁悬垂而生的崖畔花,即野百合。崖畔花,花朵硕大而招摇,仿佛体型高大的身著白色长裙的少女。我兴致勃勃登上了箐顶,并不觉得劳累。人们传说中的箐顶,不过如此啊!站在山顶往下看,河谷中一座城镇依稀飘渺,那就是小河坝啦。我差不多是弹弹跳跳地沿山路下行,不久就到了小河坝。</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小河坝的街道沿河修建,分成上场和下场两节。那条河并不小,下场以下部分,河面宽约五十米,有宽阔的鹅卵石沙滩。我首先走到最大的那家饮食店。食店的门口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娘。她发髻盘结巧妙,布鞋边雪白,显得特别精干。</p><p class="ql-block"> “四伯!你是四伯吗?” 我走上前去,怯生生地说。</p><p class="ql-block"> “齐儿!你肯定是齐儿!这么大啦!离开山里头时,你才三岁。”</p><p class="ql-block"> 四伯青年居孀,很受人们尊重。她有两个儿子。长子张益寿,略胖,小河区供销社的主任。次子张益忠,瘦高,下场大队的民兵连长。小河镇上的居民,有的是城市户口,有的是农村户口,这是当年常见的现象。在小河坝,我住了三宿。我在大哥益寿家里吃住,他家有三个孩子,都还小。我在二哥益忠家里玩耍,他家还没有孩子。二嫂长得很美,站立时高挑瘦削,走路时身材曲折,很像抗美援越广告画上的越南女民兵。</p><p class="ql-block"> 每天晚饭后,二哥二嫂都去大队晒谷场排练文艺节目。晒谷场是一汪稻田中略高的坝子,用青石板铺成。头上明月光,远处小河水,周围绿秧苗。如此美景,仅在数十年后因研究朱熹而探访江西星子县的农家时才再次见到。十五六个大姑娘小伙子,拉二胡,吹笛子,敲锣打鼓,好有意思。他们排练两个节目,都是彝族舞蹈。一个叫《索索咪》,有曲无词。一个叫《多快乐》,歌词如下:</p><p class="ql-block">多快乐,</p><p class="ql-block">我们建起</p><p class="ql-block"> 人民公社啰!</p><p class="ql-block">帝国主义者</p><p class="ql-block"> 没得好下落!</p><p class="ql-block">哎嗨哎嗨哎嗨哟,</p><p class="ql-block">索呀拉索!</p><p class="ql-block"> 那一群农村青年,非常尊重我这个来自城市的知识青年。他们问我排练如何,我想当然地说了一通。</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在小河坝看农村青年排练文艺节目是至今难忘的美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在小河坝住了三天后,我就沿河往上游走,步行十五里,前往梅滩,去找幺哥。幺哥原本是进军大西北的解放军,他身型高大,和幺嫂一起回来休探亲假。我说,初中毕业后想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他说,大大欢迎,毫无问题,行前写信,以便接人。幺哥又说,有两个问题,要有思想准备。一,新疆冷。早上起床,要先戴手套,然后才能摸门把手和火钳,否则手会粘住,脱一层皮。我问,撒尿时会不会冰柱往上凝结,他说那倒不至于。二,钱不多。刚参加工作的青年农工,每月38.5元。我觉得这挺好。当年,供销社营业员月薪14.5元,刚参加工作的小学教师月薪28.5元。幺哥还说,粮食和大宗蔬菜都由连里分给大家,平时基本上不花什么钱。</p><p class="ql-block"> 我在梅滩吃午饭。这是一顿洋芋孔(焖)饭,非常好吃。本来吃孔饭无须配菜,但婶婶还是为我切了一大盘腊肉香肠。下午我步行返回小河坝益寿大哥家。</p><p class="ql-block"> 落实了进新疆的问题,初中毕业后有出路啦!我满心欢喜。</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回到益寿大哥家中,我告诉他,想第二天返回县城。那时县城至小河的公路已通车,益寿大哥要为我找便车,我谢绝了,要自己走路。第二天一早,我便出发,步行返回县城。当年那条公路58公里,多蟠曲弯道,反复回折,故而多处可走小路,实际走路不足50公里。回家时,刚好吃晚饭。</p><p class="ql-block"> 我十五岁那年梦想的新疆之行,最终未能成行。这是因为,第二年爆发了文化大革命。文革一来,社会按另外的轨道运行,梦想破灭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后记 </p><p class="ql-block"> 终于去了建设兵团。 </p><p class="ql-block"> 2006年夏,武汉大学文学院派我去塔里木大学授课,我终于去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武汉大学文学院举办过一届在职硕士学位研究生班,在24个省区设有教学点。新疆教学点编为两个班,分别设在乌鲁木齐和塔里木大学,共约百余人。2006年暑期,两个班集中在塔里木大学授课。2005年夏,我从美国哈佛大学研修回来,一直兴致勃勃,想做事情,便愉快地接受了任务,去塔里木大学工作了一阵子。学员大都为讲师,也有其他行业的现职处级干部二十来人。我惬意为领导干部授课,以其学风总体上比普通学员好,而且特别尊师。他们尊师,我亦严格。我告诉他们,因在职读硕,所以不能混,反而要严格,论文15万字(这是典型的 “张氏” 印记),学位到手后,充实为专著,可能有点用。我又告诉他们,不管社会如何变化,只要手里有东西,肚里有干货,终归要好些。他们都很听话,后来发展不错。塔里木大学对我招待极佳,每天送新鲜西瓜一枚,葡萄三两斤。这哪里吃得完呢!好在学员们每天课余都来看我。我们大家,畅谈学问,吃那水果。</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巍巍学府塔里木大学</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幽雅宁静塔里木大学</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部分图片源于网络)</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