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13年5月份的一天午休之后，我走到中队部，打开电脑，点开千千静听，拧开功放，随即整个营区在这个令人慵懒的午后响起了高亢的旋律。往常这个时候，这项工作都是有一个叫查晓飞的战士来完成。查晓飞是中队的老文书，近一个多月前他已经把这项工作交给了一名新兵。显然，这个新同志还没有适应我的工作节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名新兵下连的时候是我从北京带到抚宁邴各庄营区的，就像那几年中队迎来的很多新战士一样，普普通通。不久一次偶然的机会，这名新兵被查晓飞选中，于是查晓飞成了老文书，而这名新兵成为了培养的目标。新文书有自己的名字，可我总是记不住，所以开始的时候我称呼他为“新文书”。</p> <p class="ql-block">有一天，我把连队数百页的应急预案重新进行了修订，并在电脑上形成了电子版。然后把纸质的旧预案交给新文书，安排他对照新旧预案，把修改过的电子版预案打印一下。不知是他没有听明白，还是我往日过于严厉的形象把他吓住了，他接过预案便开始了工作。我到训练场上转了一大圈，回到办公室发现他对照着纸质旧预案，把新的电子版预案又改了回去。我看到这两天的心血付诸东流，顿时暴跳如雷，愤怒地对着他呵斥起来。坐在办公桌旁的指导员看着失控的我和胆怯的新文书赶忙过来解围说：队长，他还只是个大孩子，你吓着他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是的，那天我呵斥了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愣在那儿手足无措的新文书，并给他起了个他不知道的外号“笨文书”。从此在某些时候，我会给查晓飞说，你去把那个“笨文书”叫来，我有工作要安排给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笨文书”一点都不笨，作为一名新兵文书，他已经干的很好了，他正在慢慢熟悉文书这个岗位。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来适应，他还没有完全展现自己的实力。当然，他也要需要适应我这个简单粗暴的领导，我知道，我不善于鼓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开始习惯了有“笨文书”在我眼前晃动的日子，我知道他每天的每一项工作。清晨，他会早早起来跑到中队部打开电脑，当听到值班员吹响起床哨的时候，他会拧开广播让营区每个静谧的角落充满乐感。然后，他会给我的水杯加满水，照顾我每天起床后喝水的习惯。再然后，他会打扫这个办公室的每一寸地方。午睡的时候，他把这些劳动再重复一遍，而我也习惯了每一次清醒后都会看到“笨文书”努力工作的日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除去这两个时段，“笨文书”有工作的时候就会坐在办公电脑前，没工作的时候他就小心地待在隔壁的图书室，当有新的任务下来以后，他便可以第一时间立即进行。他正向一个优秀的文书发展，当然我也总拿老文书的标准来要求他、呵斥他。我作为连队里的惟一一个坏人领导，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必须要适应我这个刺猬的工作方式、处理事情的标准和习惯。“笨文书”也不例外，只是对于一名新兵来说，稍有些残忍。</p> <p class="ql-block">回想2010年春天的时候，我在属于自己的连队迎来了五十名新兵，那是我成为主官后中队补充的第一批也是最多的一批新兵。我把自己的全部从军经验、人生阅历都絮絮叨叨地交给了他们，我从他们身上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们遇到我紧张地呼喊队长的时候，我都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我鼓励他们树立自己的目标并要坚持不懈，我告诉他们每一步怎么去走，每一件小事该怎么去做，我指导他们怎么去适应环境，怎么尝试着和老兵进行交流，我敞开了自己的全部心扉，我把他们看作自己的孩子。当然我也会对他们大发脾气，甚至频繁地动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很遗憾，那批新兵没有按照我的设想去发展，他们年轻、有活力、要求平等和民主，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不是十年前的我。两年后，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丧失了对军旅生活的热情，怀着对我的怨恨离开了连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我迎来送往了很多来到又离开的中队的战士，他们中的大部分我都曾经批评辱骂或者表扬赞许过。只不过，他们不明白，在我的心底，他们每个人都一样重要，一样值得我尊敬，无论他们奔赴什么样的岗位，我都把自己最真挚的情感埋藏在心底了！</p> <p class="ql-block">“笨文书”叫赵建华，正当我以为他或许会按照我心里对他的规划在连队发展的时候，他被调离了。对于“笨文书”的离开，我是不舍的，当然，我也可以用中队的名义向上级打报告进行最后的挽留，但是更高一级的工作平台会提供对他来说更大进步的空间，于是我放弃了自己的私心。我是在他离开前几天才记住了他的名字，我还知道他的一些家庭情况和他参军的想法，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赵建华离开的那个正午，我正躺在床上休息，听到班长带着他和另一名即将奔赴新岗位的同志敲响了宿舍的门。我听到他们推门进来的声音，便背对着他们假装睡着了。一个人说，队长睡着了，另一个声音说，那就别吵醒他了。我卷着身子，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万分难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赵建华离开了连队，我没有去送别，甚至没有告别的话。我的外在表现是一个冷酷的人，我粗暴无知而又努力自律、我敢于表达述说自己的想法而又善于压抑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只是在我的心底，满满的都是对他们的期望，对他的祝福，对他为这个连队所做的一切而感到骄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后，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如郭素刚一样以队为家无私奉献的战友们，献给似陈书富一样激情如火敢于担当的战友们，献给像李银亮那般默默无问埋头苦干以及像赵建华那样曾在中队短暂停留并刻下红色印记的战友们，献给那些曾经在中队辛勤工作和正在努力为中队工作的战友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