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江南（二）

紫莓豆

-灵魂脚步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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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潜意识里，江南是什么样子呢？

是小桥流水，雨打芭蕉？还是亭台楼阁，花香鸟语？

江南在我心里，是一首首诗，是一幅幅画。



湖 州

南浔古镇

南浔，自古是湖州的经济文化重镇。有说 “湖州一座城，不及南浔半个镇”。

南宋时期，南浔建镇，取 “南林” 与 “浔溪” 两村名字的首字，距今已经有760多年了。当时的南浔，就以 “耕桑之富，甲于浙右”。明清时期，蚕丝业的繁荣，带动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南浔更是江浙一带的雄镇。 “辑里湖丝” 产于南浔的辑里村，它不仅是皇家织造的指定原料，而且在英国伦敦首届世博会上获得大奖。南浔丝商迅速崛起，涌现了一大批商贾巨富。受欧美文化的影响，他们大胆巧妙地融合中西方建筑风格，建造了一座座豪门名宅和私家园林，为今天的南浔留下了中西合璧式的独特宅第建筑。



頔塘，是京杭大运河的支流。它从东向西，穿过南浔。古镇就建在𬱖塘沿岸。我们从西头步入古镇，逆𬱖塘水流，一路向东游览。青砖黛瓦，河街石巷，拱桥舟船，店铺商家，江南古镇该有的特点，南浔这里都有。而高墙深院，以及曾经住在里面的 “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 的故事，才是南浔最大的看点。

我眼中的南浔，最美的景色却在百间楼这一段。约400米长的河道两岸，错落有致的排列着上百间民居。河道逶迤蜿蜒，楼阁层层叠叠。每间隔一段距离，又有长板石桥连接两岸。久久徘徊于此，被水中的倒影深深吸引。百间楼是明代的建筑，有四百多年了。相传，是礼部尚书董份为家里新娶的新娘带来的一百位陪嫁侍女所建。清代张镇留有赞美百间楼的诗句。

《浔溪渔唱》

张镇

百间楼上倚婵娟，百间楼下水清涟。

每到斜阳村色晚，板桥东泊卖花船。

“徐迟笔下的元泰酒店···” 的喇叭声吸引了我们的脚步。知道徐迟，不知道南浔是他的故乡。知道徐迟的《哥德巴赫猜想》，不知道他的自传体小说《江南小镇》，更不知道元泰酒店。这家酒店开业于1938年，外观上看，酒店不是很大，但历史却很久远。门口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段话。

“···因为同住的沈先生，就在泰安桥底下的元泰酒店里当老板，主要卖各种各样的花雕的。也有茴香豆，豆腐干等小碟子，他的店里有一坛一坛原装的老酒，沈先生总是不掺一点儿水，给我装好瓶子送到家里来的。很像鲁迅描写的咸亨酒店，他那店就是那副样子，也许我就是当时的寒士孔乙己的灵魂复活···”—摘自《江南小镇》613页

有些地方的美，是天然的。有些地方的美，是人为的。而南浔古镇，则是两者的结合。

嘉 兴

桐乡乌镇

从南浔来到了桐乡乌镇，住在子夜路上的一家酒店。沿着子夜路由东向西，到了乌镇大桥，桥下南北方向的河流，就是市河。站在桥上向北望，乌镇西栅在市河的西岸，乌镇东栅在市河的东岸。另有一条东西方向的河流，穿过了东栅，也穿过了西栅。它以与市河的相交点为界，分别称作东市河与西市河。

漫步在西市河河岸，一路欣赏西栅的风景。阡阡河道，悠悠古巷，水榭楼阁，石板拱桥，雕花镂窗，飞檐翘角，浆声船影，柳阴云烟，一支瘦笔难以描写好这里的风光。午餐，择一家靠河的餐馆，临窗而坐，窗外即是河面，仿佛坐在水中用餐。一边品尝美食，一边观赏美景。桥上来往的游人，对岸用餐的食客，我们相互之间成为了眼中的景色。

漫步在东市河两岸，感受与西栅有所不同，东栅的烟火气息更浓。因为，尚有居民在此生活。他们邻河而居，枕水而憩，舟楫往来，古朴闲适。

著名文学家茅盾，也出生在这里，并且度过了他的童年与少年时代，直至求学离乡。故乡人在他家老屋，设立了茅盾纪念馆，以供游人参观，去了解新中国第一任文化部长的生长环境与家族历史。而在茅盾的眼中，他的故乡又是什么样子呢？散文集《故乡杂记》，有这样的叙述。

“故乡之于我，犹如心底的一汪清泉，涓涓流淌，生生不息，它流经过往的岁月，流经我人生的每一寸土地，流经心尖尖上那些永恒的记忆……”

乌镇，像一幅画，浓淡相宜，意境深远。乌镇，又像一首诗，柔情似水，清新隽永。乌镇，更像一本书，内涵丰富，文化厚重。

海宁盐官观潮胜地

五月十四日那天，农历是三月二十五日。从乌镇去往绍兴，必经钱塘江，所以顺路来到了海宁盐官，这里是钱塘江大潮的最佳观潮点。当我们登上白石台，钱塘江江面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心中的期盼顿时被遗憾取代。此时的钱塘江，宽阔的水面上，风平浪静的。无奈，只好沿着江边无心的慢步。不一会儿，那遗憾的心境，也随着静静的江水，逐渐得以缓解。

“浙江之潮，天下之伟观也。” 观潮，始于汉魏，盛于唐宋，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大潮虽然只是一种自然景观，但观潮却成为了一种高雅的文化活动，以至于这里留下了诸多名人的观潮足迹。《那一天 观潮之约》雕塑，讲述的是 “受徐志摩之邀，一行十人来盐官观钱塘江大潮” 的故事。那一天，指1923年9月28日，农历8月18日。这组雕塑凝固了近百年前的一段历史。

在江边，还可看到一棵古老的朴树，标牌提示树龄有265年了，是乾隆皇帝亲手种植的。据说，乾隆六下江南，四次来到了海宁。他登上镇海塔后，留下了一首七绝诗。

镇海塔旁白石台，观潮端不负斯来。

塔山潮信须臾至，罗刹江流为倒回。

1957年9月11日，毛泽东也曾经来盐官观潮。由于这里的观潮人太多，他们只得改到镇郊七里庙附近。观潮后，他也写下了一首七绝。

《观潮》

毛泽东

千里波涛滚滚来，雪花飞向钓鱼台。

人山纷赞阵容阔，铁马从容杀敌回。

绍 兴

府山•越王殿

两千五百多年的建城史，让绍兴这座古城，好像变成了一本古书。书皮泛黄，书页厚重。走进绍兴城，仿佛双手捧起了这本书，开始阅读。三天的时间太短了，很难把这本书读完，又更难以读懂读透。穿梭在市区里，就像是在随意翻看着这本书，翻到哪页读哪页，一目十行，难求甚解。

最先翻到的，是书中一页 “府山” 插图。

府山，位于绍兴西隅。因越国大夫文种葬于山上，又称文种山。其与蕺山、塔山，三山鼎立，形成了绍兴城的自然坐标。清代文学家蒋士铨，曾对三山做过描述，“种山列郡署，蕺山横讲堂，塔山植浮图，鼎峙而相望。”

海拔不及百米的府山，却古迹众多。其中，越王殿与越王台，是最古老的。越王殿背山而居，与殿前广场有落差数米。站在殿前，俯视前方，居高临下，一目了然。转身面对大殿，见两侧抱柱各书一联，“生聚教训，功垂於越”，“卧薪尝胆，志切沼吴”，横匾 “於越江山”。

越国，是於越民族以绍兴一带为中心建立的国家。它的前身是古代的 “於越部落”，经过一千多年的漫长岁月，至允常时期，逐渐强大起来。公元前497年，允常之子勾践继位。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攻破吴都。不仅成为春秋时期的最后一位霸主，还为今天留下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 等著名典故。

登上了飞翼楼，寄身府山之巅，俯视绍兴城貌。当年，越大夫范蠡受命筹建，本为“以压强吴” 之意。而现在的飞翼楼，重建于1997年，仿春秋时期的建筑风格。远眺前方的文笔塔，近看山下的仓桥直街，感慨这座城市的沧桑变化。

蕺山•书圣故里

选择了蕺山脚下的一家酒店入住，方便登蕺山和游览书圣故里。蕺山上的古迹已经不多了，仅有摩崖题刻少许，以及重新修复的文笔塔、蕺山书院等建筑。蕺山，又名王家山，源于山下的戒珠寺，它曾经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迁居之地。而寺庙的背后，还流传着一段故事。

相传，王羲之喜欢鹅和珍珠。某日，他正把玩宝珠，一位僧人前来造访。他因事暂时离开，回来后发现宝珠不见了。他怀疑僧人拿了，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僧人深感委曲，随后郁闷而死。过了几天，王羲之家一只白鹅也死了。在白鹅腹中，竟然发现了那颗宝珠，王羲之悔恨交加。为还僧人之清白，他将自家宅院捐送庙宇，起名 “戒珠寺”。蕺山，又名戒珠山。

漫步在书圣故里历史街区，无论是穿过 “躲婆弄”，还是踏上 “题扇桥”，脚下的石板都会向你述说那段古老的传说。在这里，石板上刻着历史，古桥上载着故事。即使那斑驳的白墙，长满杂草的屋顶，也都处处透着一个老字。

仓桥直街

仓桥直街，只是绍兴众多老街中的一条。踏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面，脚下的质感古老且沧桑。听着不时飘来的绍兴方言，感受着这里的风土人情。每经过一家餐馆或酒馆，都要停留观看，孔乙己，小绍兴，阑亭记······恍惚中，不知道是鲁迅笔下的人物穿越而来，还是自己闯入了以往的某个年代。索兴，坐进了阑亭记，点了王羲之茶树菇烧鹅，培红菜炒蘑菇，黄酒小笼包，开始品尝东晋时期会稽山阴菜的味道。

在越剧票友的抑扬唱腔声中，春波亭下坐上了乌篷船。顺着仓桥直街河道，抵达了石门桥，而后又原路返回。山阴人陆游的诗句 “轻舟八尺，低篷三扇”，指的就是乌篷船。一路上，听着 “吱呀吱呀” 的桨声，“哗啦哗啦” 的水声，看着一座座石桥，一幢幢民宅，一路收藏着红尘烟火味，欢声笑语情。晃晃悠悠，闲适舒畅。

鲁迅故里

到绍兴，大概没有人不到鲁迅故里。 “百草园 ”，“三味书屋”，这些儿童时代熟悉的字眼，未曾见过的场景，如今一并呈现在眼前。有些与脑海中的构图相仿，有些却有很大的区别。在三味书屋，徘徊了很久，仔仔细细端详着这间小屋。正中悬挂着 “三味书屋” 匾额，两边柱子上有一副抱对，上书 “至乐无声唯孝悌，太羹有味是诗书”。何为 “三味”？也在这里找到了答案，乃 “读经味如稻粱，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也。

沈   园

从鲁迅故里步行到了沈园，只为一睹那千古绝唱的《钗头凤》碑。沈园的主人是谁，园内景色如何，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后人总是把它与陆游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只因陆游与唐琬那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今天的沈园，俨然已经成为人们追思真挚爱情的千古名园。站在碑前，在心里又默读了一遍这首词。

《钗头凤•红酥手》

陆游【宋】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即将离开绍兴了，暂时合上了尚未读完的书。这本古书，是带不走的。能带走的，只是我对它的初读感受。绍兴，是水乡，是桥乡，是酒乡，也是鱼米之乡、戏剧之乡、书法之乡，更是名士之乡。

【后记】

2023年5月5日，从蓬莱出发，6月4日，返回蓬莱。历时33天，行程3201公里，驻足3座古镇，12座城市，其中国家历史文化名城7座。

旅行，是用眼睛去发现美好，用心灵去体悟世态。旅行，是探寻一座城市的记忆，品读一座城市的味道。旅行，是置身自己于全新的世界，让更多的东西近在眼前。旅行，看到了文字无法描述的东西，体验了屏幕无法表达的感受。



诗画江南（一）



诗画江南（三）



诗画江南（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