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行六日

小龍

　　金秋十月，风在阅读蓝丝绒般的天空，这个季节桂花飘香……清晨的FM播放着纵贯线“出发”的歌曲，歌词中有这么一段:“出发了，不要问路在哪，迎风向前是唯一的方法。”10月12日，纵贯线四位不老男人一路嘶吼着嗓子伴随我们出发了。此次一行四人，同行中有年龄近70的前辈老同志、我的老板、我、还有一位小伙子。四人都与众不同，长得也很原创。汽车是我老板的座驾，仪表盘上镶嵌着领袖的镀金铜像，足以证明他是有信仰的。按照规定四人可以成立临时支部了。此次计划用6天时间环绕广东东部、福建、江西一圈。这是一次增长知识，锻炼队伍的行程。

图：长汀古城三元阁。故事就从福建长汀古城说起：长汀古城，它被国际友人路易·艾黎誉为“中国最美丽的山城”。历史上为州郡路府所在地，是连接赣州、梅州的中心枢纽和商贸重镇，史称“阛阓繁阜,不减江浙中州”。保存完好的文物古迹成为汀州古城景观的一大特色。汀州古城墙始建于唐朝，至明清时期总长达5000多米，设有12个城门。现在保存完好的城墙近3000米。众多风格独特的客家建筑见证了这座古城厚重的历史与文化内涵：如环绕古城的城墙、巍峨耸立的唐代城楼三元阁、云骧阁、街头店、刘氏家庙、李氏家庙等等。

我们从三元阁广储门进入古城，满眼是不失古朴的画面，仿佛行走在古韵唐诗中。古城内的街道四通八达，弯弯曲曲却条条通达。沿街商贩并不叫卖，更无人出门拉客。这里的人或者忙碌或者悠闲，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其中最出名的有南大街、店头街、东大街，以及那些被人们走得光滑的鹅卵石子路。

图：长汀古城带路的小朋友。上次在广西桂林错过了参观飞虎队纪念馆，这次长汀之行专门找寻飞虎队纪念馆地址。在小巷中找寻着，步行导航间歇性罢工。问一放学小朋友，刚好他家就在飞虎队纪念馆旁。他秉承儿童团的优良传统，看我们的模样就知道我们是外地游客，二话不说立马给我们带路。到达目的地我替他拍了张照片，我抚摸他的头说：“谢谢！你很优秀。”古城里的飞虎队纪念馆免费对外开放，纪念馆完整、详实的飞虎队援华作战文献资料、历史照片、实物真实再现了飞虎队在中国抗战期间的事迹和生活场景。其中包括了“飞虎队”队员战斗、生活有关的文物资料，反映抗战的老照片、书籍、著作、纪念品、飞机模型等。当年盟军14航空队（飞虎队）一个支队的地勤在长汀设立办事处。飞机通常从太平洋上的航空母舰起飞，完成轰炸任务后，飞到长汀机场降落，第二天再由长汀飞回航母甲板。展柜里最珍贵的是从轰炸机上拆下来的投弹瞄准镜。

图：长汀古城一隅。闲逛古城，在一酒厂经销店品酒，一斤上好的纯粮酒不到30块。前辈老同志受店员蛊惑，挑选了一瓶当地产的三斤装土炮（高度白酒）买回去慢慢喝。回程在仁化城口丰源酒店泡温泉，晚上在客房阳台上，天空一片漆黑，冷空气来了，昆虫进入冬眠状态，四周一片寂静。老同志和我老板座位互为犄角，形成夹击之势，我坐下风位置，后生闭关戒酒三个月不喝在一旁做下蹲锻炼。看这架势，我用了一招瞒天过海，被老同志看穿用引蛇出动破了。以攻为守就着在潮州买的香脆鱼皮花生，那天晚上，我被这酒放倒在飘满鲜花香气的酒店床上。

图：方耀故居德安里。从珠海出发普宁是第一站，普宁是有名的文化之乡、国内外有较强影响力的商贸名城。尤以服装、中药材、茶叶、水果等十大专业市场蜚声海内外。第一站选择到普宁是看望在普宁做生意的阿伟，包括本次探望的满哥也是行程中的计划。几年前我们戏剧性的组成一个经营团队。经历几年的商海沉浮，后来没落了，各自分开打拼。

时光流逝，当年在珠海有点“娘”的阿伟，回老家普宁发展并成功转行成为一名海鲜批发商。再见阿伟，隔着一个五年的潮涨潮落。曾经年轻的他也被时光打磨成了面带风霜的大叔，只有洋溢出的笑容仍然真诚灿烂。终于实现了当老板的理想，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在普宁我吃到了最新鲜的牛肉，阿伟请我们吃饭，我拿了两瓶贝尔法朗洋酒，吃饭的地方距酒店只一个街区，于是我们不紧不慢地更衣出门。寒暄过后，进入包房。桌上支着口火锅，锅里滚着上汤，汤里的配料姜片上下翻腾。今天的火锅主要是鲜牛肉和记不得叫什么名称的各种牛部位。顶级食材，顶尖烹调。陪同吃饭的阿伟朋友就像一大厨，掂起一盘一盘各种部位的牛肉推入锅中：“这是新鲜牛腿肉，三秒钟炮制一下即可。”说着他捞出一勺放入我面前的味碟，沾上少许的沙茶酱。热气缭绕，趁热夹起一块，忙不迭地吹吹气，一口咬下去，肉薄且软糯，多汁有韧劲，满口鲜香嚼着嫩滑，这完全颠覆了我对牛肉的认知。再细看盘中的牛肉，嫩红色带着一丝丝白边，这切肉的刀法绝非等闲。我们就着牛杂喝XO，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次日一早阿伟已到酒店大堂：“我必须带你们去游览，因为这是我生活的城市。”这里茶文化盛行，不管在景区山上还是街头巷子里，总能看到摆着只有三个杯子的茶摊，各色美味小吃在茶几上面艳遇幽会。后来去到福建龙岩茶杯增加到4个。普宁是一个浪漫到房子都画满彩绘的城市，最具代表性的是“德安里”方耀故居，同时也代表了当地人对于装饰空间，还有造型艺术的美学理解。

图：潮州广济楼。告别阿伟，到达潮州已是下午时分。潮州最早于东晋成和六年（公元331年）建置，前身称“东冠郡”、“义安郡”。至隋文帝开皇十年（公元590年），全国撤郡设州，因取“潮水往复之意”，遂命名为“潮州”。韩江缓缓流过广济桥，江水冲刷着桥身斑驳，往事悠悠，带走了时间带走一段又一段的故事，站在桥头让人感触万千。潮州古城游人如织、开元钟鸣、潮汕特色小吃店、功夫茶馆……古街上的古牌坊是尊荣显达、彰扬乡贤的纪念性标志建筑，始于宋而盛于明清。据文献记载，太平路牌坊多达39座，牌坊的种类、数量之多世上罕见。更有以潮州方言、潮剧、潮州音乐、潮州工艺、潮州菜和潮州工夫茶等为代表的自成体系，这里是潮州人的精神故乡。

因为现代社会是无孔不入的，想要保持住原生态的那种生活环境的话。对于当代中国高速运转的大都市来说，偏安一隅这样的城市，这里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停好车赶到广济楼旁汇合同伴，楼门洞前拍照的一群人中。 四位穿着极其鲜艳服装的女士蹲在前面一排笑容满面，后面站着四位男士。其中一位女士扭头向背后站着的男同伴吼了一句，四位男士极不情愿的举起了剪刀手，声音非常小地“耶”了一声。

图：开元寺内宁静一角。这里是潮汕美食的心脏地带，游览开元寺出来，我们选择了一间小巷丁字路口的私房菜馆，门前石板路一块块石头被岁月打磨得晶亮。推开陈旧的木门，一共只有四张小桌，两拨食客。沿着窄窄的木质楼梯我们上二楼雅座。古城内店家经营揽客的策略，每间店里有三至四个人一般是一个家庭。父母由于普通话不标准，一般在帘子后面的厨房忙碌。

潮汕地区有自己的潮州语言，老一辈大部分只会潮州话，而且潮州话是一个小语种，外人很难听明白，所以很难跟游客沟通。男孩坐在收银台后刷手机接外卖单，长相精致小巧的女儿在写菜单或门口招揽客人。我静静观察周围的食店，她们揽客绝不扎堆，当目标食客经过，最近的小妹走到门口象背书一样介绍本店的特色。其他食店的只是作势而并不争抢客源，行为规则很清晰，生意同行都懂的生存法则。私房茶馆的手艺还真不赖，出品成了潮州菜的课堂，潮州菜的种类繁杂。烹饪的技巧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特别是“潮汕毒药”生腌，直接颠覆了我的三观。其实旅行中每到一地总是对当地特色美食心心念念，一尝为快。饭后打着饱嗝流连于古城的大街小巷，心想万一勾搭上一个精通厨艺的潮汕大妈，这趟也就没有白来。

图：潮州古城里酒店前台小姐姐。出了省界在去福建的高速路上，层层叠叠的山峦，盆景似的并不险峻，或浓绿或青翠十分养眼。已经进入了苏区，快速掠过车窗的树木就像扛着梭镖、大刀的赤卫队员。冠豸山，其中“豸”字读音，便是对我们的当头棒喝。乖乖夹起尾巴问当地村民，可是当地村民的客家话与广东的客家稍有区别，还是不明就里。座落于福建省龙岩市连城县以东约六公里处，被誉为“客家神山”。冠豸山属于丹霞地貌，其自然形态之美在于山之奇险与幽秀，水之清冽与甘甜。远望冠豸，山并不高。我驾驶着汽车在地面急行，冠豸山上空我第一次看到了战斗机的航迹，让这片天空充满了英雄气概。参观景区山门旁新建的谢氏宗祠，与在宗祠旁摆象棋残局的谢氏宗亲聊天，让我收获颇丰。毕竟谁家祖上没阔过？我站在这里，眺望远方，我看到了祖上的痕迹。

图：瑞金叶坪。江西赣南美丽的天空、大地、山峦、河流……吸引着我们跋山涉水而来。南康百家姓和谐城，座落于江西省赣州市南康区风景秀丽的南山森林景区。是一座以姓氏文化为主题的公园，被誉为江南最大的姓氏文化城。和谐城由姓氏宗祠和三大殿组成，三大殿分别为乾坤殿、始祖殿、熙和殿，108间百家姓氏宗祠分三排排列，与外循环路形成国字格局，寓意“国泰民安”。座落第二排的谢氏宗祠门口，比我年龄还大的守祠人叫我一声：“太公。”经他考证我是谢氏97世，他是100世。他详细向我介绍了宗祠的情况，我慢悠悠的划开了微信付款码，在“滴”一声后，我的名字将刻在捐款族人的大理石上。然后他拉着我的手，烧了一炷高香。并且许了一个愿望：“今年运气不佳黑过墨斗，恳请祖宗保佑。”本次计划参观两座谢氏宗祠，也同时寻找着我的方向，并时刻提醒着我，我是谁，我来自哪里？

图：福建冠豸山下谢氏宗祠。除了潮汕平原外，6天时间里我们穿梭在连绵的丘陵山区。山势不高也不险，远望山上墨绿色森林，山下是成熟金色的农田，远近高低错落有致，美得让人窒息，这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国庆假期结束，高速、国道畅通人车不多。服务区里没有像打了鸡血一样的买卖吆喝，服务员躺在投币的按摩椅上打盹，襟前沾满滴落的口涎。本次行程路经普宁、潮州、松毛岭、龙岩、长汀、连城、瑞金、于都、南康、仁化城口、石塘。车厢里四个人兴趣爱好一致，生活经历也相当，所以谈资丰富。每天老同志第一个起床，等他散步回来我们才起来。在规划当天的行程时，他的偶尔一句会结束选择的争拗，显露出作为一名优秀率先垂范的气质，省去了包、剪、锤的三盘两胜。他对历史的独到解读，我偶尔地求证一些道听途说，还有后生的插嘴打岔。年龄的差异，必会产生这样那样的隔阂。一个社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八卦谣言？归根结底，跟大家生活里少有可供谈论的文化活动不无关系吧？思想总有混乱的时候，这跟某位太极老师傅遇见不讲武德的小伙子一样的留下笑谈，人心散啦，队伍不好带了。正所谓：“白鹭立雪，愚者见鹭，聪者见雪，智者见白。”

图：潮州开元寺寺墙。沿途发现有一些地方，人们仿佛生活在象牙塔里，不必为稻粱谋，尽心尽意回首历史努力保存过去遗存，憧憬壮丽的未来。回程经过我的家乡粤湘交界地的仁化城口，城口拥有两个千年古村和广东省唯一的红军长征纪念馆。这次是我离开家乡35年唯一经过家乡而没有进家门的一次。父、母亲已经不在人间了，在异乡繁重的工作与生活，今年痛失了生命中一个无法挽回的告别。2023年7月母亲安睡中去世，母亲离开的很突然，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切都太快了，在最后的时刻，我没在她身边。她是我生命中的挚爱，总是面带慈祥善待一切，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一个好人。母亲的离世是我心里永远的痛。

图：江西南康和谐城。令人欣慰的是，在城口纪念馆门前，摆放着粤赣湘边纵队的资料中看到了父亲曾经的部队番号。顺着这个资料往下寻找部队在解放战争中的战斗序列，还有小时候曾在家里见过的父亲战友和老上级的图片，以及战斗事迹介绍。我喜欢这种在旅行发现和自己有关联的事物，就像五星级大厨在路边摊给你炒了一盘牛河，有种加料接地气又有与众不同的感觉。

作为喜欢行走和撰写的我，期待大脑回路里，能让已变成灰色的记忆，乘着越过五岭的第一波北风，在真实的世界里寻找变回鲜艳的颜色。路上的事物与感悟融入生活，有些人，生来就是带着使命的，他们会坚定地为完成这个使命而活，直面那个没有标准答案的人生。副驾车窗缓缓降下，风噪声笼罩整个车厢，抽烟的时间到了。行程结束我一步一挪回到珠海家中，脱衣进入卫生间，打开热水龙头让水流直击背部，慢慢让长时间驾驶僵硬的肌肉松弛开来。

谢军

2023.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