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新潟行

定音

今年秋日的欢乐新潟行，缘起于我高中同窗闺蜜秀君的造访。秀君的外公张闻天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重要领导人之一，曾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秀君小学时由外公带在北京，就读于高干子弟入学的八一学校，直到庐山会议外公遭难，回上海父母身边上初中。高中时秀君与我同校同班，且成深交。我俩志趣相投，酷爱文学，都有过当作家或记者的美梦。不料毕业前夕，文革“山雨欲来风满楼”，批判《海瑞罢官》、《三家村》的文章铺天盖地，致使我俩在高校报考时决定“弃文改理”。然而，考分再高，也避免不了“不宜录取”的“极左”内控，被摈大学门外。我进拖拉机厂工读班，她进教育学院。风雨人生，自强自立。她成了桃李满天下的优秀教师，我成为大型上市公司的CFO。 以上是10月15日在我家的合照。秀君此行日本，首要为完成寻觅外公早年与茅盾弟弟沈泽民东渡日本留学地的夙愿。10月12日那天，我也前往东京文京区大塚窪町与秀君等几位会聚。得益于秀君学生的朋友：中日友好工作者、资深翻译乔蕾热情给力。她事先多次去区役所、警署等作史实查询考证，并三次实地寻访。在她引导下，我们很顺利地追寻到了当年外公学习生活的区域。尽管早已百年沧桑，但一块“旧町名案内”的指示牌还原了曾经的旧貌。我们徜徉周边，心情激动，似乎看见了二位二十岁的文学青年，上下求索在漫漫路途的足迹…… 携好友与陪伴同来的学生刘伟国游览异国风光，乃义不容辞。早在七月份我和女儿便用心企划了。鉴于疫情后，日本旅游反弹迅速，不少景点人满为患。我们都爱闲静悠游，精挑细选，决定去离东京不算太远，境外游人又涉足不多的新潟县。新潟境内流淌着日本第一长河信浓川，有群山密林，又西临日本海；有原始风光，又有神社庭园、温泉美食等和风雅韵。新潟之旅的行程优选了下图深颜色四个地区经典景点。 因缘际会，同行旅伴加入了蔡蔡与三元。蔡蔡是我的同事好友，在我退休时推荐蔡蔡接任了集团女财会干部联谊会会长，因为她是当时集团最年轻的厂部级财会干部。联谊会是业余的，不定期举办文学、艺术讲座和茶道、插花等活动，以丰富与提升财会干部的修养与情操，很有人气。 三元是凯的大妹，应我们诚挚邀请，十月二日来东瀛。我们乔迁新居《幸福楼》后，她是我们迎来的第一位至爱亲人，全家欢迎热烈。 10月5日-7日，我俩及女儿陪三元去度假胜地轻井泽放松心情。入住绿茵连天、蒹葭苍茫的森林小屋；观赏以自然界五大元素“光、石头、水、绿、木”构建的石头教堂；看溪川、泡温泉……怡然身心。 10月15日，新潟行前一天，我为大家引见与接风。好几位彼此初次相遇相识，却一见如故。二千五百多年历史的冰川神社距我家很近，我们结缘在日本最长的神社参道。异域喜同行，皆是有缘人。 在大将军烤肉店的留影 2023/10/16 周一 上午十点左右从埼玉大宫驶上高速公路，女婿真一欣然为我们保驾护航。预报说是有雨，却惠风和畅，一路顺遂。关越高速公路服务区的干净整洁以及周到的人性化服务，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服务区设有盖章纪念，没想到团友都是“集章”爱好者。（左下是在盖清津峡隧道纪念章） 越后川口服务区还在山丘上建了展望台，可一览信浓川和鱼野川交汇处山青水碧的壮丽风景。 真一为安排别出心裁的途中午餐，特地驶出高速，开进山谷乡野，去了三国峠，让我们体验了边泡温泉足浴，边慢慢吃饭的愉悦。 这里已是越后三国山脉拥簇的乡村了，秀丽而宁静。 四点左右下榻汤泽大酒店。汤泽町位于新潟县最南端，坐落在日本阿尔卑斯山脉的怀抱之中。此地是开创已有九百年历史的温泉地，入住后女士们首选去泡温泉。 窗外，峰峦耸翠，云雾缭绕。 这里也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川端康成成名著《雪国》的舞台。傍晚，闲走在灯光朦胧的温泉街，旅社酒店毗邻，幽谧温柔。脑海闪现出《雪国》凄美的故事，那种极致的虚无之美、洁净之美与物哀之美，让人唏嘘，难以释怀。 晚餐进了一家日本料理店，三人共享二份定食加单点烤鱼及蔬菜沙拉，正好符合晚上不宜多吃的养生需求。稍有细雨，折回酒店，又可以泡温泉了。 2023/10/17 周二 川端康成笔下的雪国有浪漫的冰雪温泉、刺激的山地滑雪……叹息眼下虽在雪国不见雪景。也许真一理解我们的遗憾，上午出发便径直往森林山道穿越，把我们带到了日本最大型的苗场滑雪场。秋日的滑雪场，虽没有白雪皑皑的雪国风光，但苍茫寥廓，风景独好。日本最长的缆车线（长达5.5公里）升到1789米的笋山最高点。天际间缓缓升降的缆车，把我们的视线引向兰天，引向群山，引向错落有致的町街。 无雪的滑雪场也让大家兴奋雀跃！ 说实话，我们几位“70后 ”，即使冬天来此，也唯恐滑跤而不敢踏进冰天雪地的滑雪场。如今，竟可在滑雪场上东蹦西跳，大展风采。不是滑雪，胜似滑雪！ 几栋德奥欧风建筑，引人注目。原来新潟是1910年日本现代滑雪活动的发祥地，原奥匈帝国军人雷尔喜（LERCH)少校举办的第一个军人滑雪训练课程，掀起了全民滑雪的潮流。 离开滑雪场，前往清津峡。这个巨大的V字型大峡谷，是日本三大峡谷之一。湍急的川流在柱状节理的千仞岩壁间激荡，气势壮观。 清津峡谷隧道更景趣幽绝！漫步在全长750米的隧道里，巧夺天工的构思，大自然与现代艺术相交相融的设计，让人仿佛游走在梦幻境界。 在隧道终点的第三观景站，溪谷泉涌的水面倒映出圆拱外清津峡的峭壁翠峰云天，真是奇观妙景。团队最年轻的蔡蔡敏捷地涉水到水镜最边缘，优美生动的英姿定格在仙境里。 真一勇敢英武地在水面跳跃起来！ 我们的集体照也成了一景！ 今晚入住登录国际观光旅馆的弥彦温泉酒店《四季之宿》。窗外是弥彦山的山景，泡温泉赏红叶绝佳。只是今年气温过高，尚不见层林尽染，只有“数树深红出浅黄”。 酒店纯粹传统和风，典雅温馨。 泡好温泉去餐厅包房，事先预订了花席料理。以“雅”为特点的日本料理，品种丰富多彩，器皿各色各样，配色和谐悦目，美如艺术品。不过，论口味，我们的胃最留恋的永远是上海本地菜哦。 著和服尤显端庄与柔美。关于和服似乎有点误区需要纠正。首先，在温泉酒店所穿的是浴衣，不是真正的和服。其次，“ 唯殷先人，有册有典 ”，和服渊源，早有典籍记载。查《魏志.倭人传》，早在公元三世纪，倭王曾三次派使节前往中国，带回大批汉织，吴织以及擅长纺织、缝纫技术的工匠，而东渡扶桑的中国移民中也大多是文人和手工艺者，他们将中国的服饰风格传入日本。到了奈良时代（公元718年），日本遣唐使团来中国，获赠大量豪华朝服，令日本朝中文武百官羡慕不已。次年，天皇下令，日本举国上下全穿效仿隋唐式样的服饰。十四世纪室町时代，和服在沿承唐朝服饰基础上改进定型。综上可见，和服源自中国的服饰，实为大唐遗风也。 2023/10/18 周三 早餐后参拜弥彦神社，出酒店过马路即是神社的大鸟居。古老神社已有二千四百多年历史，自古一直是人们的敬奉之地，据说每年新年都有二十多万人前来祈福。 拜殿、宝物殿、舞殿等古建筑在参天苍松古柏掩映下弥漫着神圣的氛围。 遂去被崇拜为“灵山”的弥彦山。登山有缆车，真一说还是开车上去轻快，省钱又省时。海拔634米的弥彦山，正好与东京晴空塔等高。上了展望台，我们又买了500日元/人的票，乘上360度旋转，高100米的升降展望“全景塔”。 凌空眺望，越后平原、日本海以及佐渡岛的景色尽收眼底。 整个山体被大海与平原环抱的弥彦山，聚纳荟萃了大自然的精华，真谓灵山也。我们佇立山头，浑然与兰天大海同体，心与天游，无限欢悦，融入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 下一个景点是前往新潟最西北部的瀬波温泉，那里的日本海夕阳晚照是少见的绝景。女儿来电关照，今天海上落日的时间预报是在16：40—17:02 ，全过程仅二十分钟，错过就遗憾了。于是，晌午时分我们就赶紧上车下了山。一路上，凯娓娓讲述曾亲身经历的故事，绘声绘色，迷倒众“粉丝”。连真一也笑赞老丈人的幽默。 二个半小时车程的旅途，我们追着蓝天白云，一路欢笑，一路风景。洁白云朵低浮苍穹，美如流动的画卷。连绵的远山、广袤的原野，传统乡村风貌的田园风光.....眼前景象让我渐悟，新潟之所以能产出日本乃至世界第一的大米，皆系“天时地利人和”的馈赠啊。 三点前便抵达温泉酒店汐美荘，还不到可入住时间。酒店很人性化地让客人免费到休闲区，边看海，边喝咖啡/饮料/茶点。我们预订的都是海景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预报果然准确，我们几位有的泡入露天温泉，有的站在观景台，有的走到海滩上，沐落日余辉，静静欣赏了夕阳沉入大海的瑰丽过程，感受五感沉浸于“天人合一”的魅力。据说赞为“一千年才出一个”的日本近代女诗人与谢野晶子，被此地美景打动，虽只停留了短短一天，却写了45首赞美短歌。很想引录一首，无奈不懂日文而作罢。凯摄影並赋诗一首： “ 新潟海滩汐美莊，一轮红日沉西天。晚霞凝晖涛声近，心潮随波海风远。” 汐美荘是个集享温泉、观海景、品美食于一体的酒店，晚餐是极为丰富的自助餐，最受欢迎的和牛肉以及南蛮大虾、佐渡鰤鱼、长脚蟹等海鲜均无量放题。 近二个小时的吃吃吃，大家十分尽兴。特别看着年轻豪放的蔡蔡，饕餮长脚蟹大显身手！惊叹、赞赏、羡慕！也被感染！笑声不断。 2023/10/19 周四 细心的真一看出我们对大海的留恋，离开酒店后，不声不响把我们开到了不仅可观海，还可以走近大海的一个港湾。 忆起学生时代，我和秀君曾手抄过普希金的诗歌，那首以大海为知音，以自由为旨归的抒情诗《致大海》，让我们久久激奋：“啊，自由奔放的大海，我是多么热爱你的回音，热爱你阴沉的声调，你的深渊的音响，还有那黄昏时分得寂静，和那反复无常的激情！….. 哦，再见吧，自由的元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庄严的容光，我将长久地，长久地倾听你在黄昏时分的轰响。我整个心灵充满了你……” 芳华激情，难以忘怀。 眼前，茫茫大海水天一色，我们顿时放飞了心情，踏着涛声，迎着海风，俯仰海天，心旷神怡，很有逆龄的感觉，甚至比年轻时更从容自在与洒脱。 艺术家发现美的眼光常与众不同。孤零的破舟，简陋的渔屋，风中的捕蟹网……凯的慧眼让我们有了触及往昔渔家风情的写真…… 亲近了山，亲近了海，亲近了大地，今天我们要驱往新潟县厅新潟市，去感受一下历史文化遗产及人文景观，从而在自然与文化深度交融的风光中，领略新潟的独特魅力。新潟市自古享有“水都““柳都”的美称，古老中蕴含着现代化的魅力。横跨信浓川的万代桥是新潟市的地标建筑。我们预订了河景房，屋内就能睹见这座建于1886年，全长306.9米的六孔石头桥，美丽的连拱与桥体花岗岩侧面交相辉映，给人以高雅时尚的美感。 先去了北方文化博物馆，这个原本是1889年历时八年建成的伊藤宅邸，又称豪农之馆。这里也是日本诗人/书法家/历史学家会津八一（号秋草道人）最后十年的居住地。浓厚的文化沉淀和名人效应让古朴气派的建筑、池泉回游式庭园、历代主人的收藏品等，越加历久弥香。说起来，会津八一还是我女儿与外孙早稻田大学最早的先辈校友，早大有他的纪念馆。 细赏秋草道人的书画遗墨，特别有禅。 540日元/人的联票，即可再参观近邻 “旧斋藤家别邸”。曾是新潟三大财阀之一斋藤喜十郎建于1918年的别墅。其“庭屋一如“的设计理念，将庭院与府邸的二个空间，自然而然融为一体。静坐客厅观赏，如置身室外，花园景观尽览无余。 顺着独具匠心铺设的踏脚石信步园庭，曲径通幽，竹枫古松，池平如镜，静谧侘寂。这是近代和风建筑的精粹，今能见赏很是有幸。 以前在此茶室还可预约观赏艺伎表演（3000日元/人），受疫情冲击，这种形式及这样的价位已不复再有。在一间介绍新潟古町花街的展览室，获知古町花街的艺伎文化与京都祇园、东京新桥齐名。拍下了这尊唯妙唯俏的艺伎人偶，聊补未能欣赏到艺伎表演的惋惜。 晚餐去了万代市场的迴转寿司店，享受了又一种日式美食的演绎。 2023/10/20 周五 上午，去了被列为 “想保留给21世纪的日本自然百选 ”的潟湖，这个面积260公顷的大自然宝库，生存着220多种野鸟，470多种植物。 进入四周全玻璃“View福岛潟”，几个楼面展示着珍贵动植的标本、实物、照片、视频、文字等生动形象的科普资料，引人入胜。 在七楼展望台，放眼四周是辽阔越后平原纯自然的原风景。 周边毫无商业化的再开发，仅在展示厅前田园间一栋古老木屋，有一对青年人自制的奶昔与咖啡供应，我们入内品尝小憇。后来找吃中饭的食店开出好远。当地政府明确，要全力保留好这里丰富的生态环境和珍贵的原始风光，并将传承给子孙后代。朴实的道法自然，值得世人追崇与借鉴。 这里也是日本第一的野鸟乐园。北国的天鹅也会在每年10月下旬至次年3月中旬迁徙此地越冬，为这里增添一缕仙姿秀色。可是在湿地湖川，我们未见天鹅踪影，难到时令尚早？不免有点失望。幸有真一这位不是导游远胜导游的向导，他询问到这里已有数千只天鹅飞来。凭他学过的天鹅习性知识：天鹅往往清晨停在水边，中午觅食田野。于是把车开进高高低低的田埂深处，停在了阡陌田头。我们一下车，发现远处田野里有一群群白色的飞禽，果真是天鹅！ 三元兴奋地轻步深入，蔡蔡随后摄像。可是没等走近，天鹅一下子飞了起来。倾刻，眼前展现出“ 晴空白鸟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的诗情画意……今日,虽然无法走近那群白天鹅，远远窥看，难见美丽华贵的舞姿，但亲睹的这一切，完全是物竟天择的宇宙自然真相，极为生态，充满野趣。 天鹅象征高贵优雅、圣洁忠诚、善良和力量。新潟之旅以此祥瑞美满压卷，可遇不可求，幸哉福也！ 路上看手机里的照片，不禁感慨万千。回首六十年前，我和秀君两家都住在鞍山新村，恰好处于短短的苏家屯路两头。这条安安静静的小马路，留下了两个高中女生往往返返的身影……谁能想到年逾古稀的一对同窗好友，会在他乡的风景路上挽手相依同行？想当年，拍照是件奢侈事，我与秀君没有一张俩人的合影。而这些天，闺蜜照片一张又一张。 如今虽青春不在，然而“ 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赠秀君的纪念卡，我留言，凯留画。凯画的是离家百步之遙的表参道，题字：“千年古树表参道，云淡风轻人生路”。 美好的时光总会感觉过得特别快，五天四泊的新潟之旅一晃就过去了。眼前还浮现着广袤的天地，飘拂的白云，连绵的群山，绝景的峡谷；浮现着浩瀚湛蓝的大海与夕阳下的满海金波 ……耳畔还是同伴们的欢声笑语！是啊，美好永驻！友情难忘！ 很喜欢秀君外公的一句至理名言：“生活的理想，就是为了理想的生活。” 诚然如斯！让我们且行且悟，且悟且行吧。 【李丹撰文，刘伟国/陈凯/真一/蔡蓓琪等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