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圆月升起来了，如水的月光穿过整齐成片的茶园，均匀地泻在山头这座错层式四合院。</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院子被高高的堡坎和围墙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个部分。下边，90年代的崭新楼房里，尽管铁门紧锁，却荡漾着欢歌笑语，此刻，除值班的外，民警们都集结在罪犯学习室为这群迷途浪子分发月饼。上面，60年代的破旧庭院中，冷冷清清，几棵桂树经过一年风雨的洗礼，又逢花季，正默默地芬芳，默默地飘落，默默地诠释生命的含义和价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间十分简陋的民警宿舍里，玲子把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被折叠好置入橱柜，又细心地将后墙三块已穿孔的壁纸补贴妥当，终于闲下来，移步走近窗台坐下，捧着一杯氤氲的绿茶，开始了她的中秋赏月。</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高挂在天宇的满月，那样圆，那样亮，仿佛近在眼睫。遗憾的是，在这万家团圆之际，陶进却不在自己的身边。好不容易专程从深圳赶回来伴他“把酒问青天”，谁知连人影都没见到。他的同事交给她一张留言条，并告诉她，为执行特殊任务，作为分监区长的陶进已踏上了去大西北的专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桂花淡淡地释放着清香。时至今日，玲子也弄不清楚，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痴恋当监狱民警的陶进。时光倒流回5年前，他在山上带班，她在城区发展，他的收入还不及她的奖金高,她的才貌更是令许多追逐者望尘莫及。恋爱到结婚，只有她经常上山看他，难得见他进城来陪她。女孩子谁不向往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可是，见面不到三分钟，他便要将话题甚至精力转移到他所管理的罪犯和茶园，要不就是满脸疲倦、满身尘土，刚坐下便倒头呼呼大睡。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他的诗歌令同样爱好文学的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有从这些文字里面，才可以体味出他对她的深情挚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桂花也在淡淡地释放着惆怅。桂花香飘十里八里，远在千里之外的陶进肯定是闻不到的了。而天空中那轮满月，他那警惕、不眠的双眼总该能够仰望到吧！也许，此时，唇干舌燥、双腿站痛的他正聚精会神地坚守着值班岗位，他无暇想到，今夜的满月更寄托了她的几多愧疚几多思念和牵挂。去深圳报社，并非她狠心抛下他，企业倒闭后，仅靠他一人的工资来维系全家的生活，的确捉襟见肘。站稳脚跟之后，她劝他辞职同去，因为他比她更专业更具潜力。他不肯，她也不怨他。毕竟，他俩的事业追求不同。何况，她默认陶进的说法：牺牲也好，奉献也罢，维护法律尊严、矫正扭曲灵魂的监狱人民警察这份工作也得有人去做。</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月光柔柔，风儿轻轻，而婆娑的桂树也在月光的映照下将美丽和芬芳发挥到极至。玲子终于明白，无论神话，还是现实，月和桂为什么总会联系到一块，那不仅有距离所产生的美感，而且必定还有光与影、色与香的和谐。虽然，等不到相互洗尘，明天就得返回深圳了，然后又是各自去咀嚼别离之苦，但她相信，她与陶进的心灵是相通的，他俩会在月和桂的依存中求得彼此的理解和支持。</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爱，我出远门去了，不能陪你，你一人要多保重，山上温低风凉，多加件衣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再次摩挲陶进匆忙中留下的纸条，玲子的眸子湿润了。今夜的明月，想必也跟随陶进颠簸劳顿的行程，一路照过崇山峻岭、沙漠戈壁，照过鸣沙山前令他无限神往的莫高窟、月牙泉。她还想让它告诉陶进：我爱，关山迢迢，我心永随，愿你顺利完成任务，早日平安归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圣洁的月华将玲子的身影拉长又缩短，缩短又拉长，一首《月满西楼》正在录音机里轻轻吟唱。玲子还在寻思，待到明年中秋月圆时，她一定要守在陶进身边，并把她今夜的感悟细细地诉说给他听。</p><p class="ql-block">2001年中秋于永川月琴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