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片段续篇连载之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十一)</p><p class="ql-block"> 楚叶嫁给了光棍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天公还算作美，苞谷种到地里后，有个把月，下了一场透雨， 睡在地里的苞谷种子喝足了水，腆着肚子，伸伸腿，拍拍小脑袋，在一 个月明星稀的晚上都悄悄地钻了出来，嫩绿的叶芽是见风就长， 一个个舒枝展腰，蓬蓬勃勃，远远望去， 一道道梯田像铺了一层层绒绒的绿毯。</p><p class="ql-block"> 这时就要给苞谷地间苗了，社员们一字排开，每窝苗里只保留一棵长得最旺的，过稀的地方要当下补种，社员们都带着一个担笼，里面放 着一条湿毛巾，他们要把间苗下来的苗子带回家，栽种在自家的自留地里或房前屋后。</p><p class="ql-block"> 这个时节，农活相对松缓， 一天下午收工时，李队长通知知青明天跟他去公社开会，自带被褥和干粮。听到这个消息，知青们好是兴奋，来到农村快一年了，整天就是劳动、劳动，跟泥土打交道，生活太单调，太枯燥了。能借此机会换换心情，能跟其他大队的知青交流认识，那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上午，知青们就和李支书、贫协李主席、团支书李豆花一起来到公社报到。会场设在打麦场，正南方摆放着两排课桌，两根木桩之间挂了一条 标语：“北塬公社农业学大寨动员大会”。高音喇叭里反复播放着革命歌曲，会场四周布满了彩旗，各村的基干民兵维持着会场秩序。</p><p class="ql-block"> 下午，各大队参会人员按区域席地而坐。2:00整，公社杨副书记 宣布大会开始，第一项，由公社米书记做动员报告。米书记在动员报告中，首先阐述了农业农村的形势是一片大好，广大社员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信心是越来越高涨，广大贫苦农民都过上了幸福生活，坚定的走在毛主席指引的革命路线上。讲到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是社会主义道路上出现的一个新生事 物，知识青年到农村来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是来广阔天地里锻 炼成长的，是来向贫下中农学习的，各级干部和贫下中农要当好这个 老师，要在生活上，思想上，关心教育好知识青年。同时，知识青年要虚心向贫下中农学习，要在思想上和生活上和贫下中农保持一致，彻底丢掉一些坏思想、坏行为，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知识青年。</p><p class="ql-block"> 会议第二项，公社张社长要求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要在思想上深刻领会米书记的讲话精神，要在行动上有具体规划，要按期落实到位，争取在短期内掀起农业学大寨的新高潮，要大力兴修水利，要扩大土地耕种面积，要保证在上缴国家公 粮的基础上，再缴一份爱国粮，要对一些破坏团结的言论和损害贫下中 农之间团结的行为坚决打击，知识青年要在劳动锻炼中根除一些小资产阶级的享乐行为，要有长期的吃苦耐劳思想准备，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做出应有的贡献。</p><p class="ql-block"> 大会第三项，各大队分组讨论会议精神。西洼村李支书说：“咱们回去后，要克服各种困难，继续抽调强劳力，开山挖石，扩大土地耕种面 积，提高粮食的总产量，既要保证国家公粮的上缴，又要让社员们能吃饱肚子。”</p><p class="ql-block"> 贫协李主席说：“知青娃娃们要擦亮眼睛，明辨是非，站稳立场，始终和广大贫下中农们保持一致。”</p><p class="ql-block"> 知青点长楚叶说：“我们都来自大城市，身上或多或少的残留着一些小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和行为，我们要在劳动锻炼中虚心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看齐，争取做一名合格的新时代的知青农民。”</p><p class="ql-block"> 晚饭是在公社食堂吃忆苦思甜饭，与会人员每人领到两个掺着麸皮的窝窝头和两个熟土豆。晚饭后，公社在打麦场放映电影《地道战》,方圆几十里的社员们都来看电影，把一个打麦场围拢的水泄不通。电影散后，男社员们就露宿在打麦场，女社员们被安置在小学校住宿。</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上午，会议进行第四项：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忆苦思甜大会发言。九点钟，公社杨副书记宣布把那些阶级敌人押上来，只见各大队的 民兵押解着十几个地富反坏右分子一溜站在了主席台两侧，西洼村的民兵排长黑娃押解着本村的一个地主也在其中。</p><p class="ql-block"> 公社杨副书记说：“革命形势越好，更要永远跟党走，建设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新农村。”</p><p class="ql-block"> 他接着又说：“我们的米书记就是贫苦出身，解放前在地主家做童 工，受尽了折磨和苦难。有一天，给地主家放牛，又冷又饿，挖了一个 小红薯，被狗腿子发现，打断了右腿，落下了终身残疾，是共产党领导 的武工队解救了他。从此，他小小的年纪就投身到了为解放全天下劳苦 大众的革命事业中，成为了一名受人尊敬的农业战线上的好领导，好干部。”</p><p class="ql-block"> 斗争大会依次进行，各大队都安排了贫下中农代表上台发言，在每位代表发言时，就把本村的地主分子押解到主席台前低头认罪，代表发言结束后，会场上都会响起一阵高昂的口号声。所有的发言代表都义愤填膺的控诉地主阶级的残暴，旧社会的黑暗，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给他们带来了幸福生活。</p><p class="ql-block"> 这时，主持会议的人挥着手说：“社员同志们，这正说明了广大贫下中农的思想觉悟高，立场坚定，对阶级敌人就是要旗帜鲜明，坚决斗争毫不留情。”会场上顿时又是一阵振臂高呼。</p><p class="ql-block"> 轮到西洼村代表发言时，只见两位民兵押上来一个身材消瘦，戴着眼睛，穿着粗布白衬衣的人。熊建良问：“这是咱村的?”</p><p class="ql-block"> 豆花说：“这是兰花她爸，公社中学老师。”</p><p class="ql-block"> 武满刚问：“可他是个富农啊?”</p><p class="ql-block"> 贫协李主席说：“那个老地主病得下不了床，只好轮到魏老师了。”</p><p class="ql-block"> 豆花说：“会场上的标语口号都是魏老师写的。”</p><p class="ql-block"> 武满刚说：“怪不得我看着那些字体很眼熟呢。”</p><p class="ql-block"> 上台发言的是民兵排长黑娃，只见黑娃光着两个大脚片子，穿着脏兮兮的烂衣服，咚、咚、咚的走上台来，他声音洪亮地说：“我是个孤 儿，而且我家三代都是孤儿，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我也不知我姓什么, 是哪一年出生的!”</p><p class="ql-block"> 这时底下有人窃语：“没有父母，那他是从哪里来的?”</p><p class="ql-block"> 黑娃继续说：“我现在的名字是我养父起的，我叫黑土生，是在土里出生的。养父也是个孤儿，当时，我被埋在一个向阳的土堆里，是我饥饿的哭声引起了正在路上讨饭养父的注意，捡了我，所以，我叫黑土生。 养父就抱着我长年流浪在外，沿村乞讨为生。而我的养父又是我爷爷 在要饭的路上，在一棵树下捡的。所以，养父叫黑树生。爷爷又是在水井边被捡的，所以，爷爷叫黑井生。”</p><p class="ql-block"> 黑娃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又继续说道：“万恶的旧社会，地主、富农 霸占着大量的土地，吃香的、喝辣的，根本就不管穷人的死活。因为没有土地，我家三代讨饭为生。因为穷，我家三代打光棍，讨不上媳妇。是共产党、毛主席来了，让我们穷人翻身得解放，做了主人。有了人民公 社，有了队集体，才让我结束了沿街乞讨的流浪生活，才让我有了一碗饭吃，我深深的感谢党和人民公社给我带来的幸福生活。我相信在党和毛主席的领导下，我们的生活会过的越来越好，人人都有饭吃，有衣</p><p class="ql-block">穿，光棍汉也能讨上媳妇。”</p><p class="ql-block"> 他话音一落，会场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笑声。公社米书记拿起话筒说：“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和宗旨就是要让广大的劳动人民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干革命才有劲头。各级党组织、贫协、妇联、团委要多做这方面的工作，从城里来的知识青年要端正思想，尽快和贫下中农们打成一片，融为一体，扎根农村一辈子，走出一条和贫下中农相结合的光荣道路。”</p><p class="ql-block"> 大会主持人杨副书记又领着社员们呼起了一阵口号。</p><p class="ql-block"> 这时，武满刚看见楚叶低着头，颤抖着身子，脸上也泛着红晕。他用手戳了一下白平鸽，朝楚叶努了努嘴。</p><p class="ql-block"> 白平鸽也感到楚叶的表情有些怪异，就悄声的问楚叶：“你咋啦，哪不舒服?”</p><p class="ql-block"> 楚叶怔怔地看着白平鸽说：“我决定了。”</p><p class="ql-block"> 白平鸽问：“你决定啥了?”</p><p class="ql-block"> 楚叶说：“我决定要扎根农村一辈子。”说着，楚叶就要站起来，白平鸽急忙去拉，没拉住。</p><p class="ql-block"> 楚叶站了起来大声地说：“米书记，我要扎根农村一辈子，我要嫁给农村，我要嫁给贫下中农。”</p><p class="ql-block"> 楚叶的话就像一颗炸弹，惊得西洼村的知青都站了起来，震得整个会场嘈杂了起来，石志坚还有意识的站在了楚叶的前面。</p><p class="ql-block"> 米书记站起来说：“那位知青社员，请到台上来说，我们支持你的革命行动。”</p><p class="ql-block"> 楚叶走上了主席台，米书记递上了话筒，楚叶激动地说：“我是一 名知青，我来农村就是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就是要在农村进行脱胎换骨的思想改造，我要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走一条与贫下中农相 结合的光荣道路，扎根农村一辈子，以实际行动奉献社会主义新农村， 嫁给贫苦的贫下中农，不能让他们再打一辈子光棍，并且不要一分钱彩礼。”</p><p class="ql-block"> 楚叶突然地发言震惊了整个会场，惊得台前一溜被批斗的地富反坏 右分子都张大了嘴，扭曲了脸，木呆的看着她。台下被批斗的魏老师， 把头低得更低了，垂着颤抖的双手，脸上的汗水滴嗒、滴嗒砸落地面。会场上更是噪声一片，有几位知青愤然的站了起来，拿起被褥就要离开会场，被会场边执勤的民兵挡了回来。</p><p class="ql-block"> 这时列席会议的县委宣传部王部长站了起来，带头鼓起了掌声，主席台上的领导都站了起来热烈鼓掌，王部长走到楚叶跟前，拉着楚叶的手问：“你是哪个大队的，叫啥名字?”</p><p class="ql-block"> 王部长拿起话筒大声地说：“社员同志们，北塬公社的大会开得很成功，很有实际效果，场面很有教育意义，我要向县委张书记做专题汇报。县委宣传部要在全县范围内，宣传报道北塬公社的工作经 验，以先进的典型，鲜活的事例，教育和鼓励广大知识青年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作出新的贡献，走出一条与贫下中农相结合的光辉道路。”</p><p class="ql-block"> 王部长讲完话，侧过头对米书记说：“散会后，楚叶同志和西洼村的支书留一下。这件事要在全县大力宣传报道，要办好，办全面了，要在全县树立起一面学先进，赶先进，促进农业大发展的旗帜。”</p><p class="ql-block"> 散会后，西洼村的知青们都沉着脸，谁也不说话，只是快步的走着。半道上，赶上了东洼村的知青们，东洼村的知青正嘻嘻哈哈的走着， 一见西洼村的知青气哄哄的走了过来，赶紧让开了一条道。</p><p class="ql-block"> 石志坚他们走过去后，只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向西洼村知青学习，向西洼村知青致敬!” 接着就是一阵放浪的笑声。</p><p class="ql-block"> 接着谁又喊了一 句：“太可惜了!嫁给我们吧，我们也是光棍汉，我们也不想打光棍。”身后又是一阵戏谑的狂笑。</p><p class="ql-block"> 白平鸽气得停下了脚步，扭头骂道：“放你妈的狗屁，把你妈嫁给你。”</p><p class="ql-block"> “哎呦呦，又是一个傻货，那就来吧，我们欢迎。”</p><p class="ql-block"> 熊建良腾得一下转过身，挥着拳头说：“是哪个龟儿子皮痒痒啦?”</p><p class="ql-block"> 东洼村一位长得胖墩墩的知青上前一步说：“咋啦，想打架了。你们可是全公社的先进典型呵! 我们才不上当呢。”</p><p class="ql-block"> 熊建良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说：“你再说一句!”</p><p class="ql-block"> 东洼村的一位女知青赶紧上前劝解说：“墩子，把手放开，这是人家自己的事，跟咱有屁关系。”</p><p class="ql-block"> 石志坚走上前说：“建良，把手放开，我们已经够烦的了，你就别再添乱了。这时，路边传来了鸽子和燕子的哭声。</p><p class="ql-block"> 在石志坚他们走过一条三岔路口后，只听背后又传来一声：“哥们，对不起啦，有时间过来喝酒、吃肉，天下知青是一家人。”</p><p class="ql-block"> 到天黑时，楚叶和李支书回来了。李支书一看知青们都在床上躺着，问到：“吃了没，没吃，就到我家喝汤去。”</p><p class="ql-block"> 石志坚坐了起来说：“支书，不用了，我们还有馍馍， 一会再烧点开水。”</p><p class="ql-block"> 李支书走后，白平鸽跳下了床，冲着楚叶是大发脾气：“叶子啊，你疯了吗! 这么大的事，你也太儿戏了吧，你这不是瞎胡闹吗，你这是明摆着往火坑里跳嘛，你知道吗?”</p><p class="ql-block"> 高红燕把楚叶推到了墙角说：“你……你……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你也不想好了再说，就算你不想跟我们说，你也应该先跟你的父母商量商量啊，你咋能就自己瞎做主呢?”</p><p class="ql-block"> 武满刚生气的说：“你要明白，我们是来下乡劳动锻炼的，不是来献身的，你咋能做这种傻里吧唧的傻事呢?”</p><p class="ql-block"> 熊建良愤愤地说：“我今天晚上就让那黑货躺下起不来，让他在会上瞎胡说。”</p><p class="ql-block"> （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