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内故事

君

2018年夏，我在北京做练习生。那时我18岁，已有两年训练经历。

有一天，同练习室的伙伴在议论一名新人。一开始我没有在意，只当他们在聊些无关紧要的八卦，直到谈话中突然出现了我的名字。

“真的假的？是有多好看？和梁慕比怎么样？”

“……感觉不是一个类型。”

“按照我的审美，梁慕帅点吧。”

正是对自我过分关注的年纪，我很容易被他们的话吸引了注意，旁听了一会儿，听他们说那个练习生是前几天刚来的，被分到了C班练习室。

“要不要去看看？”

“现在？”

“走啊走啊！”

“梁慕，一起吗？”察觉到我的目光，正推搡着向门走去的人马上转来拉拢我。

我挥挥手，拒绝了。

大抵因为有点包袱。我十分瞧不上“偷窥”这样掉身价的行为。其次，18岁的我正值野蛮生长的时期，身高已长到了一米八出头，对自己的外貌，不说有一种自负的态度，至少也是比较满意的。

从小到大，我听过许多对于容貌的赞美——好看，帅，漂亮……这些形容词早已被用得泛滥空洞，无法唤起更具体的想象。我并不信任他人的说法。因为审美仅仅代表一种主观。在我的主观里，人再好看也无法媲美天仙。既然如此，对于被大家夸赞的容貌，也没有猎奇的必要。

*

练习生内部有一个聊天群。此群的历史，据说可以追溯至公司招收第一批练习生的时候，最早不知由谁创立的，一路传承下来，群主换了几次，成员也进进出出了好几批，然而群聊人数还常年维持在一百人左右，都是靠练习生相互推荐进群。

每天，群里的氛围都很热闹，能产生上百条信息。我也在群里，但很少说话，参与其中的讨论。

这不能说明我不合群。

我自认为和公司里的大多数人都相处不错。但关系有亲疏之分。真正关系亲近，可以称得上“朋友”的屈指可数。我不太关注聊天群的原因是里面的人太杂，信息太多，以及他们聊的话题我不感兴趣。

某段时间，群里频繁地流传一个代号，“天仙”。这当然不是美称，而是用来调侃的。按照他们的描述，此人自命清高，孤僻难搞，犹如天仙般不食人间烟火。

在群里议论“天仙”长“天仙”短成为了大伙共同的乐趣，比如“天仙”今天穿了过季的名牌T恤来练习，舞蹈课跟不上节拍手忙脚乱，分组练习没人愿意和“天仙”组队……

听了很多“天仙”的传闻，我依然不知道此人是谁，长什么样子。不过这个代号让我产生了一丝好奇——难道真的有人美若天仙？

那天，我去走廊尽头的那间练习室找韩子彦。他是当时我在公司关系最好的朋友。

但我抵达的时候，韩子彦还没到，练习室里只有一个人，面很生，正对着镜子跳舞，却没放伴奏。

我推门而入，那人立即停下动作，与我四目对望。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在他的身上，使他莹白的皮肤亮得像在发光。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就遭到了对方的眼神警告。

“你知道韩子彦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

“那我在这儿等他。”

走进练习室，我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那人似乎还在警惕着我，但又无可奈何。当他继续练习的时候，我便偷看他的动作——简直是不忍直视的程度，四肢像刚组装起来的，舞姿僵硬别扭，比机器人还不自如。

诡异的是，对应着他的动作，我的脑子里逐渐响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原来是这首歌吗？我有一个猜想，但不敢确定，因为那人跳的和原编舞实在没有任何关系。

平时我也不是乐于多管闲事的人，但那天不知道脑子突然抽了什么筋，也许是出于一种不忍心见到前辈的名曲被糟蹋的正义感。

听见我的指点，那人再次停下，透过镜子直直地盯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