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茶

牧川

　　友人南下归来，诚邀品茶，欣然前往。

窃以为，品茶与茶品都是有讲究的，常常与高品位的生活方式搭配。即使对于茶道有兴趣而无研究，还是把常登大雅之堂的金骏眉、大红袍、铁观音、龙井、毛尖想了一遍，一股股浓郁的茶香好似飘了过来。

见到的却是无任何包装、一串串像念珠样的物品，近瞅是一团团风干的树叶。闻之，有股淡淡的野草清香，曰：鹧鸪茶。

这么一个平常之物，却有这样一个动听之名。出于好奇，先了解一下它的身世。

友人介绍，鹧鸪茶生长于冠有“世界长寿之乡”美誉的海南万宁、琼中平原，以及五指山脚下黎民世代居住的山区。叶圆味甘，是一种奇特的野生茶叶。于是，我怀着平静淡然的心情端起冲泡好的鹧鸪茶。

茶团在水中逐渐舒展开来，可以看见展开的茶叶背面清晰的纹路，茶水表面泛起一层雾状的银灰色。倒入杯中，汤色清亮，入口有股植物特殊的味道，细品甘冽爽口，回味醇香温厚。那种轻柔的中药味、淡淡的野草香，离大自然很近，瞬间让人产生了亲近感，好像忽然结识了一位刚从山林走来，带着一身晨露的乡村姑娘。

　　今年春季，有幸登上海南岛。没想到的是，无论走进简易的大排档、还是讲究的中高档酒店，抑或街边的食品小店，一进门即会看到一串串鹧鸪茶堂而皇之地挂在醒目的门楣或者墙壁上，刚入座就会有一壶香喷喷的茶水端了上来。那一刻，你就像在海岛邂逅了亲切质朴、满脸笑容的老朋友一样，顿时身心放松，心中充满愉悦。

还有一些酒店的温泉、游泳池休息区域，也有一大壶沏好的鹧鸪茶，免费供各方游客饮用。茶里透着山野的清风，活色生香。与之相比，那些经过人工雕琢，登上富丽堂皇大酒店的名茶，反而让人不踏实，端起茶杯前不得不先端起架子。

一路喝着鹧鸪茶，你会觉得原生态蕴含的生命力与自然物语，呈现着一种低调的奢华，让人身心舒爽。这样喝茶，喝这样的茶，不比人高，不比人低，性情如茶，内敛精简。

　　怀着几分对造物主的敬意，走进海南万宁的东山岭一带。那里空气清澈、风景优美，是全国的长寿之乡，世人纷纷探寻其中奥秘。在葱茏茂密的山林里，首先会听到鹧鸪鸟的啼叫声，此起彼伏，在林间跳动。大片鹧鸪树隐藏在原始森林中，树叶就是最接近自然的茶叶。鹧鸪茶，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由此而生。

相传万宁一山民养的一只鹧鸪鸟生病，主人万分着急，翻山越岭上东山岭采茶，回来泡茶给鸟喝，几天后病愈。从此，人们从单纯的喝茶而解渴，逐渐认识到此茶的保健作用。

当地居民长期饮用鹧鸪茶，将它的药用价值体验的淋漓尽致：清热解毒、消食利胆、降压减肥、健脾养胃、防治感冒，一概用鹧鸪茶应对。经查，有资料显示《本草求卷一》云：“鹧鸪茶，甘味、香温，主咳嗽，痰火内伤，散热毒瘤痢，根治牙痛、疳积。”确实名至所归。

鹧鸪茶渐渐走进岛民的日常生活，成为四季常饮和接待宾客的绿色养生健康饮品。当地山民劳作之余常常将叶片与枝条一并采回，然后摘下叶片，卷成球状茶叶团，再用椰子树叶撕成的长条带扎紧，将十几个茶叶团串成念珠状的一串。无需包装、冷藏，静静挂在屋檐下，只待三两知己。

　　客人来时，解下一个茶团烧水冲茶。无论热啜，还是凉饮，茶汤的口感和香气，都能始终完好地融合而持久。冲泡数十泡后茶香稍减，倒掉茶叶，杯盏尤留余香。

千百年来，历代文人墨客将鹧鸪茶誉为茶品中的“林芝草”。我国著名诗人、戏剧作家田汉当年登东山岭曾写下“羊肥爱芝草，茶好伴名泉”的诗句。这里还是海南四大美食之一东山羊的产出地。东山羊肥而不膻，据说与放养于东山岭的山羊爱吃鹧鸪茶叶有关。

鹧鸪茶虽说平民身价，却钟情于懂茶的有缘人。前些时朋友将鹧鸪茶带回北京，其老父亲先是好奇浅尝，后来居然喝得上了瘾，几次三番打听这稀有物品从哪里来。真没想到，这种来自于海南岛东山岭的清凉之物，居然能消去皇城根的暑热。

这样看似简单平常的小小茶团，其中的味道让人动容，喝茶人开心，送茶人高兴。其实人的一生中没必要处处费心权衡，好多事情真诚自然去做，就会像鹧鸪茶一样让人温暖舒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对包装富丽的物和有权有势的人充满仰慕，而对乡野的粗茶淡饭和平民百姓不屑一顾。尤其进入网络媒体时代，都想站在高音区造势张扬，人前显贵，活得很累。

人这一生，如能像鹧鸪茶一样，坦然平静地从大自然中走来，沐浴着清风和泥土的芬芳，不做任何加工装饰，生存得简简单单，实实在在，恰恰才能享受生活的轻松快乐，体验生命的美丽清新。

喝着鹧鸪茶，心中似有一股清泉静静流淌。

2019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