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那些折翅的天使

渐远

如果每个孩子来这个世界前都是天使，那些天生残障的孩子应该是在追赶妈妈的时候没好好看路，一不小心跌了一跤，折断了他们的翅膀。 　　这学期，学校需要“送教”的学生又增加了几个，我们在办公室里很难见到张老师和陈老师的身影，因为负责“送教”的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学校所辖区域内的乡镇来回奔波。 我不太了解他们“送教”的内容，也不明白“送教”的意义，想当然的以为他们是到残障孩子家里教他们学习文化知识。可在那些残障孩子大都是几乎完全不能自理的孩子，并且智障儿童居多（但凡能正常读书识字，家长就会想方设法让他随班就读或者送到特殊教育学校，哪怕跟不上正常教学），他们能学习多少“知识”呢，送教又能达到什么目的呢？ 　　就在上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恰好有点小闲，就跟着张老师他们体验了一把“送教”。刚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了，第一站新乡镇的潘同学家，车才刚上高速，张老师和陈老师就开始整理今天的“教学”内容: 给谁带的小零食呀，谁又要小玩具呀，谁谁上周又学了点什么呀，这周应该教点什么呀，……真让人以为他们是去看望亲戚家的小朋友。 潘同学，十四五岁的样子，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上九年级了吧。我们到时他家大门紧闭，“潘XX，潘XX，开开门。”张老师解释小潘同学父母在外打工，是外公在家照看他，可能这会儿外公出门去地里了，但潘同学肯定在家。 张老师喊了两声并不见回应，但房门却悄然打开，无声无息地钻出一个少年，一来五、六的样子，瘦瘦的，干干净净的，看上去挺文静的，只是眼神黯然。 见他出来，张老师问他吃早饭了没有，他不说话，只稍稍点了一下头，其实都看不出他是不是点了头，他一直都低垂着头的，他像空气一样沉默着，从头到尾都不曾发出一丁点声音，连走路的脚步声都若有若无。 　　张老师和陈老师的“教学”方式很特别，今天他们看到小潘同学家门口堆了些红薯，就询问他是不是等会儿要煮中饭，然后就开始教他洗红薯、削红薯，一遍遍教他怎样洗才不把水溅到自己身上，一遍遍纠正他怎样拿刀才不伤到自己，……临走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他烧火时注意安全，煮饭时别让开水烫着了。整个过程小潘同学一句话也没说，但他一遍遍地竭尽全力去做着我们看来很简单的那些事事，不断重复，不急不恼。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还送我们到他家地坝边，张老师几次示意让他回去，直到我们走出很长一段才见他转身回屋。张老师告诉我们: 潘同学其实智力基本正常，他是有一定文化能力的，语文大致相当于小学三四年级吧，数学也能会些简单的加减乘除，只是肢体不大灵活，他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在家也能够做点简单的家务了，偶尔也能煮煮饭喂喂猪，能及所能及地帮外公减轻点负担了。 　　如果说潘同学是一尾沉默的鱼，那么小郑同学就像叽叽喳喳的鸡崽。小郑同学家在潘同学家相隔三十多公里溪口乡，从潘同学家出来张老师就打电话跟小郑父亲，电话刚接通还没等他父亲说上话就听见他的声音:“张老师，你老久来哟。”“陈老师来不？”“给我带玩具来没有哦？”……张老师一边忙不跌地回答他，一边询问他父亲一些事情，陈老师也在一旁大声应对小家伙连珠炮似的提问，好不热闹。 陈老师笑着解释，小郑同学是个喜宝，是他们“送教”孩子中最有成就感的一个。这孩子天真烂漫，身体也还不错，就是智力只有两三岁的样子，他母亲在他几岁时就去世了，他父亲养了十几头肉牛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计根本顾不了他，他倒是每天乐呵呵的一个人在家周围玩，也不从走远。 　　我们的车刚停下就见他老远就迎过来，首先冲到张老师陈老师面前撒个娇，张老师忙给他介绍:“看到没有，今天还有两位新客人哦，这是幸老师，这是向老师。”他很懂礼貌，伸出的手抱了抱幸老师的腿叫声“幸老师。”然后用手碰了碰我的手“向老师。”然后牵着陈老师，招呼着张老师往他家里去。我惊奇于他居然知道男女有别，用了不同的方式“打招呼”。他真的还是个小小孩，个子矮矮的，像个小学生的样子。张老师说他今年十二岁，本应该上初一。 小郑同学的课程比较轻松，课堂就在他家门前的水泥坝上，一会儿张老师带他看看画片，跟他讲讲小故事，一会儿陈老师跟他玩玩具，像极了给幼儿园小朋友上课。看着老师和学生一个闹着一个笑着，一个追着一个赶着，听着师生们的欢声笑语我眼睛竟然湿润了。 　　作为老师，我并没有进过几年课堂，对于教育我没有特别的感受。但作为母亲，是我把孩子带到这人世间，健康、阳光是我对他唯一期待。能扶他走一程、陪他走一程、看他走一程，但终会渐行渐远，如果他能在冰冷的世界里寻得一份属于他的温暖、让他感觉人间值得就是我最大的幸福。而这些折翅的“天使”呢？他们不能飞翔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我们还是可以尽力多护送他们一程吧，而“送教”，应该算是学校老师和这些折翅天使们的父母共同扶他们走一程吧，不求他能天高海阔，但愿能让他们未来的路能越走得平稳些，再平稳些，让他们更多一点感知这世界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