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告白

墨涵

　　A城的十月宁静而又富有生气，A城的一个古镇里更是秋意阑珊，缱绻如画，目光所极之处美不胜收。

在一片诗意般的银杏林中，她躺在他的怀里，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睡的那么安详，此刻，她应该是最幸福的。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无声而泣，泪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秋天归于了沉寂。风在肃静之际，解下几片叶子，盖在她娇美的身体上，她就美成了秋天的样子。

他抱着她的遗体走出银杏林，这是她最后的心愿……

　　她叫沈墨，是A城的一名知名作家，他叫洛涵，是B城的一名知名画家，半年前因工作需求来到A城。

A城举办了一场隆重的画展活动，文艺界的一些知名人士都前来观赏。沈墨是一名作家，但她对作画也情有独钟。她走在画展大厅，用心欣赏着每一幅作品。突然，一幅秋景图吸引了她，画上题了一首诗，而这首诗正是她去年十月在古镇写的《秋诗》，画面则正是古镇之景，落款洛涵。要说A城文艺界的知名人士她基本都知道，但是这个名为洛涵的人，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就在沈墨愣神的那一刻，两名男子谈笑着走过来，他们也停在了这幅画跟前。其中一名男子指着画说道：

“洛先生，您的这幅画可是上等佳作呀。”

被称为洛先生的男子笑了笑说：

“过奖了，画中景物并非亲眼所见，是根据画中题的那首《秋诗》创作的。”

“洛先生能根据一首诗就能作出如此画作，实在是了不起。而且画中的这个地方就在离A城不远的古镇子上，那里一年四季都是极美的，等有时间先生可到那里去看看……”

那名男子兴致勃勃的谈论着那个美轮美奂的古镇。

沈墨听着他俩的对话，也来了兴趣，她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那位洛先生一番，只见他高大俊秀，仪表堂堂，气概不凡，行为行事更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他也打量了她一番，她中等个子，一身复古白裙着身，面色白里透红，既有北方女子之态，又有南方女子之雅，气质中总有一种古典雅韵之美，十分赏心悦目，单是外表就是他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女子了。

也可能是前世的缘分，他们相互很默契地点了点头。

“两位先生好，鄙人叫沈墨，很高兴认识两位。”

沈墨语言柔和地说道：

“这幅秋景图着实美，站在画前如身临其境，洛先生真是画功了得！”

“什么？小姐莫非就是这首《秋诗》的作者，也是咱A城的大作家沈墨小姐吗？”

那位男子一脸不可置信的惊呼着。同时，洛涵也睁大了他那明亮的双眸。

“不敢当，只是一首拙作不足夸。”沈墨谦虚道。

“原来是沈墨小姐，幸会，幸会！我读过你的书，也很喜欢你的作品。”

洛涵用敬佩的目光望着沈墨。

就这样，他们聊了很多，从写作到作画，就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画展结束后，他们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A城是一座很有文化素养的城市，经常搞一些各种文艺活动，每次活动中，一些知名人士都会前来参加，沈墨和洛涵也不例外，他们志同道合，志趣相投，友谊也越来越深厚。洛涵擅长山水画，但是他对A城不是十分了解，沈墨除了文学创作之外，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游山玩水。A城的每一个角落对于她来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于是他们经常一起旅游，一个写生，一个采风，所到之处总能留下他们最美的印迹和最好的作品。后来两人索性达成共识，洛涵作画，沈墨题诗。从此，洛涵几乎每一幅画作上都有沈墨的题诗，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洛涵把沈墨当成了他最知心的朋友，而沈墨却对洛涵一见钟情，日复一日，她刻骨铭心的痴情洛涵又怎么能读懂。她是一个很矜持的女孩儿，即使再怎么喜欢也不会主动表白。其实，洛涵也是非常喜欢这个古典女孩的，只是他不能背叛自己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是B城一家公司的总监，他们是大学同学，已相恋三年，他只能选择做她的知心好友。

沈墨一直觉得洛涵也是爱他的，所以她一直等着他的告白，但她始终没有等到。在这段痛苦的等待中，她写下一部名为《告白》的小说。文中故事曲折，女主人公痴情于一名优秀的男子，一直等着他对她表白，可是直到女主人公死了也没能等到那一声“我爱你”！洛涵读完这本小说后，他恍然大悟，他才知道沈墨一直在等他。他无比自责，觉得很对不起沈墨，害她如此悲伤，他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明明有女朋友却还招惹她，这样伤她的心，和渣男又有什么区别。他格外珍惜这个知己，更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无论做什么，他都会对她百依百顺，却没想到最后成了伤害她最深的人。他决定去找她，帮她打开心结。

　　

在这一年里，沈墨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乏力，掉发也严重。她以为是自己心思太重，压抑的，就没当回事。直到写完《告白》这部小说后，她才感觉自己确实病了。这天，她正在完成一篇创作，突然一阵眩晕，随即就失去了知觉。洛涵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他隐隐有些不安，迅速来到她的创作室。

他敲了几下门都没反应。他着急的呼喊着沈墨的名字，即使他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任何回应。此刻，他心中的那种不祥之感愈发强烈，于是他只能撬锁破门而入。

映入他眼帘的是沈墨无声的倒在地上。桌上的稿纸被风无情地吹落了一地。洛涵抱起她飞奔医院，看着她苍白的脸，心疼和自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又何尝不喜欢这个优秀的女孩呢？

医院检查结果让洛涵顿时奔溃，她已时日无多，他拿着检查报告央求医生救救她，医生很遗憾地摇了摇头：

“先生，很遗憾，好好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吧，多么年轻啊！”

洛涵坐在沈墨的病床前，泪如泉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知心好友会这样。他回忆着她的点点滴滴，觉得就是自己害了她。

沈墨昏迷了一天一夜后，终于醒过来了。她看着洛涵红肿的眼睛，甚是心痛，她也是舍不得他为自己受一点儿累的。

她用极其虚弱的语气说道：

洛涵，好知己，又让你操心了。”

洛涵强装镇定，他决定不告诉她病情。同时，他还做了一个决定，就是陪她走完最后一程，他要向她表白。哪怕是背叛女朋友也在所不惜，他不想让她带着遗憾走。想到这里，他拉起沈墨的手安慰道：

“傻瓜，没事，安心养病。过几天你好了，我们又能一起出去，我写生，你采风。”

沈墨精神稍微好了一点，面色依然苍白。她无力地拿起一本书，想再看看。这时，洛涵从外面进来，看见她手中的书夺了过来，并教训起了她：

“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养病，不准再看书了。”

洛涵说着扶着她坐好，拉着被子把她围好。随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钻戒，单膝跪在地上：

“沈墨，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沈墨满眶泪水，她等他这一句话等的太久了，这一刻，与她的小说《告白》里的女主人公相比，她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可是，随即她又无情地拒绝了：

“谁要嫁给你？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也只能做朋友。”

他不知道的是，沈墨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其实她在这一年里眩晕过好多次了，只是这次更严重了一些，她怕自己会连累他，她怕自己走后他会更加的伤心难过。

洛涵在遭到拒绝后，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还耍起了赖：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你若是一天不答应，我就这样跪一天，你若是一年不答应，我就跪一年。”

僵持了很久后，沈莫十分痛心地告诉洛涵她得了绝症，陪不了他。洛涵没想到沈墨已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他意志更加坚定地告诉她：

“沈墨，你给我听着，哪怕是只有一天，一小时，我都会陪着你，好好爱你，你若是拒绝了我就是在伤害我！”

看着洛涵如此诚心又真挚，沈墨再也不忍拒绝他，但她心里更为煎熬的是她走了他该怎么办？

十来天后，沈墨再也不想呆在医院了，她深知自己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她不想死在医院的病床上，她想到大自然去，她想让洛涵再带着她去古镇，她想在那里再看最后一眼落叶纷飞的秋天。她就是在这个古镇写下那首《秋诗》，被他作成画的，他们也正是因为一幅画和一首诗而结缘。

洛涵拗不过她，又想随了她的愿，便开车带着她来到古镇。沈墨让洛涵扶着她到处走走，没走几步，她就直冒虚汗，洛涵心疼她，就背着她看过小镇的每一处景。最后，沈墨说她想到古镇前的那片银杏林，她最喜欢那里，她几乎每年都来。

正值秋天，银杏林一片金黄，风动时，叶子就会翩翩起舞，美极了。

洛涵放下背上的沈墨。她偎依在他的怀里，看着这十里秋景，他们一起回忆了从认识到现在的那些铭刻于心的悠悠时光。她还给他讲了自己的身世，她是一个弃婴，养父母捡回她，并将她扶养长大，还供她上大学，就在她大三那年，一场意外父母双双亡故，从此世界上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冷暖自知。直到洛涵的出现，才让她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把他当做自己最亲的人。

洛涵认真听着沈墨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的眼泪不止一次次流下来。而在此刻，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早已爱这个坚强善良又优秀的女孩入骨。

她吃力地抬起她那苍白的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洛涵，我好爱你，答应我，好好活着，继续你的画作，你要替我去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你要把它们都画进你的画卷里！”

洛涵泣不成声：

“好，我答应你，无论你说什么，我全部答应你……”

“洛涵，我好想睡！”

洛涵颤抖的臂膀紧紧抱着沈墨：

“沈墨，睡吧，我会一直抱着你。”

沈墨实在太累了，她就这么躺在洛涵的怀里睡了，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她微笑着，睡的很安详。她二十九岁的年华在这一刻沉静了，全世界都仿佛静止了一样，只有银杏叶和洛涵的眼泪无声的划落着。

许久，洛涵抱着她还有余温的身体走出银杏林，走出古镇……

她在人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洛涵一起走下去。但是她的短暂的人生也是幸福的，成功的，美好的，她走遍了大江南北写下无数作品，出版了多部小说，遇到了一生挚爱，她虽为弃婴，也感受了养父母最无私的爱。

　　有些东西或是有些人，也许只有失去了才知道那是多么的宝贵。洛涵的优柔寡断没能第一时间表达对沈墨的爱意，导致沈墨郁结于肠，在患得患失中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这也是洛涵深深自责的原因。他把沈墨葬在了她最喜欢的那片银杏林，墓碑上赫然刻上“洛涵爱妻沈墨之墓”。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沈墨走了，洛涵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活着，有时他也想随她而去，可是他还要完成她的遗愿，他要好好活着，他要好好作画，他也要学习写作，他要替沈墨好好活着！

　　陈荣，女，笔名墨涵，陕西靖边人。喜欢古典诗词、现代诗歌散文，闲来兴趣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点滴。兴趣爱好广泛，文学爱好者，尤其喜欢写古体诗词，有若干作品发表于省内外各地各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