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平有个“新大人”

越鸟南枝

晚清云南戍边名将尉迟东晓战事拾零

尉迟东晓（1838 .11.21—1891 .4.10），汉族，云南新平县斗门乡（今者竜乡）渔科村人，官至参将，为光禄大夫尉迟品玉侄儿，当地人称“新大人”。新平尉迟氏家在斗门落籍后，人丁兴旺，辈出英才，涌现出尉迟品玉、尉迟东晓、尉迟毓鸣等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传奇故事。尉迟东晓早年追随尉迟品玉征战，后成为云贵总督岑毓英爱将、云南提督蔡标的得力助手，平生参与了镇压边疆少数民族起义、中法战争、履堪中国与英属缅甸殖民地边界纠纷等重大历史事件，被满清政府誉为能吏。

清咸同年间，云南爆发以杜文秀、李文学、田四浪为首的边疆少数民族起义，回民起义军以催枯拉朽之势从东西两线横扫清军，继而围困省城昆明，云贵总督恒春忧愤自杀，巡抚舒兴阿托病离任，布政使桑春荣兼护云南督抚，云南政局大乱。时，江南各省受太平天国运动影响，朝廷对云南战乱爱莫能助，只能寄希望于地方官府的自救。在这非常时期，云岭大地闪现出岑毓英、马如龙、杨玉科等能征善战的草根将领，始挽救了岌岌可危的云贵政局。作为时代军人，尉迟东晓在地方史籍中亦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清同治八年（1869）八月，云南巡抚岑毓英等克复楚雄、南安、大姚、定远等府、州、县城池后，于九年（1870）二月二十二日组建中路正军。命令杨玉科乘胜进攻姚州，张士进规取镇南，钱大川、冯长寿等进攻云南县，陈定邦、高发、安根等攻取宾川州，王钟祥、刘兴等进取弥渡，尉迟品玉、尉迟东晓、李安邦等分攻镇沅景东接壤之马街（今属南华县）一带回民起义军。十月二十三日，尉迟品玉、李安邦等攻克背笼村起义军先锋营四座，随即移营逼攻马街土城。二十四日，瓦禄、大卷铜、南涧、五顶山各处起义军纷纷赶来增援，汇集周边山顶扎营。尉迟东晓乘其初来乍到，夜出奇兵偷袭，摧毁起义军大营数十座，援军溃败。二十五、六日起，官军一鼓作气将马街土城攻克。二十七至十一月初八日，又连破五顶山、牛丛、柳德村、上下罗保七村，河摩、呵苴、龙潭口、瓦尾、禄库、麟街等处起义军营垒数十座，先后斩擒无数，南涧一带汉夷摄于军威，纷纷反正。

同治十一年（1872）十月，游击尉迟东晓、都司苏三宝禀报：顺宁、云州起义军窜扰缅宁厅，妄想分散官军注意力，左右杨玉科对大理方面的进攻。尉迟东晓等率众奋勇拼杀，击退回民起义军，阵斩将军薛超武、李铁脚板，参军马阿喜、马天雄等，并乘胜进攻云州所属茶房寺、头道水、中山、礼拜寺防线。同治十二年（1873），云南提督蔡标派人查探云州地势及起义军兵力部署情况，侦知距云州城数里的水磨、平掌三村是州城的咽喉，务必先拿下这一要地，才有利于进图云州城。于是设法收买村内人员作内应，命令尉迟东晓、李春阳、王荣等带勇三千余人，于二月十九日夜间绕至水磨村后埋伏，待内应举火为号，尉迟东晓等挥兵冲入，歼灭起义军精兵二百余人，遂将水磨、平掌三村攻克。

第二天一早，回民军大司隶冶维焕、大参军蔡双全，由城内率数千人前来围攻，尉迟东晓等奋力抵抗，午后蔡标率援军赶到，令陆纯刚、李朝相、黄世昌、黄才广、苏三宝、李春阳等军分左、右两翼先出迎战，自己亲率蔡兴国、董云庆等带领后队直捣中坚，从中午一时战至下午五时，双方交锋十余回，官军阵斩蔡双全及起义军多人，冶维焕被乱枪打死，起义军大败，官军尾追擒斩三百余人，陆纯刚等乘胜夺取附城之河湾村营房五座，经此一役，起义军元气大伤，没撑过几天，杜文秀在缅宁一带的回民军便被官兵赶尽杀绝。三月十四日，景东直隶厅同知凌应梧、前代理同知章庆恩、景蒙营游击梁士伟、提标左营游击尉迟东晓等将硝铜匪首何应寿擒获监禁，其余胁从人员全行解散，景东匪乱至此平息。

1883年12月至1885年4月，法国殖民者发动侵略中国、越南的战争，史称“中法战争”或“清法战争”。1884年8月26日，清廷被迫对法宣战，9月1日，云贵总督岑毓英任西线统帅率部出关，云南开化镇总兵蔡标募尉迟东晓等旧部随征，在宣光、临洮大败法军。守御富良江时，蔡标命尉迟东晓等将士遍地挖掘地道，躲避法军炮火，见炮火不能对清军造成有效伤害，驻扎在河内的法军才不敢贸然向西线岑毓英部发动进攻。宣光、临洮保卫战，使号称“世界第二”的法国国际声誉一落千丈，而滇军的形象却得到了提升。李根源在《云南人的真精神》中讲道：“云南人的抗战精神，不自今日始，在历史上早已‘古已有之’，光绪初年，越南事起，岑毓英、杨玉科、冯子材、刘永福诸位将帅和法国人起而周旋，打下了宣光，又战胜于谅山，追击法军直到距离河内只有八十多里的地方……岑毓英、杨玉科、蒋宗汉、徐联魁、蔡标、丁槐、何秀林、吴永安、岑毓宝、马柱、尉迟东晓、马维骐、白金桂、覃修纲这几位，却全是云南的将帅”。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英、法殖民者开始侵占缅甸、越南之时，云贵总督岑毓英也正筹划在倮黑山（今临沧至西双版纳之间绵延数百公里的澜沧江以西沿岸山区）设置镇边厅，准备与英方勘划界。随着越南、老挝的沦陷，倮黑山已不可能再充当区隔缅甸的边界，新设置的镇边厅也无法在政治上和文化上完全取代张秉权（改心和尚杨德源门生张辅国之子）在倮黑山创立的“五佛五经”体制。光绪十年（1884）十月，云贵总督岑毓英与巡抚唐炯函商，有意对倮黑山头目进行招抚，委派普洱知府王德浩、参将尉迟东晓前往倮黑山查看各倮目情形，看他们是否有归附之心。

光绪十二年（1886）中法划界结束，五月初六日，倮黑头目张秉权蛊惑周边夷众攻踞猛猛土巡检地圈控，所到之处掳掠烧杀，气焰嚣张，岑毓英与前任巡抚张凯嵩将剿办情形先后上奏。认为倮黑夷目诡计多端，闻官兵进攻逃匿山林，谎称愿意招抚，暗地里仍相互勾结，据险与官兵对峙。当时因为西南防务吃紧，告诫他们只要承认大清王朝的统治即可姑且不究，所以一直未出兵。张秉权被雷击死后，其子张登发更为凶恶，反反复复多次攻占猛猛边地，人民苦不堪言。顺宁府及缅宁厅的地方文武官员及应袭猛猛土官罕华封等人多次请求发兵进剿。岑毓英派参将侯应贤管带顺云协操兵，令参将禹光廷等挑招顺宁、云州、缅宁土勇五营，游击李春阳募景东厅土勇两营，千总刀焕彩募镇沅厅土勇两营，参将尉迟东晓募威远厅属猛烘、猛班、猛戛各地方土勇七百名，分驻险关要隘择机进剿，务必实现剪除倮黑夷目张秉权，恢复边境安宁的目标。

光绪十三年（1887）十月初八日，云南提督蔡标报告：倮黑夷目凭借地势天险，思想顽固不化，只可兵攻，不能德化。之前因为粮饷不济未敢用兵，去年派熟悉地方情形的王德诰知府、尉迟东晓副将前往招抚李芝隆、石朝凤、石光玉、李齐芳、张文科、石廷子、李大昌、萧修武等八家头目，赏给土官职衔后均已归顺，情愿认赋完粮。而张登发仍把官兵视为敌人，嫉恨李芝隆等接受招抚，屡屡向各寨攻劫，各头目领地不堪其扰，不得不用重兵以除边患。当前应该与在省司道再三商量，不能以军费短缺为由，任由张登发恣意妄为。我已下令副将尉迟东晓、参将侯应贤、禹光廷等先带兵练土勇扼要防守，将驻防省城精兵三千人编为十二个小营，派补用副将杨发贵、马维骥、王天长、补用参将张绍模等督带，于八月十三、十六等日先后开拔，并令补用都司刀巫文管带威远营操兵一百六十五名，普洱镇守备马成龙管带普洱镇操兵二百名，在大谅江（澜沧江）边扎营，制造船筏，以备官兵渡江之用。

光绪十三年十一月初一日，副将陆春、尉迟东晓、杨发贵、王天长、马维骐，参将张绍模、禹光廷等先后报告：西路各军经副将陆春统带于九月二十五日由缅宁的漫竜、天生桥、东弄等处进逼倮黑西山。倮黑山口有个三台坡，地势极为险要，张登发聚众数千人分扎三座大营，小营、碉卡三十余处。蔡标命令参将侯应贤、已革游击杨廷相、游击浦光兴、守备袁建中、军功高文元等为右翼，参将禹光廷、都司杨师尧等为左翼，陆春自当中路，初四日出队，亲率各营官弁兵勇直捣三台坡倮黑兵营，鏖战一天，外委冷石科首先攻破倮黑防线，大军蜂拥而入，瞬间将西山三台坡攻破。侯应贤、禹光廷、谢景春等督战各营并力推进，鏖战两昼夜，始将附近的东弄、章外、根恒、三河等处倮黑营盘、碉卡尽行拔除。此战，共破大营三座，小营、碉卡三十余处，击毙倮黑夷三百余名。

初七日，陆春亲率各营由三台坡进发，参将禹光廷挑选熟悉道路土勇攻入南元，连破倮黑营三座，官军始驻扎南元。当天夜晚，倮黑夷偷袭围攻，被官兵击退。第二天，禹光廷乘胜直趋大蚌江（位于今景谷内）边接应南路军渡江，又攻破上、下蛮蚌倮黑营盘二座，小营三座。杨廷相军由南亢深入，攻破大、小户完各寨。其南路各军，经尉迟东晓会同杨发贵、马维骐、王天长、张绍模，游击李春阳、都司刀丕文、千总刀焕彩、把总李炳辉、军功陈育珍等分带官兵土勇，由猛戛直趋大蚌江边。补用知府王德诰雇募土人在沿江山上伐竹，编扎竹排数十张，倮黑夷见状，在对岸排列炮台连环轰击。因水流湍急，靠竹筏摆渡实属不易，杨发贵便派人偷渡过江，到圈糯寨招抚倮黑头目李先春，李先春率附近夷民千余家接受招抚，倮黑张登发实力大减。

禹光廷则由南元山往下攻，倮黑夷惊慌失措，尉迟东晓等督率兵勇乘势过江，尉迟东晓军攻其前，禹光廷军攻其后，倮黑夷腹背受敌，被打死及跳进江里淹死的不计其数，官兵乘势将大蚌江边的倮黑大营、碉卡数十座一律踏平。初十日，各军整队前进，又将滚冈、怕札等处倮黑营盘一概攻破，所有被裹挟之民及佛房夷众均得到妥善安置。十二日，攻破蛮赛大寨，随即分队并进，由黄草林一带自上攻下，所过之地，尽皆险阻，倮黑夷依山扎营，阻截官军。官军用小开花炮不断轰击，连破十余处营垒，追至蛮糯河（属红河水系），倮黑夷将桥梁折断，在河对岸安设大炮负隅顽抗。尉迟东晓一面选派熟悉水手砍扎木筏，由上游连夜偷渡，一面开炮还击，趁其不备，于天明前渡江，官兵左右夹击，将河岸大石炮台十余座悉行攻毁。部队抵达安党山，安党山四面悬崖峭壁，是倮黑诸山的最高峰，倮黑夷恃其险峻，自认为可以高枕无忧。

官兵乘夜仰攻，激战一天多才把安党山攻克，顺势将附近的荒田寨一并攻破，居高临下俯瞰圈控，已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十四、十五等日复将沿山各寨扫除，所有连日溃败倮黑夷有的逃归圈控老巢、有的向官军投诚。剿倮黑山一役，共抽调各标、协、营暨边防各营战兵共四千七百六十余名，兵力尚单，又奏明添派参将尉迟东晓等招募土勇，前后共募土勇三千一百一十余名，始将倮黑山夷乱按期荡平，开拓疆域一千五百里。

光绪十三年（1887），清政府在澜沧建置镇边直隶厅，治所设在勐朗坝（今澜沧县治），辖今孟连、西盟、澜沧和沧源等地，委王德诰署理同知，尉迟东晓为参将。军政要务主要由尉迟东晓负责，尉迟东晓治理地方恩威并施，刚柔相济，在当地夷人中享有崇高的声望。英间谍常潜入五佛房夷地收买贿赂土目，怂恿他们从中国分离出去，归附英属缅甸殖民地，可一听说迟大人来便闻风而逃。然而，地方土目以镇边厅距省会远，在归顺中英立场上摇摆不定，连年生事。十七年（1891）夏四月五日，五佛房夷（澜沧县拉祜族）千余人把新上任的镇边厅同知王绩威包围在募乃厂，镇边营参将尉迟东晓前往营救，在石门坎（今澜沧县竹塘乡）突遭五佛主兵袭击，尉迟东晓中弹死，把总孙汉祥、杨应光及兵役数十人均惨遭不幸。

官军闻讯，驻边防练军总兵谢景春、镇边营守备刀焕彩、土都司李芝隆分道驰援，才把同知王绩威解救出来。总督王文韶、巡抚谭钧培惊闻五佛房夷胆敢攻击朝庭命官，戕害驻边大员，当即命令迤南道刘春霖发兵进剿。刘春霖指挥顺义前营杨宗墀、副后营杨盛新由蛮竜山进，以总兵谢景春断后；顺义副前营李云、后营李舂阳、普定中营屈洪德由锡海南对河进，以参将邹位虔率炮队跟随；土都司李芝隆率土兵由大丫口进，一路攻克夷塞要隘营盘数十处。大军汇合后，直取东主、闲官、富角，各佛房先后被荡平，义宋土目畏军威归降。刘春霖又下令部队进攻永帕、牛市堆佛房夷老巢，佛房夷勾结卡瓦（佤族）兵来援，皆被官兵击败。冬十月，官军将永帕、牛市堆两巢穴攻克，使多年来的五佛房夷问题得到悉数解决。

尉迟东晓阵亡后，其尸骸被部下披星戴月运回新平，埋葬在老家者竜渔科六台团山田，至今墓塜完好。碑心铭文从右往左为：“原命生于道光戊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申时，大限殁于光绪辛卯年四月十日午时；皇清诰授光禄大夫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云贵总督愚弟王文韶顿首拜题；皇清诰授建威将军钦赐花翎记名提督三署威远营、参府奏署镇边营参府克勇巴图鲁仆勇耆寿尉迟公讳东晓老大人荣墓；皇清诰授建威将军钦赐黄马褂署全省提督额尔克巴图鲁如兄蔡标顿首拜题；嗣男尉迟宴宾、念宾合家敬立；大清光绪十九年岁次癸巳孟夏月上浣吉旦”。

尉迟东晓遇难对近代云南边疆巩固建设是一种损失。他秉承云贵总督岑毓英旨意，不畏条件艰苦、不惧环境险恶，始终毅然决然奋战在边境一线，对稳定近代滇南边疆形势、遏制英殖民势力入侵及维护国家领土主权完整等方面均作出了重要贡献。继任云贵总督王文韶因失去像尉迟东晓这样有血性的文武双全人才，在任上碌碌无为。外加清政府的腐败无能，签约让权，而使英、法殖民主义者割去了原属于中国的大片疆土。中英、中法划定边界时，原属于大清王朝的边民得知消息哭声震天，哀鸿遍野，扶老携幼向北跪拜他们再也回不去的家——中国！

参考书目：《岑襄勤公奏稿》、高文德《中国少数民族史大词典》《续云南通志稿》、光绪《普洱府志》《滇黔迟氏家谱》

注：文中工笔仕女插图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