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君之七

野天游人

7：苏秦相齐 田文出走

临淄，相府，孟尝君宴请燕国使臣苏秦。

苏秦令从人献上裘皮、黄金，道：“燕王得悉薛公从秦国虎穴脱险，特地差遣鄙人来探望、‘慰问。”

孟尝君举觞相请，宾主一飲而尽。 苏秦放下酒觞近身相道： “过去，薛公一贯主张齐秦通好，现在总算知道了秦王的为人了吧！秦国乃是虎狼之邦，楚怀王被骗到秦国后，一直扣留、囚禁到如今。薛公这次虎口逃生，真可谓大德大福啊！” 孟尝君感叹地说：“这一次多亏了几个门客，要不然可就真是有去无回。苏秦先生，你说你想离开燕国到齐国来，非常欢迎你，田文一定在大王面前推荐、保举你。”

齐国王宫。齐涽王笑盈盈地观看苏秦赠送的珠宝、黄金、美女、 麋鹿。齐王设宴款待。

苏秦长揖道：“鄙人从终南山经行，看见西山岗上有一只饿狼，窥望着山下的群羊。饿狼本想冲进羊群，却畏惧雄踞在东山岗上的一只猛犬。大王，秦国就象那只饿狼呀！诸侯各国如果不是齐国的保护，

早就被秦国—个个吞灭掉了。大王联合起諸侯各国抗秦，天下方能太平！”

公元前二八八年，秦昭襄王派其舅父禳侯魏冉赴齐邀请齐湣王同时称帝。秦昭襄王为西帝，齐涽王为东帝。

齐涽王在王宫宴请魏冉，殿堂上鼓乐齐鸣。

苏秦入宫拜见齐涽王，齐王兴高采烈地说：“寡人非常高兴先生自愿留在齐国。寡人同意孟尝君的请求，由先生和他担任齐国左、右相。据寡人所知，先生对齐秦称帝，有着不同看法。”

苏秦长揖顿首道：“屠户的亲友，哪怕远隔千里，人们也觉得他 们身上有一股血腥气。

齐国与秦国这样凶恶的国家交好，就会损害自己的好名声。大王，应该雷厉风行，联合領导诸侯各国，一举打垮秦国，建立千秋霸业。臣愿为联合伐秦事宜，再次到诸侯各国游说！”

齐涽王笑逐颜开。

苏秦乘坐马车，风尘仆仆到魏、赵、楚，韩等诸侯列国游说、联络。

齐、赵、魏、韩、燕五国军队在广袤的原野上集结。旌旗蔽日， 声势浩荡。

咸阳王宫，秦王召集群巨商议。

魏冉道：“大王不必忧虑，五国联军，不过是一群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依臣所见，大王取消帝号，

归还被攻占的各国土地，秦军退守在函谷关，五国联军，将自行溃退。齐涽王好大喜功，骄淫无度，素与他的堂弟孟尝君田文不和，一味宠信苏秦。据臣所知，苏秦乃是燕昭王的心腹，他在齐国活动多年，为的是替燕昭王报毁国杀父之仇。现在，只要用反间计除掉孟尝君，齐国将不攻自破。” 秦王大喜：“禳侯老舅真称得上计高一筹啊。”

临淄城内。大街小巷、茶社、酒肆里，人们围在—起低声议论。一个商贾模样的人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文武大臣打算废黜涽王，拥立孟尝君为齐王！”另一个人说：“同是威王子孙，涽王昏庸无道，孟尝君聪慧贤明，立孟尝君为齐王，这是齐国人心所向，是全体国人的愿望唧！” 流言妄语象瘟疫，在齐国大地上迅速传播、漫延。

　　王宫里。齐涽王拍桌怒叫：“好一个道貌岸然的贤明君子，寡人早就料到他心怀不轨！”苏秦上前道：“大王息怒，不必为区区小事烦恼。” 齐涽王怒气冲冲说：“谋夺寡人的王位还是区区小事。说什么寡人昏庸无能，要寡人让位给田文，真是气煞寡人了！” “大王请息怒，”苏秦说：“臣正有话要禀报呢，孟尝君小恩小惠，已拢络了齐国人心，齐国文武官员，多数是他推荐、提拔的。现在，孟尝君名声远在大王之上。还记得当初臣对大王说的那句话吗?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大王如果还不下手除去孟尝君，将会悔之晚矣！” 齐涽王喘着气说：“嗯，你说得很对！”

临淄城北相国府内，孟尝君与苏秦席地相对而坐。孟尝君闷闷不乐地说：“现在己经查明，临淄城内的谣言是秦国派来的奸细散布的。田文多次进宫，怎奈大王不肯见到我！唉，真是 有口难言哪！”

苏秦宽慰说：“天下谁人不知薛公是光明磊落的贤士？鄙人己派人在临淄城内搜捕秦国奸细，请不必多虑。”

“苏秦先生。”孟尝君诚恳地，“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上，你一定要向大王把事情真象解释清楚。说真的，最近以来，我一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而郁郁寡欢！”

苏秦慷慨陈言：“薛公待鄙人恩重如山，薛公的忧郁，就是鄙人的愁烦！”

苏秦陪伴齐涽王在宫中饮酒，一个竽师跪坐着呜呜的吹奏。 苏秦说：“猎人是决不射杀野狗的，但是有这么一条疯狗，经常在猎人家门口骚扰、狂吠，扑杀小鸡、羊羔，闹得日夜不得安宁。猎人忍无可忍，一箭射杀了这只恶犬，四邻拍手叫好，都说诛杀得对。大王啊，小区区宋国，就是齐国国门口的一条恶狗呀！ 宋王偃狂妄自尊，穷兵黩武，攻击各国。他还让人称呼他万岁，真是可笑之极。现在，宋国内乱纷纭，大王何不乘机出兵灭宋，以顺天意？” 齐王道：“寡人早有此心。只不过宋国和秦国交谊很好，齐国兴兵伐宋，不知会不会引起诸候各国不安？” “大王，”苏秦说：“五国联军，已使秦国不战自退，威风扫地，齐国伐宋，替各国出口怨气，夺回失地，谁个不拥护欢迎？燕昭王非常憎恨宋王偃，臣愿说服燕王派兵前来助战！

白发银须的耕桂子，在两个弟子的搀扶下，下了牛车，颤巍巍地进了相国府。孟尝君忙起身迎迓，老人劈头盖脑地问：“齐国凭什么要讨伐宋国?宋国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你身为齐国相国知不知道？”

孟尝君忧郁地说：“田文正在为此事焦虑、烦恼，伐宋一事是大王决定的，田文实在无法劝阻。”

老人说：“那好，我去见齐涽王！”

孟尝君挽留说：“耕柱子先生，匆匆从宋国赶来，请在这里小歇—会儿吧!”

老人斩钉截铁地说：“宋国即将陈尸遍野，血流成河，我还能心安理 得的在这里休息么?”

孟尝君送至门外，目送牛缓缓而去。

齐湣王在王宫接见了耕柱子。耕柱子声色俱厉道：“有没有这样愚蠢的庸医，人的手掌背上长疽疮，就把这个人整个手臂砍掉? 仅仅是宋王偃一个人不好，难道成百上千的、甚至是全体宋国人就得遭受征伐、屠杀? ∵大王，你这样做入情合理吗？”

齐涽王不高兴地说：“寡人主意已定，老先生请回吧！”

老人倔强地说：“大王不罢兵，我就决不回去！”

齐涽王冷冷地说：“耕柱子老头，寡人看你是活够了吧?”

老人说：“我已经九十多岁了，各国王侯走马灯似地见过多少？爱护天下芸芸众生吧，我劝大王还是息兵为好！”

老人和齐王对峙良久。齐王恼羞成怒，拍案大叫：“来人呀，快把他轰出宫去！”

几名武士上来把老人架了下去。 齐涽王饮酒作乐，内侍前来禀报：“大王，耕柱子和他的弟子在王宫门前大声嚷叫，说什么齐国伐宋是不仁，无义之师。”齐王勃然大怒，抛下酒觞。叫道：“快把这老家伙打入死牢去!”

孟尝君慌慌张张地进入阴暗的地牢里，看到耕柱子及门徒被囚禁在木笼里，痛心疾首地呼唤：“耕柱子先生，耕柱子先生！”耕柱子睁开昏花的双眼，喃喃地说：“想当年，我的老师墨子先生只身赴楚说服楚王不再伐宋。我这个不中用的弟子啊，非但不能说服齐王，使宋国百姓免于血光之灾；反而身陷囹圄，我的日子快要走到头了。墨子先生，我将追随您去了！”说罢闭上眼睛。

孟尝君泪流满面，掩面涕泣。

孟尝君在王宫会见齐王，恳切地说：“大王，请宽恕耕柱子老先生吧！他可是当代的圣哲，巨子，墨子的传人。曾经是我们祖父齐威王的契友，先王齐宣王奉敬他为师。”齐王不耐烦地挥手说：“不要多说了，任何人不管他是谁，只要反对伐宋，都将是同样下场！”

孟尝君悲凄哀伤独自在相府静坐。一个从人走进来说：“薛公，小人刚到地牢里得知，耕柱子先生绝食多日，己于昨夜冻饿而死。”

孟尝君失声痛哭：＂耕柱子先生，田文无能，不能挽救您!”

众门客闻声而来，一个个义愤填膺。 苏秦到王宫会见齐湣王。苏秦顿首说：“臣刚从孟尝君府上来。孟尝君因耕柱子毙命对大王极为不满，三千食客云集一堂，对大王口出不恭。更有一帮亡命之徒，说什么要除昏君，立明主。唉，闹得实在太不像话了！” 齐湣王拍案而起：“好一个赫赫有名的孟尝君，寡人让你在齐国无立锥之地，三千门客成为丧家之犬。来人呀，速去摘回田文的相印，限令他三日内离开齐国，否则严惩不贷！”

孟尝君带着韩青、季柯等少数门客，在一队骑兵的押解下，仓促地离开临淄。他端坐在马车上，满怀深情，怅望着滿目葱笼的齐鲁大地。

进入魏国地界，没走多远，只见前面尘土飞扬，一彪人马飞奔而来。从马上跳下一位欣长、英俊、头戴金冠的青年，激情地呼喊：“孟尝君，孟尝君!”

孟尝君精神为之—振，欣喜地说：“啊公子无忌 贤弟信陵君，多年不见了！”忙下车相见。

公子无忌紧握孟尝君的手说：“兄长平安无恙，我总算放心了。本想到齐国境内去接你，又怕齐涽王这昏君从中作梗。父王非常高兴你到魏国来，准备请你担任魏国相国。”

孟尝君感激地望着这个真挚热情、充满朝气的青年。

孟尝君和公子无忌同乘一辆华丽的马车，一行人喜气洋洋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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