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名家追忆文苑·杨绛】第十五期 围城里的童话

林伟娟

围城中上演的并非都是婚姻的悲剧，那里还珍藏着一段神奇的童话故事：真纯，真诚，真爱，虽历经磨难，却始终没有“但是”。

你一定猜到了，这童话中的主人公便是杨绛先生。我敢说，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她找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真爱，且被“真爱”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疼着，宠着，爱着，敬着，直至永远，永远……

一

一见钟情

这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在清华校园的古月堂，一儒雅幽默的青年男子面对着清雅脱俗的女孩，腼腆地道出了内心的强音：“我没有订婚。”女孩面呈桃花，脱口而出“我也没有男朋友。”心有灵犀，一见钟情。没有丝毫的轻佻，没有半点的矫情，惺惺相惜的两颗心就这样一拍即合地融为了一体。

一字千钧

爱是需要表白的，可他们的方式却洋溢着独有的浪漫的文化气息。

杨绛鸿雁传书，可信中只有一个字“怂”，你蒙我蒙，智慧的钱钟书可是心领神会的。于是，同样回了封一字信“您”：莫忧，莫疑，你在我的心上，我的心上只有你。深深的情，浓浓的爱，被这普通的一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这是心的回应，这是爱的誓言。

“一行”动容

钱钟书的生活能力很差，可是有一天，他竟把一小餐桌亲制的早餐直接端到了杨绛的床前。想象得出这精致美味的背后的场景：一遍一遍的构想，一次一次地试错，拙手笨脚地忙活……这大概就是那“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虚影的实体化吧，令人动容。

一语擎天

古老中国有个传统的习俗叫“殉情”，“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钱钟书深谙此道，所以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心心念念的一句话就是：好好活。杨绛懂得丈夫的心思：超凡脱俗，让余生平和充盈；杨绛清楚自己未来要完成的事业：将美好的记忆变为一段段文字，一本本书。果然，在此后的十多年里，她没有坐等生命之树枯萎，而是把最后时光放在最有意义的事情上。钱钟书著作手稿问世了，《我们仨》问世了，《洗澡之后》问世了。

杨绛这位百岁老人，在真爱的拥抱下，将灵魂锤炼成一种不灭的精神，悄悄地留在这个时代。

二

读着围城中的童话故事，感动之余又不免心生羡慕：如果我有这样的运气该多好啊！不错，我们每个人都有追求、享受美好爱情的权利，但是，我们不能忽视美好童话的另一面，即得到真爱是需要资格的。钱钟书是这样评价杨绛的，她是“最贤的妻，最才的女”。扪心自问，我们做得到吗？

放眼四顾，贤妻大有人在：她们任劳任怨，相夫教子，甚至完全丧失了自我；可是忙碌中她们与丈夫的话题越来越少，精神距离越拉越大。才女亦不乏其人：她们自觉高夫一等，总想以自认为的正确来改造丈夫，甚至无视丈夫的尊严；终有一天猛然发现人去楼空，只剩下孤身只影，无人可塑。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杨绛全然不是这样，她是“最贤”与“最才”相碰后，生成的新物种，这就是：高雅、高贵、高能。

高雅：

杨绛最大的兴趣就是读书，小时读父亲的藏书，大学时泡在图书馆里啃中外名著。也正是这一嗜好，把她与钱钟书紧紧连在一起。结婚后，她与丈夫一路奔波，从国内到国外又到国内；经历了各种艰难困苦，但从未泯灭对读书热情。她把读书当成了一种生活方式，就像吃饭和睡觉一样不可缺少。读书让她见识到了一个广阔的天地，让她对社会百态有了深刻的洞察，从而能摆脱了庸常。在她看来，书是流动的避难所，是缩版的人世间。让她带着深切的同情和悲悯、带着对人生的热爱去看待周围的人事，成为一个从容平和的精神贵族。高雅的兴趣，历练出高贵的灵魂。

高贵：

杨绛的爱是高贵的，她褪去了世俗的算计与炫耀，以一颗真诚的心创作着自己的爱情童话。她毅然地放弃了清华学子的身份，陪丈夫出国留学；她勇敢地承担起养家持家的重担，让丈夫全力以赴进行长篇小说的创作；她忍受着被批斗、被殴打的屈辱，与家人谈天说地；即便是在农场劳改时，她也忘不了创造菜园地里与丈夫偷偷会面的浪漫……围城里的甜蜜人生就是这样一点点酿造出来的。没有批评，没有抱怨，也没有刻意的经营，但是这种渗透于骨子里、流淌在举止中的高贵，却在悄悄地影响着丈夫，影响着周边，也影响我们。由此看来，杨绛绝不是作为丈夫的陪衬而存在的，她的高贵创造着强大的高能！

高能：

作为学贯中西的大师，钱钟书眼光极高，但对杨绛却不吝赞美之词，这绝非情感偏执。她的确比钱钟书出名更早。三十出头，她就凭借几部戏剧作品名震上海滩；她翻译的世界名著《堂吉诃德》被公认为最好的中文译本；她创作的《干校六记》《洗澡》《我们仨》等作品在中国文学史上举足轻重；她那谈人生，谈读书，谈爱情，谈婚姻的文字，她那平和、静敛、坚韧、笃定的人格，更是在网络上广泛流传，成为人们立身行事的圭臬。她在不动声色地影响着这个时代。

“杨绛是妻子、情人、朋友三个角色的完美结合”，钱钟书的盛赞揭示了一个真理：爱是两个相遇的灵魂对等的合一；在围城的童话里，你是谁比遇到谁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