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喜语的美篇

琴言喜语

<p class="ql-block">草屋奶奶</p><p class="ql-block"> 马秀琴</p><p class="ql-block"> 童年时,我有一位朋友,我叫她草屋奶奶。那是上世纪的50年代,我住在马坪镇老新河口衔上,又叫老街(后因修徐家河水库而搬迁)。草屋奶奶一个人住在街上一个小巷的两间草屋里。她中等的个儿,瘦瘦的身骨,很精神也很能干,特别是做的针线活让整个街上人的都啧啧称羡,姑娘媳妇们都爱找着跟她学手艺,当然也包括我的母亲。我见了有时也喊着要学,草屋奶奶总是说:你生在新社会,要好好上学读书,将来要走南闯北地干工作。草屋奶奶很喜欢唱歌,唱的都是些很早很早的年月里女人唱的歌,有“十恨十想”、“女儿泪”、“寡妇守节”等等。歌调都很委婉、伤感,歌词也通俗上口。我不大懂意思,但觉得好听,就经常缠着要她唱的听。她唱着唱着有时就哭了,我边听也边跟着她哭。听完了调子我还会爬到她膝盖上坐着,缠着要她讲歌的意思。她跟我讲上几句后,就叹气说:“跟你个小娃儿哪能讲得清?等你长大了自己就懂了。” 好在我脑子还不太愚钝,听她唱的多了,慢慢就大概地猜想出了那些歌里唱的都是女人的相思、愁怨、苦恨、血泪之情,诉说了她们在封建的社会和家庭里遭受的歧视、虐待、不公,她们对关爱、温暖的渴望,对自己是女人、身份卑贱、命运不济的哀怨叹息。如歌里所说“只恨我的命,我命不如人;手拿麻绳去吊颈,早死早脱生,下世变男人”。这些歌,让我幼小的心灵充满了对草屋奶奶和我的奶奶,还有很多很多奶奶的同情,也让我知道了新社会的美好,激发了我对新生活的热爱和珍惜。我后来一直能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应该都源于此时的感悟。</p><p class="ql-block"> 草屋奶奶经常来我家和我双目失明的奶奶谈家常。她们一坐下来,我就闹着要量她们的小脚。草屋奶奶说:“三寸脚是金脚,四寸脚是银脚”。她们都是“三寸金脚”,我是“四寸银脚”。草屋奶奶逗我说:“你现在不开始裹脚,长大了就和你妈一样是大脚板。”然后就跟我讲从前女子裹脚的故事:五六岁时,妈妈就要用七尺长的棉布把女孩的脚一层一层、一道一道地紧紧缠裹,白天黑夜都不放开,有时还故意拉着裹脚女四处跑,那种钻心的痛能让人晕死过去。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直到被缠裹的脚生生捆绑成畸形、脚骨头不再生长为止。好多女孩因为受不了裹脚的折磨,会自己悬梁或投水而死。但即使这样残忍痛苦,无数的已被缠过脚受过苦的妈妈,仍然信奉“脚小能遮三分丑”的习俗,坚持给女儿缠足。一个个地缠,一代代地缠,直缠到奶奶这一代,孙中山革命了,皇帝废了,缠足的习俗也才废了。我问:“为什么妈妈知道裹脚痛还要给女儿裹?”草屋奶奶说:“为了好看呀,好看才好嫁人呀,脚大了要被世人笑话、更要被男人嫌弃的。”我又问:“那男人为什么不缠脚呢?”草屋奶奶说:“男人是当家人,要种田耕地挑担扛梁,还要在外头行走闯天下。”我翘着头说:“女的也可以呀!你不是说我长大了要走南闯北吗?”草屋奶奶搂着我说:“你有福赶上了好时候呀!新社会多好哟,不叫小姐,不称丫环,女人也能和男人一样读书认字、在外头做事。”我看到草屋奶奶的眼里亮亮地闪着泪光。</p><p class="ql-block"> “金脚尖尖,中间弯弯;不能趟河,不能爬山;走路蹒跚,干活艰难;吃尽苦头,受尽磨难;封建礼教,女人辛酸。”儿时的歌谣至今还铭记在我的脑海里,草屋奶奶吟唱的声音也时常回响在我的耳边。</p><p class="ql-block">写于1995年8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