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住过一个“小棉袄”

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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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千世界，总有种景观，在惊鸿一瞥中惊呆时光；也总有一处地方或人文，在时光洪流里，把自己打磨成绝美的模样。

为欣赏这样的景，以往，我总跑到外面追寻，却忽略了自家身边也有这样醉人的景。

前不久，我在转游自家门口的那一处处自然与人文景观后，曾撰写过家乡的昭君博物院与大召两处人文历史景观。今天，请你欣赏我家乡那处静默了三百年的人文景观：一个“小棉袄”住过的府邸与她的传奇。

　　这处府邸，呼和浩特人叫它公主府。

这个公主府，是一处具有悠久历史和独特文化魅力的人文景观。尽管当年这里已有归化城，但诺大草原依然显得人烟稀少。

茫茫草原，是那个皇帝当年心血来潮，狠心把个闺女送到了这偏僻的地方。

不都说皇帝女儿不愁嫁，难道这个皇帝闺女太丑，她老子才挑了个人少的地方，派人为她造府，随便找个婆家下嫁了。

要是你也这样认为，那就与我错到了一搭搭。

其实呀，这个“小棉袄”，不仅为人聪慧，长得也如花似玉。然而，为了父亲的江山，公主却甘心情愿嫁到这里，生根发芽，散枝开叶，把自己打磨成父亲眼中心中都合格的“小棉袄”。

　　这个公主，就是康熙第六女，序齿四公主的恪靖。

文献记载，康熙一生养育35个儿子与20个女儿，但子女成活率不高。单说女儿吧，活下来只有8个，其余都在小小年纪离去。健在子女到一定年龄要进行排序，这就叫序齿。而呼和浩特公主府的这个女主，在姊妹中排行四公主。这就是六女却又叫四公主的原因了。

说起这个四公主来，比康熙的那些个儿子强多了。看过《康熙王朝》与《雍正王朝》电视剧，大概还记得皇家的那些儿子们为皇位斗的是狗血淋头，几乎乱了朝廷。可四公主与她的姐妹们却乖乖听话，用自己的身体与智慧为她老子换来边关安宁。

虽说女子不如男，生下这么个女儿，康熙也算捡到了宝，他的这个女儿也打脸了那些“重男轻女”的人。

　　呼和浩特的这处公主府，建筑风格典雅、庄重，展示了中国传统建筑的独特魅力。是国内唯一保存完整的清代公主府，也是由北京向西唯一清代官式建筑，有“西出京城第一府”的美誉。

目前的公主府占地二十亩（据说原先六百多亩）。整个府邸是以四进院落、连续五重进行布列。前为府邸建筑群，后部的东侧为花园、西为马场。此外，在府邸南边还有一处公主府公园。

建筑格局，采用中轴对称。由南向北依次是照壁、府门、仪门、静宜堂、垂花门、寝宫、后罩房。中轴线建筑群两侧左右建有对称的配殿、厢房、耳房和朵殿。公主府，是大清规定的王府品级，比封疆大吏的呼和浩特将军衙署规格和礼制高，也就是说她管着衙署的将军，而将军却无权管她。

历经沧桑的公主府，年年看园内花开花落，天天在听草原雄风呼啸。

　　走近府邸，你会发现，在固伦恪靖公主的府门两侧，挂的是蒙汉两种文字的“清和硕恪靖公主府”匾额，却没有“固伦恪靖公主”的字样。也许字多绕口的原因，又或另有其因，呼和浩特人只叫它公主府。

然而，这座公主府的女主又确实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固伦恪靖公主”。这里有必要说明，在大清，皇后生的女儿才是“固伦公主”。固伦，满语是国家或天下第一的意思，是公主中的最高级别。而嫔妃及贵人等生下的女儿，只能是“和硕公主”，和硕，满语就是一方的意思，比固伦公主低。

呼和浩特公主府的公主，虽为和硕，但因自身出色、政绩斐然，确实被晋升为“固伦恪靖公主”。

走过公主府大门，府邸内，空间宽敞，氛围古老。青砖青瓦，青石铺路，绿树红花，给人一种宁静美好的感觉。

　　穿过府门，第一进院是仪门。

仪门的正殿，现在做了公主府博物院的序幕厅。正殿西侧是公主府模型，东边为3D动感影院。

仪门内，木质楹联、雕花梁柱与绘有精美图案的天花板，无不展现古建筑的精湛和丰富文化内涵。正殿有幅大壁画，描绘的是草原美景与和亲画面，看着它，仿佛置身草原，感受内蒙古的壮美与草原文化的独特。而公主府模型，让人对这座府邸的曾经一目了然，也助力你读懂公主府。

　　在仪门各殿，我仿佛在穿越，拨开历史晨雾，我欣赏着清代与蒙古民族建筑风格，同时也在探密这位皇家女子的传奇。

恪靖公主，五岁时，她的生母郭络罗氏就亡故了。生母只是康熙的一个贵人，与宜妃是姐妹俩。这个宜妃就是《康熙微服私访记》中邓婕扮演的那个女主。从小失去母亲，她过早地感受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人们不是常说，最是无亲帝王家。

也许因此，让她变得越发独立刚强。未出阁时，她在宫里常跟着哥哥们玩耍、学习，不仅养成了男孩子性格，而且见识也非凡。也可能她还是挺让父皇喜爱，也许因她见识异于那些个阿哥与公主，父皇时常与她探讨家国大事，加强对她培养，赞她：此女如为男儿，当继位。这评价，足以说明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公主。

　　在她十九岁时，为平定噶尔丹的叛乱，稳定漠北与漠南蒙古，她的父皇决定让她和亲漠北蒙古。

落户草原后，她不持皇家之娇之威，善与妯娌相处，关注民间疾苦，体恤百姓。再加她出色的政治才干，成了丈夫理政的好帮手、好军师，也为父皇稳定了北疆的人心。

为做到这一点，她让当地百姓吸纳农耕思想，把父亲给她的封地（也叫胭脂地）送给牧民与难民耕种，既帮朝廷安抚了难民，又解决了当时牧人只游牧不农耕的生活习俗，让河套平原成了大清天然粮仓，有力发展和推动了蒙古族的农耕文明，同时也为史上波澜壮阔的“走西口”涌潮，推了波，助了澜。

　　当漠北蒙古被漠西蒙古首领噶尔丹战败后，她夫家的百姓南逃到清水河一带避难，又是她劝说父皇拨地让夫家的百姓耕种、牧放。想不到父皇准奏。好几个公主和亲远嫁，她父皇不可能只为她开绿灯，只能说她的奏请太符合康熙的政治利益。有了父皇批给的土地，她又让那些蒙古达官贵人及百姓心甘情愿学耕种，这样的手段，难道不是一个政治家所为。

后来，噶尔丹被康熙剿灭，她又与丈夫一起劝导漠北、漠南、漠西的百姓休养生息。从此，蒙古各部再无内讧，满蒙之间再无战事和摩擦，维稳效果直至清朝末年。

　　正因这样，夫家才更尊宠她，使她不仅有监国权，且有参政权，所以民间又尊她“海蚌公主”。海蚌，满语中是参谋的意思。

她，真是活出了精彩而又传奇的别样人生，当时蒙汉百姓赞她“草原巾帼”“女中尧舜”。

堪比尧舜。这个夸奖，是不是有点点大。其实，看过史书记载或皇家实录，听过当地百姓口口相传，就觉得这个四公主巾帼不让须眉，的确是太出彩了。

　　想证实这一点，呼和浩特的清水河县“四公主德政碑”，就是证据。

这个德政碑，可不是官方立起来的，而是当时百姓们自发立碑来歌颂四公主的好。那是古代呀，不是什么人都能使百姓去为他们立这个碑的。那是百姓对她的评价与敬仰。

提到清水河，其实四公主最初因为漠北与漠西的混乱，她听父皇与丈夫安排，嫁过来就住在清水河，后来才迁到了现在的公主府。

她老子康熙皇帝也很赞这个“小棉袄”的，亲笔御书了“肃娴礼范”与“静宜堂”两个匾额，作为褒奖。现在的公主府“静宜堂”三个字，就出自康熙手笔。

　　欣赏着，想象着，不知不觉来到公主府的第二进。这是公主府的核心区域，那个“静宜堂”就在其中。

静宜堂，是公主管理政务、听取将军衙署封疆大吏汇报民情、边情与接见来宾的地方。

殿内殿外，我细细观赏着，这可是已经历经过三百年的沧桑，依然完好。岁月又曾饶过谁啊，但内蒙古人民却一代代地护好了它，才让我们看到保存下的王者范，由衷向家乡人民送上敬意。

　　从静宜堂走出，越过垂花门，就是公主与额附的生活区。此处，也是公主府的第三进院落。

寝宫内门上着锁，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公主生活区域内的藏品。因为隔着玻璃，再加反光，我们拍下来的照片不是那么清晰。从这些照片上，或多或少了解点公主的生活。

　　寝宫后面是后罩房，那处院子是整个府邸的第四进，也是公主府的最后一排罩房。

这处建筑，与前三进的正房朝向一致，也是坐北朝南而建。但它与正房、厢房比，等级显然要低一些，规模和质量也都稍差一点。

因为后罩房属于府邸末尾，它的后面还有高墙阻挡，相对较隐蔽，于是，公主把宫女与女仆们安排在此处居住。这倒不是她们地位低，而是出于安全考虑。

　　进府门，穿仪门，观静宜堂，过垂花门，游寝殿，我处处感受着这座皇家建筑散发的尊贵之气。

品赏公主府的其它建筑，也让我从那些精美建筑里，展出的书画、玉器、青铜器、青花瓷等各种文物中，感悟着当时贵族生活的奢华，也更好地了解了内蒙古的历史文化。

在一处陈列室中，我们还见到了雍正皇帝册封她的金册，那可是公主荣耀的象征。

　　四公主受过三次册封，这在清朝的公主里，也只有她。她老子两次册封她为“和硕公主”“和硕恪靖公主”。那“恪靖”的称谓，是父亲期望她恪守靖边，这封号的寓意真的好重。想必这个小棉袄听懂了父亲深切的期盼，她也果然不负父皇所托，完美地履行了这一封号赋予的责任。父亲康熙驾崩，哥哥雍正登基，又晋封这个妹妹为“固伦恪靖公主”。

固伦恪靖公主的金册，我记得去乌兰巴托国家博物馆见过。如今，公主府的固伦恪靖公主金册与印章，大概是从蒙古国拿回来了吧，或是还另有一册在国内，我不得而知。

这也许是公主府的府门没挂“固伦恪靖公主”匾额的原因吧。

　　固伦恪靖公主，是大清王朝远嫁漠北蒙古的第一位公主，也是让“满蒙和亲”这一怀柔国策，取得最佳效果的第一人。

按理，固伦恪靖公主应跟随丈夫去漠北土谢图汗王府才对，就是今天蒙古的乌兰巴托。但她却选择了归绥定居终老，丈夫只能在蒙古与呼和浩特之间穿梭。而她则替父看着内蒙古当然包括蒙古这片广袤的土地。可惜的是后来蒙古宣布独立，当年的蒋总统于1946年也宣布承认蒙古独立，这就彻底堵死了蒙古再回祖国的路。

有人说这个公主，该做的她都做了，不该做的，她也做了。但她患病故去后，归葬漠北婆家领地，就是今天蒙古国中央省额尔德尼苏木汗山。

“固伦”于她，当之无愧。

埋骨青冢只为家国共圆

陪着哥嫂逛大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