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太行山 艰哉何巍巍，太行山行，天上的云（荷风）

天上的云

　　“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绿阴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这是我在孙女出生两个多月后与她经常交流的南宋诗人曾几写的《三衢道中》里的内容，曾几写到的山是浙江三衢山。绿荫荫浓，爽静宜人，黄鹂啼鸣，幽韵悦耳，愉悦清装，栩栩如生……这是南方的山。南方的山，玉立壁仞，灵秀，仙气。五一假期曾随沙漠孤狐及几位朋友在雁荡山脉的芙蓉岭及沓屏峰上徒步、攀爬，享受了人生第一次的户外山野徒步攀爬经历。

　　青崖如点黛，赤壁若朝霞。这个中秋节、国庆节的8天假期，用了5天时间，再次有机会跟随沙漠孤狐团队深入北方的河南林州，徒步攀爬太行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岐路，今安在？” 这是李白在太行山前曾发出的感叹。 李白还写过：“盘影遮空黑，愁生入望赊。高来难客路，深去断人家。翠死寒溪水，香残别洞花。今宵何处宿，山口日将斜。” 白居易在《初入太行路》写到：“天冷日不光，太行峰苍莽。尝闻此中险，今我方独往。马蹄冻且滑，羊肠不可上。若比世路难，犹自平于掌。”

曹操也在《苦寒行》里写到：“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

　　曾经游玩过太行山系的云台山，也曾经行走过太行山脉郭亮村的挂壁公路。林州是第一次去。

林州市是太行南麓、黄河北岸的一个古老城市。20世纪60年代，林州人在太行山半山腰修建的1500余公里的“人工天河”——红旗渠被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人类文明的奇迹”。

太行山衔黄河接青天，魏连绝胜五岳三山。初见林州段的太行山，断崖高起，群峰峥嵘，阳刚劲露，台壁交错，苍溪水湍，流瀑四挂，壮观的嶂石岩地貌和云台地貌，令人神往。

绿消红染千人醉，暑退秋澄万景新。太行的秋天，不动声色地穿过时光，晕染了季节的眉梢。

　　第一天，徒步攀爬五洞沟——风豁垴——山顶草原——观景台——五彩岩——黄龙洞线路。

五洞沟是位于林州太行平湖的一个小山村的名字。隶属于石板岩乡西乡坪村，在任石公路的附近。入村口，就见几户人家。山，巍峨、挺拔，大山以自身的浑厚、坦荡、容纳着万世，汇聚着百川，倔强的性格让它无所畏惧，刚强不屈。一路蜿蜒而上，满目嶙峋坚硬的巨石与树木杂草相互映衬，既有突兀挺拔的气势，又有苍凉重生的相揉和感悟。一步一念，一步一盼，秋色飘渺的境界里，那份淡定、素朴、坚韧、幽凉，宛若随手铺开的长卷，静静伸向远方。穿行在崖壁与林木之间，脚下的路或在绝壁之渊，或埋与草丛之下，或藏于深林乱石之中。或是在本没有路的绝壁空隙间走出一条路来。颤颤巍巍、战战兢兢，步步惊心，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眼前出现一道近乎垂直的岩壁，陡峭的石壁像一堵巨大的石墙矗立着。只能在崖缝里找路。眼看准，手抓紧，脚蹬实，手脚并用。翻过这块石壁，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勇气、毅力战胜了恐惧。站在石壁之上，向四周望去，恍若隔世之感。稍作休息，继续前行。向导说，今天的徒步攀爬拔高已经结束。从早晨8点半上山，到目前，两个多小时，从海拔800米上升到1200米，连向导也感到了惊讶。 山顶开阔，地势平坦，长着茂盛的植被，花野香野香的，绿里透黄的草儿茂盛的齐了腰。山峦，树林，小溪，峡谷，瀑布，峭壁，浸漫在天高云淡、风清气爽的迷人秋天里。海到天边天作岸，山到高处我为峰，无限风光在险峰。站在平台看太行大峡谷，太行平湖尽收眼底。远山，近水，都在秋风里摇曳岁月的冷暖，于平淡之中。随了落叶，飘落一地秋日斑斓的情怀。自上而下，刀劈斧凿，凹凸有致，宏大而坚毅，明媚而娇艳，有草稀疏到底，有树零落到顶。瑶池玉露，洒落峡谷，晶莹别透了明潭秀水。眼下，台壁交错，群峰峥嵘，山势雄伟，古木秀天，涧水清澈，深潭翠绿，疏林藤碧。湛蓝的天空，无一丝尘埃，笔直的山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至高而立，便觉“一览众山小”之意。“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群峰壁立太行头，天险黄河一望收。两岸烽火红似火，此行当可慰国仇。”向导告诉我们：对面的盘龙山上就有当年八路军建立的秘密粮仓。1938年，129师386旅旅长陈赓率领部队就驻扎在任村一带，离五洞沟村很近。我们当天返回住地时，因担心堵车就是从任村绕行的。

从最高处一路下撤，转过一个弯，五彩岩便呈现在眼前，午后的阳光恰好照在岩壁上。山石殷红殷红的，一层压着一层，一层抬着一层。岁月的印记使得山石留下台阶一样的小阶梯，伸向山顶，沿向山下。我靠着赭石休息，平复一下气息。在狭小的平台上，傲蓝小巧玲珑的身躯轻盈的在石崖壁上上来下去，其他朋友则寻找最佳的角度留下惊动人心的身影。在乱石沟里左右迂回，在一棵大树下，向导说，对面的崖壁上的溶洞就是黄龙洞。于是乎我们摸着乱石，小心翼翼地趋于前往。郭磊老师奋勇当先，从长满青苔的又陡又窄石阶上攀进洞里看个仔细。我们只能在台阶下望洞兴叹……听见山下的汽车鸣笛了，看见山民的菜田了，看见我们的车辆了，好欣慰啊！14公里，18393步走完，从没有过的疲惫让我连话都懒得说了。

　　君不见太行山，撑天拄日郁盘盘。第二天，徒步攀爬八仙台——太行公路——太行小峡谷。还是一样的早起，还是索导带队。索导，昵称无山不登，是林州户外240多条线路的总向导。来林州户外活动的大部分都是他安排的。他话语不多，却是幽默，时不时地一句话总会逗得大家开心得不得了。八仙台，由八个平台的山岩组成，当地人起了个很神仙的名字——八仙台。上的八仙台，要借助登山绳，崖壁很陡，不过在无山不登和朋友们的帮助下，我也都轻松的上去了。山上的蘑菇很多，各色、各型，或挺，或卧，草丛里、树影下、崖壁中，这儿一丛，那儿一窝，或是一片，挨着的，散开的，总是给我们带来惊喜。左左特喜欢这些可爱的蘑菇，除了给小蘑菇留照，总是问向导，能吃吗！能吃吗！向导也是会开玩笑的说道：你可以吃个小蘑菇，我们负责给你垒个小土坡。幽默的话语带来的是回荡在山野里的爽朗开心的笑声。转过一座山，前面又是一架山，再转一山，又是一山。沿着山涧继续上拔，攀爬在古人修筑的盘旋在石壁旁的羊肠小道和石阶上，体会着先人们的智慧和在自然面前很多的无奈。

　　更立西江石壁，天堑变通途。从崖底翻上百里画廊的太行天路。在太行天路上行走，3公里的路程不知不觉就完了。坐在观景平台上，吃着路餐，喝着向导无山不登从家里带来的自酿的野生葡萄酒，开心得与七八十岁的做小买卖的老奶奶谈心，一路的惊心动魄早已不知去了哪里。一辆独轮小推车成了我们把玩的工具，小时候的记忆里有之，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穿过农家的后门，又见一观景平台。一条深谷，从远方来，从脚下过，到远方去。没有起伏的山峦，没有莽莽的林海，没有千瀑竞秀，有的是道路分明，有的是屋影错落。谷底人家，鳞次栉比，房房相接，屋屋相连，还有各色的车辆，挤在一起，抱成一团。丝丝缕缕的金色，山川旖旎，峰峦耸峙，岩岫吐岚，瀑布如练，流水泛起，山涧潺潺。红得鲜亮的柿子挂在枝头，金黄的玉米整齐有序地依靠在屋檐下，熟透了的野山楂落满了地面，涨红了脸的高粱羞答答地垂下了头，孕育待放的连翘花，被秋色沾染，静待一夜红遍万山的枫叶。向导说的8000元一斤的太行山特有的岩菊，白色，素雅，高洁，泼泼洒洒，秋风中开得正烂漫，香气弥漫了太行天路的每一丝空间。 醉了，真的醉了！

　　太行大峡谷，人多，不愿去，那就从太行小峡谷下山吧。溶洞、断层，深谷、山涧，一路相随。由于前些日的大雨，峡谷上方发生了泥石流，巨石砸毁了道路护栏，把原先的下山道损毁了，我们只能在石头上摸索，下了三分之一路程，道路渐渐好走。向导采到一枝稀少的植物。由于我们平时没见过，使得我们也开始把相似的植物拿来比较，研究起山中的植物来。说说笑笑，10公里的路程就结束了。

　　因为前一天的运动量不是太大，第三天的行程将早先安排好的改为徒步攀爬花姑庙——上猴山——狐脑山——五云岭——老婆石——桑元梯——关灵沟线路。索导也应为连续多天的劳累，不再为我们服务，另请了一位李导为我们服务。上猴山、狐脑山、五云岭，听名字就够想象的。线路的惊险，让我也想不了许多。或跨越腾挪，或手脚并用，或借助向导的拉一把，或借助枯枝干的丫杈，有惊无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太行山石，老婆石，象形石，从侧面看真有点像古代的老妪。拍照，留影，欢愉之后，一块月饼权当午餐，一杯凉了的水最为解渴。继续登攀。靠着石壁，在山羊走过的桑园梯上爬行，梯子的尽头，一路被我们念念叨叨的山羊终于被我们见着啦。头羊脖子上的铃铛咣当咣当地响着，其它的羊儿好奇的打量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云梯之险丢在了脑后，都抢着为羊群拍照，都抢着记录在经历过风险后遇到的不期而遇的惊喜。

　　“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空欢喜。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关灵沟，路险沟长。有台阶的地方，路像飘在空中的丝带，没台阶的地方，乱石丛丛，有一个地方就是钢丝吊着几根树棍，树棍下就是看不见底的悬崖，人走在上面，只能是扶着崖壁，亦步亦趋。我真的佩服长年在太行山里行走的李导。他在途中，看好了一棵近似碗口粗的降龙木，便刨出来，扛在肩上，步履轻盈灵活的走在我们前面，好几次都是他在前面远远地等着我们。13公里走完，一路收获的野韭菜、野蒜、野葱为晚上的聚餐增添了无穷的美味和快乐。南太行林州段户外徒步就此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有古人题壁太行说：太行千里连芳草，独酌一杯天地校。醉我花间人不知，黄莺啼破春山晓。太行山，把最美的一段留给了南太行。太行山，青山如黛，悬崖绝壁，雄浑壮阔，山川相缪，古朴自然，风光旖旎。冬是孤独，夏是离别，春是两者的桥梁，唯独秋，渗透所有季节。秋天的景色，更华丽，更恢奇，秋天的快乐，有万倍的雄壮、惊奇、都丽。我是个喜欢摄影的人，这次行走，我没有记录下更多的风景，我时刻在想着：有限人生中的无限风景在哪里？在脚下！风景的无限和人生生命的有限相比，生命更重要，脚踏实地的人生才会有无限的风景可以欣赏，灵魂在，生命在，风景就在。一旦灵魂出窍，脚下便没有人生。踏实一些，扎实一些，心无旁骛地走好脚下每一步路，就是最好的风景，最好的记录。

　　秋山秋水伴秋阳，秋月秋词秋韵长。十月，一半是秋的酡醉，一半是冬的萧瑟，香醇而又冷冽。一切景象全仿佛是诗，说不出的和谐，说不尽的美。这一程，山高水远，当脚步行至秋天，在繁华与凋零的转变之间，看过季节的轮回，对人生是另一种峰回路转的感悟。

杨绛先生说：“当你看过世界，见过众生，才发现你要见的世面，是自己内心的勇敢和自信；当你看过四季，见过风云，才发现你要见的美景，是自己的淡定与从容。”最美的风景在心中，只要内心有足够的淡定与从容，一切风景都可以入心，入诗，入画。

秋雨秋风秋叶落，秋烟秋露染秋霜。 时节的温暖，如烟上的红灰，是一股熏熟的温香。绿叶轻盈，随着季节由浅入深，人生也从繁花似锦走向厚重内敛。对于时空而言，生命就是弹指一挥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过往，所有途径的温婉，走过的足迹，经过的风雨，历过的沧桑，都会在最后的年月里，淡然納阅，拈花一笑。在繁华落地的轮回中，成全内心深处的慈悲。席慕蓉说：“走到途中才忽然发现，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人生就像登山，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旅途，途径的都是风景。仅以一场风景，换一场懂得。你左右不了时光，但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安抚好自己的内心世界，安静的用心去触碰光阴赐予的一切美好，走好当下的每一步，且行且珍惜。

旅行最大的好处，不是能见到多少人，见过多少风景，而是走着走着，在一个际遇下，突然重新认识了自己。走遍山山水水，从最初的天真单纯，到最后的云水禅心，是独处，是清欢，是情感的释放和宣泄，是悟，亦是成长，更是自由。一缕清风，一杯净水。摧心折骨的旅途中，眼中有光、有清流。寻觅，以淡然的心态，拾起一片散落的岁香。携清透的灵魂，满载而归。

写于2023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