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虽说老妈是坚强的布尔什维克，面对不可逆的衰老，她不能接受，表现得不再那么坚强。我更是需要慢慢适应，常常忘记了走路时应该搀扶着她，忘记了适时的帮助她，还像以前一样以为老妈是无所不能的。</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经历得太多，也许是烦恼太多，我总是平静的，淡淡的，看透一切的。这种情绪，从来没有向老妈隐瞒过。闲聊时我对她说过我不想活那么大岁数，我活到70岁就够了，年老以后一点生活质量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顾及老妈的感受，她已经80岁了。老妈假装平静地问我为什么？我说你还有我能够依靠，我老了谁都靠不住。我就是雪花，飘哪算哪。老妈用她一贯的口气对我说:你活该。</p><p class="ql-block"> 舅母去世前在ICU住了七天，表弟说愿意不惜任何代价哪怕一百万，只为有一声妈妈能够叫着。老妈特别感动，反复说给我听。我说妈你觉得绑在ICU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有生活质量吗？老妈沉默地转过头去，估计是流泪了。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嘴上还是说了一句那样有意义吗？</p><p class="ql-block"> 之前也跟老妈汇报过，舅舅说如果最后的时刻，要切开气管就不切了，因为舅母的心衰是无解的。老妈听我说完，立刻反驳道:“气管切开有用呢，为什么不切呀？”我能够体会老妈那种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的急切心情，然而人类的寿命终究是有限的。</p><p class="ql-block"> 老妈说舅母很风光的走了，她应该很满意。我就随口接了一句:“你喜欢这样的排场吗？”老妈把头转过去，又沉默了。老妈是没有想好怎样回答我吗？还是在心里骂我信口胡说？还是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p><p class="ql-block"> 我把这些种种说给妹妹听，她批评我不应该跟老妈说这些，我伤害了老妈。但是我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嘛。我一直以为老妈能够平静而客观地和我讨论任何问题。事实说明，老妈目前还不愿意面对，她只能回避这些问题。</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老妈进入了家族中最为年长的那个序列。晚辈们纷纷祝愿老妈健康长寿，相约在她90岁、100岁的时候给她祝寿。老妈乐呵呵地答应着，一定一定。其实这才是老妈愿意听到的。</p><p class="ql-block"> 毋庸置疑，我是最希望老妈健康长寿的，谁不知道有妈的孩子是个宝呢？老陈家人丁兴旺，每次聚会有一个永恒的话题，也是我特别喜欢的场景，看她被侄子们围着，问她到底喜欢哪个？老妈等他们闹够了，笑着说其实她一个都不喜欢，最喜欢几个侄媳妇。</p><p class="ql-block"> 好吧，我以后不对老妈说那些真心话了，我们一起努力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