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丹东“抗美援朝纪念馆”

王伟平

参观丹东“抗美援朝纪念馆”

2023年7月27日是“抗美援朝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日”，8月3日，我从沈阳开车去丹东参观了“抗美援朝纪念馆”。

“抗美援朝纪念馆”分室外露天展区和室内展馆，参观是免费的。

1953年7月27日，“朝鲜军事停战协定”在板门店签订，打了三十七个月零两天的“朝鲜战争”结束。

那么，交战的双方到底是谁胜谁负了呢？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时，朝鲜人民军势如破竹，很快就从“三八线”打到了南朝鲜的釜山地区，朝鲜半岛的土地，90%被朝鲜人民军占领。而到了1953年7月27日签订“朝鲜军事停战协定”的时候，朝鲜人民军又被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打回到了“三八线”，回到了战争开始时的出发地。因此，不能说朝鲜人民军是朝鲜战争的胜利者。

朝鲜战争爆发一个月后，南朝鲜政府军和驻南朝鲜的美军被朝鲜人民军压缩在了釜山附近南北长55公里、东西长40余公里的地区，差一点儿就被赶下了大海。1950年9月15日，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在朝鲜半岛的中部仁川登陆，切断了朝鲜人民军在“三八线”以南的军用物资供应线，一举扭转了战局，并越过了“三八线”，将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但到了1953年7月27日签订“朝鲜军事停战协定”的时候，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被中国人民志愿军从鸭绿江边打到了“三八线”，在“朝鲜军事停战协定”上签字的“联合国军”总司令、美国陆军上将马克•克拉克说：“我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在没有取得胜利的停战协定上签字的司令官。”因此，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不是朝鲜战争的胜利者。

而中国人民志愿军从1950年10月19日跨过鸭绿江后，就一路把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从鸭绿江边打到了“三八线”，并迫使“联合国军”总司令马克•克拉克在美军“没有取得胜利”的“朝鲜军事停战协定”上签了字。所以说，中国人民志愿军是“朝鲜战争”唯一的胜利者。

“朝鲜军事停战协定”是由交战的双方签订的，即以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为一方，与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为一方签订的。

南朝鲜政府虽然是“朝鲜战争”的当事人，但却不是“朝鲜军事停战协定”的签订者。

从法律上说，南朝鲜政府是不受“朝鲜军事停战协定”约束的，但南朝鲜政府受美国政府的管束。所以，在美国政府的管束下，南朝鲜政府时至今日也不敢违反“朝鲜军事停战协定”。

丹东的“抗美援朝纪念馆”，我在1988年五月参观过一次，当时的沈阳民航管理局团委组织东北各地的民航团委书记和专职团干部在丹东的民航航站进行集训，我当时兼任沈阳民航管理局通信导航处团委书记，我们在集训期间参观了“抗美援朝纪念馆”。

2020年的10月2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为健在的“中国人民志愿军”人员颁发了“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

当时，我的爸爸妈妈都健在（我妈妈1929年9月出生，2021年1月26日离世，终年92岁；我爸爸1926年11月出生，2023年1月7日离世，终年97岁），他们各自获得了一枚“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

时隔35年，丹东的“抗美援朝纪念馆”肯定有了新的变化，我非常想去看看新布置的“抗美援朝纪念馆”。

和1988年不同的是：“抗美援朝纪念馆”新增加了一个“空军专题馆”，把空军参加抗美援朝的方式、方法和事迹、战绩，专门进行了展示。

在抗美援朝期间，志愿军空军共击落了美军飞机330架，被美军击落了313架飞机，牺牲了116名飞行员（其中包括了轰炸大和岛牺牲的轰炸机飞行员）。平均每击落2.85架美军飞机就要牺牲一名志愿军空军飞行员。

志愿军的高炮部队，击落的美军飞机最多，高达2335架。

朝鲜境内的公路和铁路是志愿军全部的军用物资补给线，因此，公路和铁路是美军飞机轰炸的重点目标，也是志愿军高炮部队保卫的重点目标。

美军飞机出动的80%都是在轰炸公路和铁路，志愿军的高炮部队与美军飞机交战的次数最多，时间最长，击落的美军飞机也最多。

苏联政府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给志愿军装备了100个高炮营，志愿军高炮部队在铁路的桥梁，铁路的隧道洞口和重要的公路段，都布置了密集的高炮阵地，并且在每列火车上的前部、中部和后部，也都配备了高炮，在列车行驶的过程中，列车上的高炮可以边走边打，对俯冲轰炸火车的美国飞机进行猛烈的射击，迫使美国飞机只能在3000米以上的高度对火车进行概略投弹，这样就大大降低了投弹的命中率，使我军运输弹药和给养的列车损失大大减少。

央视军事频道中的“讲武堂”节目说，1950年10月10日，周恩来和林彪飞抵莫斯科，与斯大林会面，请求苏军出动飞机对地面的志愿军部队提供空中掩护，但斯大林却说，苏联空军还没有准备好，至少需要准备两三个月之后才能出动，暂时不能为志愿军提供空中掩护。但在志愿军的地面部队与联合国军开枪开战后一周，1950年11月1号，奉斯大林之命的苏军三个航空兵师即飞抵中国东北，布置在辽宁和吉林东部的各个机场，飞过鸭绿江与美军飞机作战。

但苏军飞机出动有个原则：只在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控制的朝鲜北部地区上空活动，以防止苏军飞机被击落时，跳伞的苏军飞行员落到美军的手里。

但是，这样一来，苏军的飞机对美国的地面部队没有空中威胁。

在整个抗美援朝战争期间，苏军先后有12个航空兵师、7万2千名空勤和地勤人员在中国境内轮战，最多的时候有2万6千名空勤和地勤人员在东北的各个机场工作。

虽然苏联规定，苏军飞行员只能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控制的地区上空作战，但在抗美援朝期间，苏军空军飞行员还是击落了美军飞机1106架，但也被美军飞机击落了345架飞机，牺牲了202名飞行员。苏联空军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牺牲的飞行员比志愿军空军牺牲的飞行员还多。

苏军飞行员平均每击落5.48架美军飞机就要牺牲一名苏联空军飞行员。显然，当时的苏军飞行员要比志愿军飞行员的战斗力强很多。

中国人民志愿军飞行员和苏联空军飞行员共击落美军飞机1436架，而苏军击落的美军飞机占了总数的77%。所以说，美军飞行员口中所称的“米格走廊”主要是苏军飞行员打出来的。

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的参战方式和参战人员与地面部队不同：空军的作战，主要是飞行员驾驶战机进入朝鲜上空与美军飞机进行战斗，而为飞机和飞行员服务的的大多数地面保障人员，基本没有从地面跨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境内的，只有少数的空勤救护人员和少量的飞机机件拆卸人员，跨过鸭绿江，进入到朝鲜境内去执行任务。

空勤救护人员到朝鲜境内去是救护那些在跳伞时受伤的苏军飞行员和中国飞行员。

飞机机件拆卸人员到朝鲜去是拆卸那些被击落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控制地区内的米格-15飞机上还能使用的零部件。

2020年十月，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时，是以“是否出国踏上过朝鲜的土地”为标准的：如果你“出国踏上了朝鲜的土地”，你就有资格获得“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如果你没有“出国踏上了朝鲜的土地”，你就没有资格获得“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

但在志愿军的空军部队中，只有飞行员在空中进入了朝鲜境内，而大部分为作战服务的地面指挥人员、维护和修理飞机的机务人员、机场后勤保障人员、雷达预警人员、标图引导人员，都“没有踏上过朝鲜的土地”，但是，志愿军空军的飞行员在朝鲜上空与“联合国军”的飞机作战，都离不开这些地面的保障人员。

志愿军空军的战斗力是飞行员和地面保障人员共同凝聚的，飞行员和地面保障人员是不可分离的一个作战整体，因此，中央军委根据空军打仗的特点，确定了在东北的志愿军空军中有四万八千名飞行员和地面保障人员有资格获得“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虽然这四万八千人里面有很多人并没有“跨过鸭绿江，踏上过朝鲜的土地”。

但是，到2020年时，健在的，能够有资格获得“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的志愿军空军人员已经不足一万人了。

我的爸爸妈妈是1950年6月19日从第三野战军的30军（原华野12纵）90师一起调入当天在上海成立的空军混成四旅的，1950年10月28日，我爸爸妈妈随空军混成四旅从上海调防到了辽宁省的辽阳机场。

10月31日，混成四旅整编为空四师，改飞苏联生产的米格-15飞机，飞行员们只训练了一个多月，在米格-15的飞机上也仅仅飞了20多个小时就升空与美军飞机作战。

1950年12月21日，空四师十团28大队转场到了丹东浪头机场，参加抗美援朝空战。我爸爸妈妈随他们同时到达丹东浪头机场。我爸爸在航材科工作，我妈妈在卫生队工作，直到1952年9月才离开丹东浪头机场，到吉林省东丰县的东丰场站的空军第二供应大队工作。

在抗美援朝期间，志愿军空军被“联合国军”的飞机击落了313架飞机，除了牺牲的外，在朝鲜人民军和志愿军控制的阵地上空跳伞生存了一百多名飞行员，大多数飞行员在跳伞后都受了伤，需要抢救和转运回国内进行治疗。空军著名的战斗英雄赵宝桐、张积慧、刘玉堤、孙生禄、林虎、施光礼，都曾经被美军飞机击落过，都在跳伞时受过伤。

在丹东“抗美援朝纪念馆”的“空军专题馆”里，我意外的发现了两条标语：

“战场上救一个同志，胜过打下一架敌机。”

“拆坏机件做标记，安装还原错不了。”

这两条标语都与我爸爸妈妈在丹东浪头机场的工作有关。

“战场上救一个同志”在志愿军的地面部队中是很常见、很普遍的事情。一场战斗下来，不管是进攻性的战斗还是防御性的战斗，都会有很多负伤的同志需要救护，但是，把“战场上救一个同志”强调为“胜过打下一架敌机”，则是典型的志愿军空军语言，而且这条标语是出现在“空军专题馆”里的。

志愿军空军在这里说的这个“同志”，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同志。救一个什么样的“同志”才能“胜过打下一架敌机”呢？显然这个“同志”是飞行员。

我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不把这句话中的“同志”直接写成“飞行员”呢？写成“战场上救一个飞行员，胜过打下一架敌机。”这样说，其重要意义不是更明确吗？难道是当时有什么顾虑吗？

丹东的浪头机场，为了抢救在跳伞时落在朝鲜境内的中国飞行员和苏军飞行员，组织了一支医疗救护队，救护队里有六台扣上了帆布棚的中卡。

“战场上救一个同志，胜过打下一架敌机。”一句话就讲清了抢救飞行员的重要性。而我妈妈就是这个医疗救护队里的护士，她多次跨过鸭绿江到朝鲜境内去转运受伤的飞行员，他们不仅要救护中国飞行员，而且还要救护苏军飞行员。

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陆军部队的战士文化水平都不高，对空军、对飞行员，都有一种神秘感。

陆军发现中国飞行员或者是苏军飞行员跳伞后，从天而降，立刻派出一个排的兵力去进行保护。但他们不敢动飞行员，也不知道怎么弄这些“宝贝”，如果是苏军飞行员，他们也不懂俄语，无法交谈，他们要求空军立刻派人去把跳伞的飞行员转运回国内去。因此，在丹东浪头机场的空军医疗救护队经常跨过鸭绿江，到朝鲜境内去转运跳伞受伤的中国飞行员和苏军飞行员。如果跳伞的飞行员没有受伤，或者没有生命危险，地面部队也会直接派车把飞行员送回国内。

“拆坏机件做标记，安装还原错不了。”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苏军被击落了345架飞机，志愿军被击落了313架飞机，这600余架飞机虽然摔在了地面，但飞机上仍然有很多航材是可以利用的。

因此，把被击落的米格-15飞机上可以利用的零部件拆回来，重新利用，就成了航材科的一项重要工作。

而我们的志愿军空军地面人员大部分都是刚刚从陆军调到空军来的，没有飞机知识，也来不及进行专业的飞机维修培训，拆下来的飞机零部件是干什么用的，往什么地方安装，都不知道。那怎么办呢？

航材科想了个办法：“拆坏机件做标记，安装还原错不了。”只要把拆下来的飞机零部件做上标记，回来就知道往哪个地方安装了。

航材科的工作人员，多次跨过鸭绿江，进入到朝鲜境内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控制的地区，拆卸那些摔在地面的苏联空军和志愿军空军的米格-15飞机上可用的零部件，然后，把这些拆卸下来的飞机零部件做上标记，再分发到东北各个志愿军空军机场的航材库。

“战场上救一个同志，胜过打下一架敌机。”和“拆坏机件做标记，安装还原错不了。”这两句话，是我1988年五月参观“抗美援朝纪念馆”时没有的。

现在，看到这两句话，让我明白了：我的爸爸妈妈在抗美援朝期间，曾经跨国鸭绿江，踏上过朝鲜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