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住院

二师兄

父亲住院了。

八十四岁的老父亲住院，做了手术。对于这个手术，我一直下不了决心，但最终还是做了。

作为老人，父亲的身体本来是不错的，就是腰腿不好，走路越来越困难。去年8月1日，还在疫情期间，父亲突然不能动了，起不了床。当时我在县里出差，赶紧安排家人送到四院检查，发现有五节椎间盘突出，并且椎管狭窄，需要做手术。但是腰椎这个地方神经集中，弄不好容易坏死导致瘫痪，加上父亲年事已高，手术还是存在很大风险的。我下不了决心，就想保守治疗看看。正好有个朋友李峰厚，是退役的军医，祖传的针灸技艺，开了个诊所，名声响亮的很。果然，一个疗程下来，父亲的症状就缓解了很多，虽不能说是完全正常，但走路是没问题了。此后一年无事，直到这次再犯。

打我记事开始，半个世纪了吧，这是父亲第一次住院。父亲年轻时的身体就是很壮实的，但是也有点灾气。据算命先生讲，这灾气还是我带来的。算命先生说我命里是个蝎子王，不蛰爹就蛰娘，不蛰爹娘蛰自己。我肋个去，就我这德行还能算个人子吗？果不其然，我小时候曾把自己折腾的死里逃生了几回，也成功地妨克父亲遭遇两次骨折和到洛阳公差期间阑尾发炎住院。

每一位父亲都曾是孩子心幕中的英雄。只是，病痛折磨，英雄难在，我的老父亲还是无奈的倒下了。

父亲在徐州市中心医院骨脊椎外科住院，手术是大名鼎鼎的马超主任做的。马主任是二级教授、国内知名专家，平时都是一号难求的，有他手术主刀就是给成功划上等号了。我与马主任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父亲的手术，他再忙也得亲为的。

父亲毕竟高龄了，在病房乃至整个病区，他的年龄是最大的，加上病症严重，手术的难度极大，后期康复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从早上七点半手术室来接，到手术结束进复苏室苏醒，直到下午二点半父亲才回到病房，手术的复杂和难度可想而知。幸亏女婿也是中心医院的外科医生，得以进入手术室帮护，能把手术的重要节点和情况发送给我们，大大缓解了心中的焦虑，否则很难想像如何才能度过这漫长的七个小时。

父亲手术住院时，岳父大人在四院、一院、二院、新城区医院已展转治疗了四个多月。九十一岁高龄的岳父是脑干出血，穷尽一切治疗手段保住老命，最后在新城区医院康复。其间，老婆和她的哥哥、妹妹付出极多。这次父亲又同时住院，牵扯的精力可想而知。但我不想再让老婆过多的操心，岳父那边已经让她疲惫不堪了。

父亲住院，我也不想牵扯其他亲友的精力，就选择尽可能的瞒着。大多数老亲少眷都在丰县老家，让他们知道，除了徒增牵挂，或者是兴师动众的赶来徐州看望一下，慰问慰问，其实是于事无补的。多年以来，我一贯的原则都是，能自己解决的事就尽量别麻烦别人。

父亲住院时，单位“主题教育”正在进行，学习也抓得正紧，但有些事真的是无奈了，分身乏术。但重要的工作如单位的主任会议和常委会议等，还是没有耽误的。一些朋友的事情，也尽量兼顾，那怕是预约的酒局，也是能不取消就尽量不取消了，毕竟父亲这边已作好安排，也毕竟做人的诚信要从点滴体现。有些人情有约在先，父亲的手术是随后才定下来的。父亲周五手术，周六中午我还是如期帮助从山东赶来的一个学生的家长约请了徐医的领导，下午又赶至连云港帮一个朋友约请江苏海洋大学的有关领导，当晚十一点多再赶回医院陪护父亲。父亲事大，朋友孩子的事可能也会关乎他们一辈子，一天能帮两个朋友做点有益的事情，也算是给父亲添点功德吧。

父亲住院，妹妹、堂妹以及保姆小赵帮我很多，她们负责白天，我晚上。另外还请了“一对多”的护工。护工常年在做，很专业，病人翻身等方面的护理，比家人做的好。分工协作，细致周到，本身就符合管理的要求。父亲的精神和毅志也出乎预料的好，手术带来的疼痛和不便他都尽量忍着，好不让我们为他过多的担心。他也的确康复得很快，让病友和他们陪护的家属都连连称赞。

父亲手术后在医院一共躺了十四天，我陪护了十三个晚上；出院以后，我又陪护了四个晚上。这十七个夜晚，应该是我记事以来陪伴父亲最长的时间吧。父亲年轻时是拖拉机驾驶员，平时要么出差要么住在单位，很少回家。后来我考上大学并留在徐州工作，也是很少回老家。2011年母亲去世后，父亲不愿来徐州，独自在老家生活了十年。直到2021年7月老家拆迁，父亲才来到徐州，但也是住在我永安广场的老房子里，由保姆照顾生活，只在春节才来家里住个几天。古人说不孝有三，我是不孝有十，恐怕十个占全还得拐弯吧！

在陪护父亲的十七个夜晚，我什么都想，又什么都不想，只是觉得，父亲这次住院，成全我好歹也做了回儿子。我躺在父亲的身边，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近，我能在心底，默默地跟他拉拉家常，好让他知道：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其实心里很有愧，其实心里也很苦，其实内心也很孤独。

父亲出院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还得在病床上躺一阵子，还能留给我些许尽孝的空间。父亲完全康复后，也还要安想晚年，需要做的事情更多。他老人家的余生很贵，我且行且珍惜吧。

2023年10月30日于牛山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