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岳霖的“痴事”二三

老孙

金岳霖（1895—1984），字龙荪，祖籍浙江诸暨，生于湖南长沙。近现代著名哲学家、逻辑学家。生前最后职务：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一级研究员、副所长。己丑年前是清华大学教授，还任过文学院院长、哲学系系主任。

与他相关的流传故事多与林徽因的情史相关，但其它逸闻趣事也非嚼蜡，同样精彩吸引力不减。

①

读书做官，自古就是读书人第一夙愿，关乎家族兴衰。1911年十六岁的金岳霖考入清华学堂，后留学美国，1920年获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又赴伦敦大学深造，再后来游历德、法、意诸国，1925年底回清华执教，是年夏，清华已由学堂升为大学。民国初，有如此高起点的文科生，却一心想着学问不思做官，兴许是喝多了洋墨水。流传着他的一句关于做官的名言：“与其做官，不如开剃头店，与其在部里拍马，不如在水果摊子上唱歌”。官，俗称头，现实里官上有官，头上是头，头也是随时被把玩的。剃头店是专门以把玩头为事的地方。金岳霖说此话的历史背景，是1932年蔡元培、胡适发起的关于“好人好政府”的讨论，他写了篇文章参与，名言出自斯文。如此一来，“与其做官，不如开剃头店”的意味，便不可谓不深长。

鼎革之际，金岳霖选择留下。新的的共和国在各方面都大别于民国。建国之初，金岳霖任北京大学哲学系主任。坊间说，他一个上午没任何一件事可办，下午索性遛回家钻进书堆研究哲学，找他汇报工作的同事下属无奈而归，屡屡这般扑空，结果只有一个——另选高明。1955年金岳霖离开北大，调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副所长。到任后，另一位副所长告诉他应该坐在办公室办公，于是他在办公室待了一上午，就是弄不明白如何“办公”。日后对人说：“他们说我应该坐办公室办公。我不知‘公’是如何办的，我就恭而敬之地坐在办公室，坐了整个上午，而‘公’不来，根本没有人找我。我只是浪费了一个早晨而已。如果我是一个知识分子的话，我这个知识分子确实不能办事。”

②

生活中有不少学问特别牛但生活能力不强的人，如众所周知的钱锺书、陈景润，其实金岳霖也是一个。这些人有个共性，专业非常了得，记忆异常好，可到了生活，就变得一塌糊涂。有一次金岳霖打电话给老朋友陶孟和，电话接通了他却忘记了自己是谁，急得挠腮，转头问门外车夫，车夫怎么可能知道？好在车夫老在他家附近卯单，也曾多次拉过他，忽然想起人们好像叫他“金先生”，抬头告之，金岳霖恍然大悟，哦！原来我姓金啊！哈哈！活像发现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兴奋。

③

金岳霖小的时候生活在长沙，常听大人讲：“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金”。意思是，轻蔑金钱，重视友情。待他成为逻辑家后的某天突然说道：“我认为这句话有毛病，如果说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金，那么朋友就是粪土”，一语惊四座。这是个纯粹、简单的数学逻辑，∵：A=B，C=B；∴：A=C。逻辑学近代随西方现代科学一并进入中国，金岳霖是早期逻辑学家。但逻辑思维不等于近代才有，远在二千多年前战国时期，赵国人公孙龙《白马论》讲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也被称为中国逻辑学始祖。很可惜其学说自诞生之时就不显，中古后更不受待见，被斥为诡辩。金岳霖此说自然被认为是狡辩、诡辩。

今距金岳霖辞世已近四十年，以他为噱头的文章从未间断，足见后人从没忘记他。一个人走了几十年茶都没凉，只有一个解释：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卓越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