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厂是我的百科学堂(二)文/泰山徒

泰山徒

<p class="ql-block">  开汽车是一个手脚协调,靠动作敏捷的工作。特别是以前没有同步器的汽车要求更高。而我却是一个从小就不爱蹦跳的人,可以说懂事后屈指可数地进过几次驾驶室,也没有关注过司机怎么开车?因为以前认为这与己无关。与身边这些增驾和整天与汽车打交道的师兄弟对汽车驾驶的领悟相差太远了。再加上厂里先代会的宣传筹备和车间的墙报是推卸不了的,心里很焦虑。为我焦虑的还有我的师傅陈斌远和一起搞墙报的全裕才。他们把我的情况告诉给来车房办事的小车司机潘文机。潘文机很热心地叫我坐在椅子上示范,仍后纠正我的错误,并总结出几句口诀叫我牢牢记住,对照着空练。由于有了方法平时空练多,不久也赶了上来。</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考得执照后,巫桂祥主任把我安排到十三号车实习。十三号车是工程抢险车,主要是跑山路检修供电外线。经常拉的是超长,超高的电杆和变压器。师傅是吴连雀。吴师傅是旧社会帮资本家拉化工危险品过来的老司机,开车非常细心仔细,能帮饭堂从清塘公社这个崎岖不平的乡村道路拉几筐鸡蛋回来,一个不损。我跟他实习三个月,除了空车过过手瘾,重车只能看和做例行保养。吴师傅说:“三个月后你就独立工作了,现在你怎么练作用也不大,你现在就是看,看我怎么处理问题,比如死弯的内轮差,算不准就会造成进退两难,怎么指导人家装车,捆扎。到时倒车子的重心合适了,上山车子才好走。看懂了,你独立工作心中就有数了。平时收车回来进库出库多注意前后轮的轨迹,做到想压哪里就压哪里,走山路把握就大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实习期由于车辆的特殊性,吴师傅很少给我开车。真正能够到供电参加外线抢修也是我驾龄满三年获得车箱准许载人资格以后。话回头说这三个月实习,大多与供电师傅在一起。车停下来司机就没有事了。为了打发这个等人的时间,我也爱跟着供电师傅去帮搬搬抬抬,拉拉绳子尾有说有笑。最感兴趣的是学驳大线,供电师傅怕我接得不好,我就说:“接得不好,你就教我返工。”在笑声中也能得一种技艺。几年后我连人带车被派到钟山水电局支援新线路建设为其一个多月。我年纪不算大,对方听到我是吴连雀的学徒,再看我对大变压器装车提出的方案,也放心了。有天天黑了,四条水泥杆找不到民工卸车。我对车上两个管理人员说:“我们三人把它卸下来。”卸完后,有个说:“早知道你有这绝活,何必去找七八个民工来卸?五块钱一条自己吃了。”那时的基本工资才是五十块钱一个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实习到期结束了,巫桂祥说:“你跟陈一鸣跑趟桂林吧。”陈一鸣是个老顽童,一口白话,从不认真讲工作上的事。快退休的人了,还爱开英雄车,甚至用汽车吓人。经常有人到车间告状,巫主任经常在会上点名批评,但老顽童都接受批评,屡教不改,却从未出事。资格老,是电厂工资级别最高的二级司机。陈一鸣和吴连雀性格相反,我一上车,陈一鸣就说:“你开,我睡觉!”我拘拘束束开了几十公里,他一觉醒来就骂人了:“你在开牛车,在战场你这种开法就是敌人的靶子,有几多死几多,你滚下去!”他看到我委屈的快要哭了,他又笑起来说:“你坐旁边,我教你开。”他只开几公里,却一直很严肃地把每段路的各种情况说得很清楚。如直行的惯性,弯道的离心,被超车人的心态,会车事故责任预防。像上课一样分析得很到位。说完了,马上给回我开。接着他笑道说:“我不会教你盲目开快车,不管你开快开慢心中一定要有数,没有数再慢都会出事。”我是第一次听他给我认真说话,也是唯一一次见他认真说话。他解放前是国民党师长的小车司机,是在解放战争中甩掉国民党督战队的摩托车追击逃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们独立工作了,主要岗位还是在厂内机房上三班。保证锅炉每班那一百几十吨煤,工作量不大。白天班做完,都可以要串岗聊天,我经常串的还是回车房看修车。汽车发动机烧油为什么会转这个问题是从我准备开车时才有的。以前只知道马达,根本没有内燃机这个摡念,上到车房看到的是一堆奇奇怪怪脏兮兮的零件。有个叫苫国清的修理工走过来笑着说:“年轻人肯看书肯问,就没有弄不懂的。”当时和我一起搞墙报的全裕才也在场,我也笑着说:“人家原子弹都想得出,我就不信这个车头我学不懂。”全裕才对苫国请说:“这个娃崽很肯学的。”然后又对我说:“这个苫师傅以前是部队的汽车教员,有什么问题你多向他请教。”这个苫师傅是这个修车班最有理论的修理工,有点命运不舛。我也算从他这里开始知道内燃机原理,真正系统的学是第二年的半工半读。</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魏锋是厂里的工程师被下放到修车班做汽车电工。据传此人在文革期间受尽磨难,但意志相当坚强,大家都非常敬畏他。平反后他是电厂总工程师。魏锋很平易近人,总是面带微笑,大家都称他魏师傅。我每次车辆电路报修,都爱守着看他修理。一次我幼稚地问他:“魏师傅,发电机转了能发电,电动机有电就会转,连在一起会不会一直转?”魏锋先皱眉看我很久才笑着说:“你读书太偏科了。”然后用粉笔在桌面写了四个字“能量不灭”。我更看不懂。魏锋说:“能量守恒定律在初中就有了。”我说:“我没有读过初中。”魏锋有点诧异,说:“你只小学文化?画画都这么好说明你是好学的,你应该也学学数理化和古典文学,以后对自己有好处。”魏锋知识很渊博,七七年很多古籍禁书都逐渐开放了。我刚拿到邮局送来的《连环画报》看了看《桃花扇》故事。魏锋问我:“你知这个故事的写作背景和中心内容吗?”我摇头,魏锋把《桃花扇》文章中心都给我讲一遍后,说:“学习一定要学实质性的东西,不要只看表面,什么东西都是要弄懂了才有用。”魏锋对学问是一丝不苟的,闲聊汽车轮胎,我觉得花纹磨损有点奇怪就说:“每个花纹都磨成前高后低像锯齿,谁能解释这个磨损过程?”大家都笑我是无话找话一笑而过。事实上我也是无话找话。三天后,魏锋拉我一下,说:“你那天提出的问题,我回去也想了很久,应该是这样的……。”我一怔,自己并不当回事的事,一个老工程师都有这么认真。在魏工程师身上我没有学到具体的东西,而这三件事也把我推上了一个新的理念高度。 </p> <p class="ql-block">  七八年上级传出国家提出要提高职工文化素质,三十五岁以下青工必须达到初中以上水平的风向。大家都爱把水平和文凭等同起来议论,电厂众多青工中只有三人没有读过初中,我虽然在文艺圈子,也是其中一个没有初中文凭的青工。思索着以后提级加薪要文凭怎么办?心中一阵恐惧感。其实我早在七二年就买回有《数理化自学丛书》十七本。苦于无人指点,加上工作静不下来的原因,一直闲置在箱子里,这次再拿出《代数》来自学。开始是做完每章节的习题,仍后对照书尾页的得数答案,这样学习相当慢。同房的室友是吴志文和李勇胜两位老师,吴志文是我进厂前在地区美创班认识的。李勇胜正在八步师范大学读数学系,每个星期天都回来。他每次回来都给我在自学丛书的章节习题里布置作业,平时有理解不透的问问吴志文,这样我的学习速度就快了很多。后来,也会因工作等原因,作息时间经常不一致,当自己学习卡壳时有时也找不到人指点,造成一度烦恼。</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快国庆了,我参加厂里的国庆画展筹备。化验室张家知在下班路上叫住我,说:“小周,你到我家帮看看我的画,画得不好我改一改。免得展出时出洋相。”我们是相隔一排宿舍,我很乐意的去看过后,出来在他家门前乘凉,还有周绍斌工程师。闲聊中又谈及职工文化的热门话题,我也把自己的困惑说出来。张家知叫我马上回去拿来看过后,递给周绍斌说:“这道题我都难解,你看看。”周绍斌帮解开后,表态地说:“周祖新,只要你这个年轻人肯学,凡是遇上弄不懂的,你就来问我。”闲聊中,周绍斌与张家知也谈到作为共产党员有责任帮助青工提高文化素质的必要性等等。当时周绍斌是检修车间的工程师兼副主任。后来的两年多在周绍斌和李勇胜的工余指点和帮助下,我断断续续地自学完成中学的《代数》一至四册,为后来的初中补习打下很扎实的基础。在脱产初中补习期间又幸遇李勇胜是数学老师,周绍斌是物理老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