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往事（1）之城西记忆

凤落梧桐

(1974年在郑州张寨南街出土的杜岭方鼎）
序言：

郑州，中国八大古都之一。

郑州商代遗址，是商王朝的开国之都、商汤王之“亳都”所在。

郑州商代遗址古城墙，迄今已有3600年的历史。古城墙周长近7000米。其中，北城墙长约1692米，西城墙长约1766米，南城墙和东城墙均为1870米。城墙整体框架呈长方形。

我，本文作者，有幸生于郑州，长于郑州，也将终老于郑州。

可惜的是，虽为土生土长的郑州人，却一辈子没有“进过城”-古城区域。从出生到古稀，一直在城外依傍着古城墙生活：出生在城西，成长在城东，求学在城北，工作养老在城南。

我把自己将近70年（1955年-2023年）在古城墙西、东、
北、南的经历及见闻，记录如下。

郑州往事之城西记忆

1955年的初冬，我出生在郑州古城墙西边的张寨南街。1974年，张寨南街，出土了两个青铜方鼎即杜岭方鼎。杜岭方鼎的出土，为郑州作为商都都城提供了有力的青铜佐证，为此后中国古都学会将郑州列入“中国八大古都”提供了有力的支撑。

我怎么会出生在张寨南街呢？这要从我大舅说起。

我大舅史广文，是郑州解放初期工商界的代表人物之一，是一位进步的爱国民主人士。他是当时共产党公私合营政策的拥护者、支持者，为郑州1956年顺利实现全行业公私合营，做出过突出贡献。三舅曾回忆说，市政府为了表彰史广文先生在工商界所起到的表率作用，组织人员用红顶轿子抬着他敲锣打鼓地在郑州市区游行三天。

谁能料到，十年后，大舅又被扣上大资本家的帽子在郑州市区游行批斗呢。这是后话了。

大舅是1948年郑州解放时，将自己的工厂从安徽界首搬迁至郑州的。工厂建在二七路路西，（往南是如今的二七纪念塔，往北是西太康路）和赫赫有名的赵忠理（音）牙科医院比邻。大舅的工厂主要生产手套、袜子、背心、汗衫等针织类产品。自产自销。大舅在工厂前面开设有营销店铺，既当老板，又当店员，亲力亲为，所以属下对他既尊敬又惧怕。

工厂的家属区就建在张寨南街上。母亲说，所谓家属房，其实就是几排简陋的茅草房。那时，郑州刚解放，百废待兴。

大概从1952年开始，我的父亲母亲先后到大舅的工厂工作。两人十七八岁，从相识到相恋，也就一二年的光景。

姥姥坚决反对这门婚事。一嫌父亲家家境贫寒，二嫌父亲身体羸弱不会长寿。母亲铁了心要嫁父亲，姥姥铁了心的反对。母女僵持好长时间。当时新中国《婚姻法》已经颁布，母亲就去求助相关部门，在多方努力下，姥姥勉强同意了母亲嫁给父亲。

1954年，德化街上的二七纪念堂落成，其建筑雄伟壮丽，是当时郑州为数不多的高大建筑之一。1954年十月一日国庆节，郑州市总工会在二七纪念堂为四十对新人举办了盛大而隆重的集体婚礼。我父母就是其中的一对新人。

父母的婚房，是大哥大嫂、三哥三嫂为他们准备的一座简易的茅草房，紧挨着兄嫂们的茅草房，也就是前文说的张寨南街上。杜岭方鼎埋藏处附近。

1955年初冬的一个深夜，母亲临盆，姥姥陪她到医院产生。医院设在德化街北头路西的一个胡同里，二七广场西南方向，是一家私立医院。

算命先生说我命中缺木，姥姥就和母亲抱着我，在寒冬腊月，来到二七广场认了一个干娘。我的干娘是一棵树！

当时的二七纪念塔还是一座木塔，环绕着木塔栽种了一圈树木。母亲说我的干娘是一棵柏树，在纪念塔的东面，正对着西大街路口。当时姥姥把一根红丝绳系在柏树的树干上，另一根系在我的左手腕上，口中还念念有词，大意肯定是保佑外孙女健康平安之类的话。

母亲生下我56天就上班了。那时的产假都是56天，一直延续到1979年，国家实行独生子女政策，产假改为半年。从我出生到高中毕业到农村当知青，一直是姥姥在照顾我。我出生时姥姥的户口还没有从原籍迁到郑州，她没有口粮（1955年9月，全国开始实行城镇居民凭《购粮证》供应粮食），常常忍饥挨饿。回忆当年的困境，母亲常常哽咽不能言语。母亲说，姥姥总是给母亲做好饭以后说，你吃吧，我吃过了，到外面透透气。后来才知道，姥姥是偷偷拿了饭碗，到附近的小吃摊买一碗高价的照出人影的稀汤。

母亲上班后，姥姥就经常抱我到戏院“拾戏尾巴”。那个戏院，就是河南人民剧院，1953年建成，坐落在二七路与西太康路交叉口西北角，即现在的丹尼斯大卫城所在地。所谓“拾戏尾巴”，就是一出戏的演出快要结束时，把门人就不再收取门票了，戏迷们可以进入戏院看一段“戏尾巴”。


成年后，每次看到杜岭方鼎，都有一种前世有缘的感觉；每每想到自己的出生地，既有无比的自豪，也有不尽的遗憾。

“中国历来重视青铜器，视为国家象征。鼎，更是重中之重。在商代，青铜方鼎代表了王权和地位。杜岭方鼎不只是早商的一件青铜重器，更是中国乃至世界与人类的青铜时代所创造的第一座青铜文明纪念碑。杜岭方鼎是目前人类所能认知的年代最早、体量最大、铸造最完美、保存最为完整的青铜重器。”
这件国之重器，在商代遗址古城墙的西城墙外，在张寨南街的地面下，沉睡了3000多年。

我何其有幸，在这块土地上破土发芽；我无比自豪，这块土地，是我婴儿时期的摇篮。

我又有无尽的遗憾，出生在国之重器埋藏处，却没有成长为“国之重器”、“国之栋梁”！呜呼！可惜了这块风水宝地。

（1951年建成的二七纪念塔木塔） （1953年建成的河南人民剧院） （1954年建成的二七纪念堂）

郑州往事（2）之城东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