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江湖故人张先

荷塘秋色

　淡看人间三千事，闲来轻笑两三声。

重阳刚刚擦肩过，霜降紧倚后跟行。

一年一度秋风劲，眼看又是新寒冬。

愿做人间逍遥客，戏说江湖一故人。

话说北宋著名词人张先(890——978)，字子野，乌程人氏(今浙江湖洲)。因为他曾经任安陆县知县，所以人称张安陆。他擅长小令还写慢词，与柳永齐名。又因为他的词中语巧善用影词。《古今诗词》中说：有客问子野曰：“人皆谓公张三中，即：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也。”子野曰: “何不谓张三影？”客曰：“不晓。”公曰：“云破月来花弄影、娇柔懒起，帘幕残花影、柳径无人，随絮飞无影。”此乃平生所得意之句也。”从此，他便有了张三影的美称。

附“三影”全诗：

第一影出自《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

水调数声持酒听，

午醉醒来愁未醒。

送春春去几时回？

临晚镜，伤流景，

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

云破月来花弄影。

重重帘幕密遮灯，

风不定，人初静。

明日落红应满径。

第二影出自《归朝欢·声转辘轳闻露井》

声转辘轳闻露井，

晓引银瓶牵素绠。

西园人语夜来风，

丛芙飘堕红成径。

宝猊烟未冷，

莲台香蜡残痕凝。

等身金，谁能得意，

买此好光景。

粉落轻妆红宝莹，

月枕横钗云堕领。

有情无物不双栖，

文禽只合常交颈。

昼长欢岂定，

争如翻作春宵永。

日瞳昽，娇柔懒起，

帘幕残花影。

第三影出自《翦牡舟·舟中双琵琶》

星绿连空，

天青垂水，

素色溶漾都净。

柳径无人，

随絮飞无影。

汀州日落人归，

修巾薄袂，

撷秀拾翠相竞。

如解凌波，

泊洇渚春暝。

彩绦朱索新整，

宿绣屏，画船风定。

金凤响双槽，

弹出今古幽思谁省。

玉盘大小乱珠迸。

酒上妆面，

花艳媚相并。

重听，尽汉妃一曲，

江空月静。

还因他在《行香子·舞雪歌云》一词中，有句“奈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因此，他还有别名张三中。附全诗：

舞雪歌云，闲谈妆勺。

蓝溪水，深染轻裙。

酒香醺脸，粉色生春。

更巧谈话，美性情，好精神。

江空无畔，凌波何处。

月桥边，青柳朱门。

断钟残角，又送黄昏。

奈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

当然，美称也好，别名也罢，绝不是人在江湖凭空所造。而是大家喜欢他。并且都有文字记载。

其实，张先出名，还不完全是因为他的诗词写得好，而是他的写作接近生活，能够被社会接受，被民众接受，同时也被同仁赏识看好。

首先，他得益于，和欧阳修是1030年的同榜进士。他不但在研习功课上，下功夫有造就，还是一位生活中有幽默有情趣的主，在他身边，时不时都能产生欢言笑语和趣事。有一次，他虽然是出于平常心去拜访同窗好友欧阳修。但当欧阳修听到他来访，特别为之激动，竟然把鞋都穿反了。为此，欧阳修还落下了一个“欧阳倒鞋”的雅号。

其次是得益于，他的小妾。他在八十岁时，娶了一位只有十八岁的小妾。张先不但没有收敛行事，反而大肆操办筵席。并且还在诸多同门好友面前，带着小妾上桌轮番敬酒的同时，还借酒令放厥词吟诗：

我年八十她十八，她是红颜我白发。

与她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正在大家为之调侃和嬉戏中，不料苏东坡用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浅醉方式，竟然当众调侃这位北宋时期诗词圣坛泰斗张先。并且还和他诗，吟道：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对，一树梨花压海棠。

好一句“鸳鸯被里成双对，一树梨花压海棠”。他不但惹得满座啼笑皆非的嬉戏无余，他还更想不到酒后的戏言调侃，竟然还给后人留下了千古绝唱。张先和这位小妾相配的老少夫妻，更没有辜负众望所归。就是因为这位小妾，她还让张先在九年间，居然为八十多岁的老公张先，生育了两儿两女。其中张先的大儿子与他小女儿年龄，真还有一个花甲的60年之差。八十九岁的张先，虽然没有熬到他与小妾的第五朵金花绽放成果。但是，他这朵健康的雄花，也实在是难帝她这朵雌花的蕾丰苞满，才不得不嫣去的。他也更是验证了民间那句俗语，“不怕天干只要地润”的谐趣美谈。

三也是得益于，他的撩妹方式，或是他撩妹的手段实在是高明。其他花花公子撩妹时不乏动手动脚，或是用民间秽语去调戏，更或是用死皮赖脸的下作去讨好，去纠缠。其所作所为，无非也只是为了启动她们的那扇方便之门。

张先却与那些轻狂之辈有明显的不同，那就是他能冷静思考，能入木三分的去观察。然后，才用恰到好处的文字，给她们拼凑出喜欢的诗词来。让这些美女歌姬或是官伎，作为演唱给客人听的歌词蓝本。

诸如一次，公子哥儿们正与众位歌姬官伎闲聊逗乐间，张先见一位歌姬的小裙胸前，有幅荷塘彩绘。经过他细心观察和思考，再三斟酌后，在他的嬉戏取乐中，为这位歌姬写了一首《系腰裙》：

惜霜蟾照夜云天，

朦胧影，画勾阑。

人情纵似长情月，

算一年年，

又能得，几番圆。

欲寄西江题叶字，

流不到，五亭前。

东池始有荷新绿，

尚小如钱。

问何日藕，几时莲？

再给另外一位名姬写有《双蝶绣罗裙》：

双蝶绣罗裙，

东池宴，初相见。

朱粉不深匀，

闭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

人人道，柳腰身。

昨日乱山香，

来日衣上云。

当然，在坐的歌姬，或是官伎，大多数都有收获。这时，有位叫龙靓的官伎，她不甘寂寞的吟了一首律诗，道：

天与群芳千样葩，

独无颜色不堪夸。

牡丹芍药人题遍，

自分身如鼓子花。

张先一听，便知此姬，非同一般在生他气的同时，向他索要诗词。此时此刻的张先，当然知道只有有求必应，方能解她气的同时，也可显示出自己的英雄本色来。他便注目朝她一笑，即刻回她一首《望江南》。吟道：

青楼宴，靓女荐瑶环。

一曲白云江月满，

际天拖练夜潮来，

人们误瑶台。

醺醺酒，拂拂上双腮。

媚脸已非朱淡粉，

香红全胜雪龙梅，

标格外尘埃。

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呢？张先就是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大词人。因此，他不但拥有众多美姬美伎的粉絲，而且还得到了社会和同仁的认可。

当然，张先也有过一见钟情和性情难抑的瞬间。传说他年轻时在庵堂求签，偶遇一位小尼姑上眼，便不离不弃的追她。主事老尼姑刚开始发现时，只是把小尼姑从庵前坐堂安排她去了阁楼抄写经文。然而，此时的小尼姑竟然还搬梯，邀他上楼幽会。老尼姑发现后，再次把她安排到了湖中的一小岛去思过。这时的张先，更是趁夜潜渡，去幽会小尼姑。后来，他们被迫分手时，还写下了一首《一丛花·伤离怀远几时穷》，给小尼姑寄意示慰。全词如下：

伤离怀远几时穷，

无物似情浓。

离愁正引千丝乱，

更东陌，飞絮濛濛。

嘶骑渐遥，

征尘不断，

何处认郎踪。

双鸳池沼中溶溶，

南北小桡通。

梯横画阁黄昏后，

又还是，斜月帘栊。

沉思细想，

不如桃杏，

犹解嫁东风。

虽然张先这首《一丛花》不能与当年元稹那首《离思》：

曾经苍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而相提并论。但他也是向这位小尼姑，在寄意的同时，表示出了自己伤离怀远几时穷，深思细想后，向她致以歉意和劝慰。妳就如桃杏，还在犹豫什么，解嫁东风吧，真是好一位性情中人。从他为人的境界，山人认为元稹不如张先豁达。

还传说张先当年80岁时，在追那位十八岁的小妾时，也是特别的锲而不舍。小姑娘虽然见他执着得让她感动，但也担心他年岁过大而误了自己。于是，当张先在一次向小姑娘求婚遭婉拒后需小解。小姑娘便领他到，事先已经置满草灰的木桶前去尿尿。等尿完再看木桶时，他尿的尿穴已经见底，她才允了张先求婚。从而，才有了苏东坡调侃张先的那首：“鸳鸯被里成双对，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传世绝句。这一“压”果真不同凡响，压出奇迹来了。遣字不但妙，而且还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