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酒缘

老愚翁

<p class="ql-block">  酒的历史源远流长。从猿猴造酒(也叫自然造酒)算起,距今约有七千至一万年的历史;从仪狄造酒、杜康造酒算起,距今约有四千多年的历史。酒的文化几乎伴随着整个华夏文明。达官贵人以酒取乐,人生失意以酒浇愁,文人墨客以酒助兴,武士侠客以酒壮行,还有以酒麻醉神经,以酒御寒者……。生意场上酒是助推器,求人办事酒是敲门砖,迎来送往酒是催“话”良药,聚朋会友酒是兴奋制剂,伤愁别离酒能助力情感释放。古往今来,酒的这些功能,无论对上层名流,还是寻常百姓,都具有无可替代、难以抗拒的吸引力。</p><p class="ql-block"> 自从成为一名铁路建没者后,我也与酒结下了不解之缘。或因思乡而烂醉;或因聚朋而尽兴;或因待宾而猛干;或因家人团聚而豪饮;或因喜庆而疏狂,或因泄愁而独酌,……。在酒的刺激下,饱偿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潮起潮落的滋味。体验了因酒而呕吐昏晕,因酒而放浪形骇,因酒而痛哭流涕的狼狈。遇到过酒醉后,着了魔似的疯狂:吵嘴骂仗,甚至打架斗欧的场面。</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70年代初。阳平关至安康的铁路建设鏖战犹酣,为了早日修通阳安线,让毛主席能睡好觉,参战者是没有节假日的。工地上,人声杂乱,机声隆隆,不时传来震天动地的连发炮声;小钢轨、轻便道纵横交错,小矿车、翻斗车川流不息。年三十下午的姚家山隧道里,灯火通亮,打炮眼己毕。白班(早八点至下午四点)作业的工人,挥汗如雨,正精疲力竭地铲装完本茬炮后的最后一矿车石碴,走出了洞子。一个个灰头土脸,粉尘泥浆满身,习惯性地等到洞里的排炮响过,与大夜班的工友交接后,才迈着疲倦的步伐,翻过山头,走回驻地。看到工程队的喜庆装饰,才如梦初醒,原来今天是71年的除夕,一种思乡的情绪油然而生。往年的这时候,家乡人正忙忙碌碌的烹饪年食,家家户户的窑洞里热气气腾腾,辛苦一年才能享受到的美食佳肴,香味扑鼻。年轻人受长辈派遗,先张贴春联。居中的窑码头竖贴的是“土神之位”、“山神之位”,大门口竖贴的是“出进门见喜”、“春色满园”之类的,家门的横眉是“吉星高照”、‘万象更新”之类的,牲棚贴的是“六畜兴旺”之类的,碾磨上贴的是“青龙之位”、“白虎大吉”之类的。贴完春联便下河砸取来冰块,在炭垛上砸来小煤块,与备好的年食一起,在贴眉处分别摆放。夜幕降临,便在这些地方分别焚纸点香,对山神、土地爷磕头礼拜。接着点挂灯笼、燃放烟花爆竹。千家万户的院落中,渐次灯火通明起来,鞭炮声此起彼伏。然后便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一一阖家围坐一起,在推梨让枣的氛围中,以酒㫑兴、大块朵颐。席散后,便在院子里点燃事先用煤炭块垒好的火塔塔,黑烟袅袅升起,孩子们借着炭火的烤烘,嘻戏开心,……。但是今夜只有疲惫和回忆。于是我们四位入路才几个月,同上白班的老乡窦继祖(己去世)、彭怀俊、郑继宏和我,眼里盈着思乡思亲的泪水,在供应站打了二斤散酒,在大食堂买来以肉类为主的菜肴,在卷起铺盖的床板上摆开,在粗瓷黑碗中盛上白酒,听到远处炸响的炮声后,便推杯换盏,不遑多让的吃喝起来。第一次远离家乡和亲人过除夕,与乡友一起用酒麻痺神经,一起回忆与家人团聚、过大年的习俗,象水泊鿄山的好汉一样大碗比拼豪放。“浊酒一杯家万里〝,才入公门言何归。不经意间便都舌短话常,飘飘然了。尤其是我,不由控制的从口中鼻中涌出许多秽物,弄得满工棚都是难闻的异味。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享受暴饮过量后的“潇洒”,什么“一日须饮三百杯”,那纯是吹牛啊!难以用文字形容的滋味了得,于是在乡友中一再表白,以后再不沾酒了。乡友们则认为我说的是酒话,才是纯吹牛哩。这便是我与酒结缘、涉酒过深的第一次。“浓睡不消残酒”啊,第二天硬是拖着无精打彩的身躯上了班。还是乡友们说的对,酒这玩艺儿,颇具吸引力,打这以后,酒便陪伴我至今。以一月消耗二斤白酒计,五十多年酒龄的我,差不多有千余斤酒下肚了。</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1980年秋天的一个周六吧,有位叫王立德的乡友接到了调回原籍的命令,在梅家坪设了晚宴,诚邀居住在耀县的我参加话别。两地相距十多华里,下午,我便随身携带了两瓶浊酒,骑自行车前往。沿途两侧的草木己泛黄,离叶随风在头顶舞动,飘飘撒撒,散落在地上。到了他的居室(也是办公室),桌上己摆满菜盘。虽无“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景观,但有“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寒”的环境。一番离别感言过后,六位老友便豪饮海喝起来。尤其是即将回原籍就职的友人王立德,平时很少喝酒的,但在“劝君更进一杯酒”的氛围中,“来者不拒”,连干了二十杯(每杯大约有三钱)后,便借着酒劲,摇摇晃晃的立身,颇有兴致地照着他早先抄好的词曲,演唱起李淑同的《送别》来。当唱到“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时,大家都动容了!想到好朋友即将“西出阳关”,留又无计,就要分袂,“别时容易见时难”的情景,一个个悲悲戚戚,热泪盈框,跟着哼吟……,这时候,离愁别恨的场面达到了高潮,“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便是友人们对他的一致企盼。高潮过后,又是一阵豪饮,大家都醉了,都沉浸在离愁别恨中。依稀记得,桌上横竖堆放了五个空酒瓶,……。这是我此生喝的最多的一次白酒,朋友们事后告诉我,那天至少喝了八两。三十多年后的一个夏日,有幸与王立德在西安相见。他当时的身体有些雍肿,步履蹒跚,显得苍老,几乎不沾酒了。但我们久别重逢,相谈甚欢。“孔坐洽良俦,陈筵几献酬”,兴致使然,他还是努力饮了几杯,并送了我两联由他亲手书写裱好的条幅。有谁能想到,这次畅怀的竟是永诀之酒!一年后,他便离开人间,……。“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我的好几位相知已过世了。每当想起友人王立德时,我便睹物思人,取出这两联条幅看看。</p><p class="ql-block"> 1987年的夏秋之交,在中国共产党铁路工程总公司委员会石家庄党校学习的第一届在职学员毕业在即。我们中铁一局的十多名同学举办了一场不同寻常的午宴。在学校食堂特制了一桌菜,在街上买了一大桶(五十斤)生啤酒。有幸邀请到校长李裕玺。开宴前,近距离聆听了他的致辞。李校长是一位,文质彬彬,文化底蕴深厚的才子,即席演讲能力堪比西安交通大学的王树国,短短几分钟的临别赠言,令我们激动不己。……,“奋斗诞生期望,拼博成就梦想,希望同学们在铁路建设的不同岗位做出更大的贡献”。三十五年过去了,他祝辞的最后两句,我还能记得。李校长不烟不酒,致完辞,便匆匆离席了。由于面临将要离别学习、生活两年半的母校,离别传道授业的老师,离别朝夕相处的同学,大家心情沉重,便借酒释放情感,放量痛饮,直到把那一大桶啤酒喝完。散席时,我已躺卧在地上,是三位同学连抬带扶,把我送回三楼宿舍的。这是我平生饮啤酒而致身如稀泥,醉得最惨的一次,至今见了啤酒还望而生畏呢。</p><p class="ql-block"> 关于我与酒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老伴去世后的家宴上,三杯酒下肚后便不能自抑地痛哭流涕起来;夏日的午休时间与三位友人用塘瓷杯盖当酒杯比拼酒量,醉躺在办公室的木制条椅上,一觉睡到第天上班,是领导把我叫醒的;在工程队与工友们喝酒划拳行令:螃蟹一只,角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个壳;高高山上一头牛,两只角楼长上头,四个蹄蹄分八半,尾巴长在最后头;一个老汉七十七,再过四年八十一,……。划拳的两个人边齐声喊,边用手比划,比如喊到“这么大个壳”,必须用划拳手的母指与食指圈成园形伸出。喊到“两只角楼长上头”,必须用两只手分别伸出一个指头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一下。嘴上喊的与手上展示的数字必須统一,否则是要罚酒的,我反应迟钝,常常遭罚。多数时间,工友们以为我是机关干部,网开了一面,否则场场要醉的。现在回想起来特有趣味。这些工友因从事重体力劳动多年,身体受损。退休后都回了原籍,有几位己离世。再也没有.那样的氛围,再也享受不到那样的热闹了。</p><p class="ql-block"> 过去喝的是浊酒,现在有条件喝较好的佳酿了,可我己年近八旬,三杯两盏便头晕目眩的。况因酒而落下手抖的毛病,再也经不住“酒醉还醉醉还醒”的折腾了,随年龄的老化,与酒的缘分也便越来越浅了,……。</p><p class="ql-block"> 经验之谈:</p><p class="ql-block"> 酒清而非水,</p><p class="ql-block"> 身壮而须惜。</p><p class="ql-block"> 失控而生非,</p><p class="ql-block"> 无度而致疾。</p><p class="ql-block"> 年老而莫馋,</p><p class="ql-block"> 遵医而适止。</p><p class="ql-block"> 常彦杰</p><p class="ql-block"> 2023年10月2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