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酒务桥,人民路上的一座老桥,架在绍兴城西狭长的环山河上。据传酒务桥名的由来源于南宋。当时,桥旁建有官府专门管理酒业的酒务署,于是,附近这座石桥就被称作酒务桥。岁月沧桑,南宋距今已有千年,酒务署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但是,体现酒乡酒业历史悠久的桥名却被一直保存了下来。</p><p class="ql-block">酒务桥原为东西向单孔石拱桥,一九八八年八月,因人民路拓宽,旧酒务桥拆毁,遂改建成宽40步,长35步的水泥抬梁式桥。</p><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六十年年代,我们举家搬迁到酒务桥旁的作揖坊居住,我在酒务桥畔渡过了自己的少年和青年时代。</p><p class="ql-block">五十多年过去了。现在酒务桥上每天都有游览仓桥直街的游客驻足。三三两两来自天南地北的外地人,好奇地欣赏桥两岸鳞次栉比、粉墙黛瓦的民居,青石垒砌的河埠。在他们眼中,这是一幅充满水乡风情的世俗画卷。</p><p class="ql-block">但是,对我而言,眼前的风景与记忆中的酒务桥相去甚远。今天的酒务桥一带,游人如织,喧闹繁华,老房子遮掩不住时尚现代的气息。也许,只有儿时的记忆,还能还原被岁月凐没的一二景象,找回昔日风情。</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酒务桥畔</b></p><p class="ql-block">早年城里东西向的人民路到酒务桥头戛然而止,过桥后的道路称酒务桥直街,是一条三、五米宽的青石板路。</p><p class="ql-block">酒务桥西沿河的小巷往北是凤仪弄、宣化坊,直抵府桥。向南是作揖坊,尽头为凤仪桥。凤仪桥也是宋嘉泰《会稽志》有记载的古桥,取“凤凰来仪”之意。我们一般又叫它黄泥桥。凤仪桥古桥尚存,并且和绍兴的其它一些古桥一起打包,被认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景点。</p><p class="ql-block">酒务桥东沿河的路是石门槛,现在称为仓桥直街。石门槛也是宋朝以来的老街,相传附近有道台衙门,为防马车、牛车进入,特意在路口安置石条门槛,故尔得名。现在这条老街获得联合国文化遗产保护优秀奖,成为外地游客了解绍兴古城风貌的窗口。</p><p class="ql-block">酒务桥直街长不过200米,两旁既有大户人家进深重重的台门,也有东倒西歪、破败不堪的贫民居所。我们家当年搬离富民坊时,就租住在酒务桥直街的一处旧宅。后因房屋一面墙倾斜成危房,方迁至作揖坊。</p><p class="ql-block">酒务桥直街与府山直街交汇处是五马坊口。这两条街的命名可能会让外地人一头雾水,为什么一直一横两条路都称直街。其实绍兴古城内许多称为直街的路既有东西向,又有南北向,似乎比较随意。五马坊口以西称车水坊,是一条更窄一些的石板路。五马坊口有一个石牌坊,绍兴人称为行牌。小时候并不知晓牌坊是干什么用的。后来看到我国著名的历史地理学家陈桥驿先生的回忆,才知道这个牌坊是状元牌坊,车水坊西端还有一个,是明隆庆年间住在这里一个叫张元忭的状元为父亲张天复所立。张的府第即状元台门,在清嘉庆末年卖给陈姓,即陈桥驿先生的先祖,陈先生从小就住在这里。可惜状元台门包括车水坊这条路在1990年代中期都被夷为平地,改造成现在的人民西路。</p><p class="ql-block">据说车水坊的状元台门十分显赫,台门口两侧有竖旗杆的基石,“大堂前”即状元府的正厅前半部放得下六张八仙桌。状元台门以东的一座大宅原挂着“大夫第”的横匾。状元府以西隔几幢还有一处叫“人瑞”的古老台门,规模也不小。</p><p class="ql-block">过了车水坊,就来到城边的水旱偏门。出偏门一路向西,是鉴湖前街。这条伴着烟波浩渺的鉴湖的长街,临河商铺林立,河面航船、舢板及乡民船只络绎不绝。各式店铺、农家物产应有尽有。街上行人比肩继踵,远比城内热闹。</p><p class="ql-block">从偏门南上,则是“山阴道上行,如在镜中游”的古山阴道,可以直抵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的书法圣地兰亭。</p><p class="ql-block">给童年留下难忘回忆的,还有家后门那条小河----环山河。随着四时季节更替,河边风景变幻不定。</p><p class="ql-block">寒冬清晨,踡缩在被窝的我们能听到一声声清脆响亮的破冰声。一夜寒风河面结起了薄冰,一早进城的船只能破冰前行。此时,摇船的乡民改立船头,手持原先撑船的竹篙,用力敲击冰面。环卫站的粪车在石板路吱嘎前行,小巷不断传来马桶的倾倒和洗涮声。</p><p class="ql-block">春季雨多,河水漫涨,这是捕渔的季节。河埠头,有扳网的,方正的大网撒在河正中,一袋烟功夫扳起来检点一番。还有用鲤鱼作引子诱捕的,作诱饵的鱼似乎是雌性,鱼一旦跟随进入拐入河岸的水池,水闸落下就可以瓮中捉鳖了。</p><p class="ql-block">最吸引人的是夏季。午后三、四点钟,太阳西斜,河面没了阳光炽热的照射。河里渐次热闹,光腚的孩童用几块门板在水面凫水,玩的不亦乐乎。鱼船也陆陆续续从郊外划入,随着脚划船欸乃桨声,还有渔民悠长的吆喝,主妇们会来到后门的踏道,从船舱挑拣那些养在舱底活蹦乱跳的鱼虾。</p><p class="ql-block">主妇通常买二两河虾,配上从自家丝瓜棚现摘的丝瓜,再撒上一些笋干莱,这便是一般家庭晚歺中鲜美、消暑的干菜虾汤。有讲究者,买上四、五两河虾,做成一碗盐水虾,那是过酒胚中的上品。《知堂杂诗抄》中有“夕阳在树时加酉,泼水庭前作晚凉。板桌移来先吃饭,中间虾壳笋头汤。”看来,这样的画面从古至今,都是绍兴人在夏日极为常见的景象。</p><p class="ql-block">环山河也有干涸的时候,那都是发生在干旱少雨的七、八月份。有些年旱情特别严重,连续数月不下雨,水位持续下降,直至变成涓涓细流。这时,大部份河床会裸露,泥地在烈日曝晒下逐渐泛白。平时只能相望的河对岸,这时只需三脚两步跨过水洼即可。由于干旱缺水,我们在河床边挖水坑,称做土井。地下水位浅,土井蓄水比较快,而且经过土层过滤的水比较干净。用勺子将水一勺勺舀到桶里,拎回家中,土井水是那个季节家里生活用水的主要来源。</p><p class="ql-block">绍兴习俗:正月赶戏赶热闹,二月春风放纸鹞,三月上坟看姣姣,四月奉牲祭禹庙,五月晒酱晒衣袄,六月沈园赏荷苞…冬月做酒舂年糕,腊鸡腊鸭腊月到。到了五月,家家户户会掇出一钵头酱。用麦粉做成一个个饼,即为酱饼。趁着黄梅天湿漉漉的天气,让酱饼发霉足透。十天半月下来,红通通的面酱就上了饭桌。咸中带甜,口感清爽,绍兴有谚:下半年少不了一筐鲞,上半年离不开一钵头酱</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店铺</b></p><p class="ql-block">彼时的绍兴,除了称为大街的解放路散落着几家商店外,其它地方的商铺,多是仨两伙计的店面。酒务桥头也不例外。</p><p class="ql-block">桥东南石门槛路两侧,东首现在是滕记老厨酒店。当年这里是供应商店,专卖油盐酱醋、日用百货。这样的供应商店在五马坊口也有一家,格局大体一样。一排贴墙的木架,曲尺玻璃货柜,商品寥寥。不过,商店虽然简陋,却是正宗国有。大凡凭票供应的物品,如菜油,肥皂、白糖或者煤油、灯泡、火柴,商店是保证供应的。商店门口的竹箩筐里,堆着咸枪蟹、海蛰头、黄鱼鲞之类海货,那些年这种东西并不值钱。</p><p class="ql-block">路西紧挨河边,是一家柴店。柴店旁的河埠有长长的踏道,相当于一个小型码头,柴店的柴都在这里卸货。这些柴火大约从平水等南部山区运来,一捆一捆的树枝带着枯叶。那时家家户户都用烧柴的大灶,家里的柴房黑黝黝的,常年堆着大半间柴。平时,柴店买来的榶柴轻易舍不得烧,常用稻草结或杂七杂八的枝叶。几年后,柴店变成煤球店,改卖自制的煤球。于是,发煤炉成为每天的功课,街巷深处不时可见生煤炉的袅袅青烟。至于卖煤饼、用蜂窝煤炉是又过了几年的事。</p><p class="ql-block">桥东北现在阿佤山寨饭店的位置,原先是一家小店。三尺见方的柜台摆放几只大口的玻瓶,里面装着盐青豆、甘草、梅饼或自制的薄荷糖。这些零食大抵一分、二分即可,如一分钱可买一包盐青豆,用纸包作纤足状,内有豆可十粒,咀嚼回味无穷。</p><p class="ql-block">小店北面即石门槛口是一个台门。其时原来被称为“锡半城”的市区里巳见不到锡箔店,也听不到沉重而凝滞的“当,当,当”的打箔声。但砑纸(将打的极薄的锡箔纸砑在一种黄色的土纸上)这一行当还是许多妇女的职业。我有个俞姓同学住在这个台门,每天约他上学时,总能看到他母亲在昏暗的过堂里低着头一刻不停地砑纸。</p><p class="ql-block">酒务桥西北是一家小酒店,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酒店只有进深很浅的两小间。进屋东首小间是雅座、摆着两张条桌,几个长板凳、矮凳,可容五、六个人。西首柜台摆着几盘花生、毛豆、鸡爪之类的下酒胚。里厢靠墙一排酒坛,装着绍兴老酒和糟烧,泥甏里黄酒零拷是主要生意。那年头百姓手头都很紧,端着瓷碗来买酒的小孩一般一次都是买一鬲,大约二两光景吧。</p><p class="ql-block">酒务桥东首还有一些流动摊点。秋冬季节,有卖热番薯的。炭炉上架着铁锅,煮熟的番薯裂开口子,呈现诱人的栗子般黄白色。偶尔也有甘蔗摊,但生意不怎么好。桥上还有一副剃头挑子,剃头的公公五短身材,发须皆白。除刮风下雨,每天他都会准时候在那里。</p><p class="ql-block">但我们小孩剃头,似乎不屑在路边摊解决。五马坊口有一爿理发店,位置在供应商店斜对,坐北朝南,是我们常去的地方。店主是30多岁的男人,身形单薄,似乎得过小儿麻痹,涎着口水,总站不直。他给顾客剃头时喜欢讲些男欢女爱的荤腥话。她女人面色苍白,也很文弱,但模样周正,身体似乎没有缺陷。店里让人印象深刻的物件是理发椅上方悬着的一块方形纸板。纸板上栓着一条绳,天热时,女人就拉绳让纸板前后晃动,空气搅动,闷热的感觉顿时稍减。</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些店铺虽离酒务桥有一段距离,但与百姓日常生活相关,似不得不提。</p><p class="ql-block">酒务桥沿人民路东行半里许路,到的大街。右手第一家我们称为酒家,顾名思义是一个酒店。我还记得酒家门口的玻璃柜里陈列过活的火鸡。但我们从未进入过,不知格局生意如何。酒家后来又变成糖果店,糕饼店,卖过冷饮。</p><p class="ql-block">酒家南首是一家肉店。许多年肉须凭票供应,即或不用肉票,肉的好坏也大有讲究。肉店的柜台很高,顾客买肉时,仰望案板旁持刀的店员,眼中充满讨好神情,心里却是忐忑不定。当年赞热门职业是“四个轮子一把刀、白衣战士红旗飘”,卖肉的能跻身其中并非浪得虚名。</p><p class="ql-block">马路对面有一家水果店,常年有苹果、梨、甘蔗、茡荠。卖得最好的自然是甘蔗,削皮切成短短的小节,然而装在竹蒌里盖上红纸,拎着它走亲访友。</p><p class="ql-block">沿石门槛向北到府桥头,也是一处小商埠。桥头有烧饼油条店,还能买到豆浆。沿府横街向东,在一处叫大帝庙的地方,是一家国营莱市场。菩萨早已移去,空荡荡的屋子做莱场也还宽敝。那年代既无农贸市场也无马路摊位,方圆三、五里仅这一卖莱的地方。好在许多百姓也不似今天须每日买莱,莱场仅是偶尔光顾。</p><p class="ql-block">粮站在过木桥后向南行几十米处。门店不大,供应品种无非籼米、粳米等三、五种,也许还有面粉。每次拿着米袋去买米,我都会下意识的把购粮证紧紧攥在手里。购粮证上有全家大小一季度或者更长时间的粮票,每次去粮店购米,收款员除了收钱外,还要从粮证上小心翼翼地剪下所需的粮票。我们在粮站常年购买的都是标一籼米,每斤好象1角3分多点。籼米不仅比粳米便宜,而且出饭率高,是普通人家的首选。当然,籼米口感远不如粳米。</p><p class="ql-block">粮站也就二、三个店员。负责的男人是一个中年汉子,身板宽厚,神色和蔼,服务态度极好。我们将米袋候在漏斗状的称量柜出口下,待板壁里面的店员喊一声“好了!”才把袋口紧紧挨住接口接米。粮站备有一截截扎米袋的麻绳,帮助那些粗枝大意忘带绳头的顾客,这也算是他们的便民服务。</p><p class="ql-block">木桥下来的前观巷路口,有一家叫粮机厂</p><p class="ql-block">的工厂。锻工房在工厂大门的斜对面,即马路南面。锻工房的门在工作时总是敞开着。于是,我们在上下学途中,就会在门前驻留,看工人师傅操作。锻工房有一个很大的汽锤,工人们用钳子挟着在火炉中烧的通红的铁件,放在汽锤下一记记锻打,很快就打压成所需形状,让我们看的入迷。</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街坊邻舍</b></p><p class="ql-block">过了酒务桥,在凤仪弄与酒务桥直街口,是朱家的眼科。朝东的山墙,画着大大的一只眼晴。不知朱家眼科医术是祖传还是其它传承,印象中很少见到求医人。但这一大家子似乎并无其它进项,想来还是有生意的。朱家有七兄妹,老三文建1972年到吉林支边与我在一个集体户。文建干农活不惜力气,而且学的极快,因此深得生产队上下的好评。他很快被抽调支工,后又调回到绍兴古越龙山工作。</p><p class="ql-block">眼科对面似有一个做面的工场,并未看到外卖,主要是帮人加工。有湿面,也有挂面。屋内摆放长长的木架,加工的挂面晾在架上待干后交付顾主。这处工场七十年代后期变成居委会的五金副业组.</p><p class="ql-block">从酒务桥拐入作揖坊,桥头第一户人家紧挨河边,两小间房子只有十多个平方。这家有个姑娘和我年岁相仿,名字记不清了。好象家中并无成人,姑娘也没上过学,跟我母亲学挑花边。</p><p class="ql-block">这户人家南边是一个院落,住着三四户人家。姓王的一家男人在一家商业公司工作,女主人精明能干,当过我们居委会干部,人称金主任。王家有永根、夏根等三、四个男孩和一个姑娘,老二夏根同样去吉林插队,和我在一个户。夏根是集体户副户长,比我小3岁,人比较单薄,干农活显不出能耐。但他性情活络,能察言观色,所以也较早离开农村,75年被推荐去了吉林的一所中专上学,毕业后分配到长春拖拉机厂,后来调回绍钢工作。</p><p class="ql-block">王家南边是俞家。俞老伯矮个、墩实,似苦力出身,拉过黄包车,后来当过居委会治保主任。俞家三子一女,老大是老三届,爱练武,似乎不屑与我们玩。老二阿寅小我们一、二岁,文革初起那几年,我们这些无事可干的半大小子就成天厮混在一起。</p><p class="ql-block">作揖坊西边第一家叫九斤,是个比我们大三、四岁的大小子。好象没上过什么学,也不见有什么正式工作。这户人家的大人小孩大约都是靠短工谋生。</p><p class="ql-block">九斤南面一家只有一个女人,三、四十岁,好象姓张。女人有一相好,人称老胡子,是木桥头那边一家厂的工人。盛夏时节,太阳落山后人们会把小桌子搬到天井吃晚饭。这家女人也在门口摆张桌子陪男人喝酒,并不时和邻居、路人答腔,全无忸怩之态。 </p><p class="ql-block">张家往南是一台门,大约有三四进深,叫潘家台门。台门有几户人家,留有印象的是潘家的两个子女。小玉是长女,秀气端庄,举手投足颇有大户人家风范。但当年似乎也没什么工作,做些挑花边的零活。她的兄弟也大我们几岁,眼晴有点斜视,大家叫他羊眼。羊眼后来好象在一所民办学校教书。</p><p class="ql-block">潘家往前是余家。余家外面看上去也象一个台门,虽然台阶门面较一般台门简陋。进入台门后是一个四合院结构,住户除余家,也有租户。这家女主人母辈们叫她大嫂,男主人是吃公家饭的,但似乎经常下乡。余家有长兴、顺兴、永兴等四兄弟及一个女孩。老大长兴是老三届的初中生,参加过大串联。他描述华北大平原一望无际的辽阔和坦荡,让我们这些最远只到过省城杭州的少年羡慕和神往。老二顺兴虽说也是老三届,但是68届的初中生,仅比我高一级,经常在一起。我们交换想法设法弄来的书,包括一些苏联小说。在台门斗打牌,去城外河里摸螺蛳河蚌。夏季烈日炎炎,下午三、四点钟石板路还晒得烫脚。但一帮少年赤脚头顶木盆,走到偏门一带下水。从偏门向南的河叫娄宫江,我们凫在水里,沿着供电局、河山桥,最远到亭山,一路摸水蛤螺蛳。娄宫江河水清澈,两岸都是农田,河床没有淤泥。河蚌一般喜附着在河底,我们在没胸的水里用双脚在河床泥地上拨拉,一旦踫到似是河蚌的硬壳,即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用双手拔起。碰到一些斤把甚至几斤重的大蚌我们叫鸡冠,一次很难撼动,需要浮上水面換气后再次潜入,才能使劲挖出。但这些水蛤、鸡冠以及螺蛳,我们很少作为莱肴。大都是敲碎后喂了家里养的几只鸭子。顺兴1969年一片红时到绍兴南池支农。3年后,我也去了吉林农村,也成为一名知青。也许因为同为天涯沦落人,有较多共同语言。因此,务农期间我和顺兴通过几次信,介绍各自境遇。他还应我的要求,给我寄来一些南方豆类种子。我们将它们种在集体户房后的园田地里,刀豆、四季豆等作物在东北的黑土地里长的郁郁葱葱。</p><p class="ql-block">余家台门的租户叫阿牛 (妞?),和我们家也走的很勤。阿牛的老公在漓渚铁矿,是外地人,高个,面容清瘦,一看就不是下井的矿工,大约是技术员。她那时刚生一男孩,她还有个兄弟在衢县大州的771铀矿工作。阿牛的娘家在城隍庙西边,她母亲身高马大,说话粗声大气。妇人脸上都是坑坑洼洼的麻斑,这是天花患者出天花后,天花疱疹发脓、结痂、脱落结疤后留下的凹陷疤痕。许多天花幸存者脸上都会留下这种印记,区别无非是有些人的麻点比较稀疏。</p><p class="ql-block">阿牛娘家门口有一眼水井,水井规模较大,我们常去那里挑水。城隍庙东一条小弄堂也有一口井,离我家更近些,但那井相对较小,水量不充沛,我们去的少些。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家里的饮用水除了井水,还有雨水。雨夭,架在屋檐下的毛竹水流(槽),把从屋顶流淌下来的雨水引入水缸,这是搜集雨水最便捷的办法。当然缸里的雨水也要用明矾消毒,还要用竹筒将沉在水缸底的浊水吸出。后来,粮机厂旁的木桥头装了公共自来水龙头,一分钱可以接两担自来水。接自来水虽然经常需要排队,但毕竟较井水干净,我们也就改用自来水,并结束了挑井水的历史。</p><p class="ql-block">余家南边是夏家。夏家台门比较考究,前后二进住了夏家两兄弟。第一进住的夏家男人排行老三,我们叫三爹,又喊女主人三妈。三爹在漓渚的一家医院上班,他们家有菊英、菊新等三个姑娘,最小的男孩叫伟荣。天井还算宽敞,有一口井水清洌的井。因夏家台门正对我家,我们也去他们那儿汲水。 </p><p class="ql-block">夏家老二住在里面一进。他家有伟良、伟民两兄弟及一个妹妹。老二及二嫂身体似乎都不太好,尤其二嫂脸颊常年绯红,经常咳嗽。她得的是结核,那时叫痨病,去世的比较早。伟良两兄弟发育不良,个子都比较小。我们有时候也去他们家玩,两兄弟将一叠叠收掇在柜子里的杂志拿给我们看。虽然只是《中国妇女》这一类政治时事出版物,但因为是文革前出版的,在没什么书可看的文化沙漠年代,也很让人爱不释手。老大伟良去了吉林,也在我们集体户。因人小体弱,干农活费劲,让他在家做饭、喂猪,也算人尽其才。伟良在东北呆的时间最长。户里其它知青或读书、招工,或跑回老家办病退,只有他及另几个女知青一直走不了。随着集体户知青逐渐减少,公社就把集体户合并。他们先从六家子生产队集体户并到大队所在的后围子集体户,后又并到那林大队的河圈户。虽说每并一次户,生产队的条件都比上一个屯子有所改善,但总归还在农村。1979年知青大返城,伟良才从东北回绍到工厂上班,下岗潮后他在大江农贸市场租摊做生意。</p><p class="ql-block">夏家再过去是董家。董家男人人称阿五,个子高商瘦瘦。他家的女主人则很矮,也就1米5开外。虽然高矮悬殊,但据说夫妻这种秤砣配,其实相得益彰。董家有几个女孩,老大身材匀称,面容姣好。老二董小娟则象其母亲一样矮小,而且小学读几年就缀学,后来也去支边在我户。也许是书读的少,也许是家庭教养不得法,她的为人处事总是不招人喜欢,与其它知青不太融洽。由于在集体户孤单,她反到和当地老乡走的近,寻求些许温暖。</p><p class="ql-block">董家对面的台门,也是我家南邻,住有两户人家。临河一户女主人称钱家,她家生了五个女儿,老大金花,老二银花,下面几个妹妹不知叫什么花。五姐妹都长的模样端庄秀丽。台门临街的一户是阿国家。阿国父亲在上海做工,母亲秀姨在茶厂,爷爷奶奶操持家务。阿国是领养,老人年岁已高,无法干重活,我经常帮他们家挑水。两户人家中间的一块空地,种着一株枣树。秋天,我们可以看到高出我们院子南墙的枣树,上部结满了成熟的枣子。</p><p class="ql-block">我们家住的地方已经不能算台门了,顶多是一院落。房子大约是五十年代未翻建,座北朝南,北墙全部是石小墙。进院门后,有一块狭长的道地,道地北面及东西两端分布4户人家。</p><p class="ql-block">西厢房只有两小间平房,原来的主人叫老朱,车木厂的。老朱矮个、壮实,性情豁达,爱开玩笑。他好象当过人民陪审员。老朱女人也是矮个,但纤弱,说话细声细气。后来换的主人姓金,也是小个,但房子翻建成楼房了。</p><p class="ql-block">东首临河的一家也只有三口人。男主人五三,与父辈年龄相当,我们称呼阿爹。阿爹是手艺人,在皮鞋厂做鞋。虽不是厂长之类,但似乎管过生产,在厂里也是头面人物。因此,文革初期还在台门口被造反派贴了大字报。</p><p class="ql-block">阿爹清瘦,留一撮山羊胡子,对台门里的小孩极和善。男人嗜酒,每顿饭前都是一碗绍兴老酒。当黄酒下肚时,满脸红光的阿爹开始高声大气、骂骂咧咧,与平时宛若两人。女主人金菊在茶厂拣茶,高高瘦瘦。他们领养的女儿取名招弟,比我大一岁,但还是没给家里盼来弟弟妹妹。</p><p class="ql-block">阿爹家是临河,他们家吃饭间东边有一扇门,推门出去就是踏道。踏道高且窄,有五、六级石阶。我们小孩图方便,到河边不去台门外面北侧的公共河埠头,而是经常穿过阿爹家堂前,去河里拎水、洗东西和游泳。</p><p class="ql-block">住在我家东首的是杨家,有一子一女。男人是铁路建设单位的,长年在外漂泊。退休回家后女儿顶职去了外地父亲单位。女主人好象是余姚一带人,但早年嫁到绍兴,似乎也很少见到娘家人来往。女人短暂工作过,一直操持家务,到晚年虔诚信佛,终日供奉观音,烧香祭拜菩萨。</p><p class="ql-block">我们院子北侧有块空地,空地北面的几户人家交往不多。临路的一户有小公公、小婆婆两位老人,他们南面的一户女主人也是茶厂工人,女儿比我略大,还有几个弟弟。大的弟弟在当年支边时也曾是动员过,但似乎家里巳有人支农而豁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