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白鹭

唐克雪

<p class="ql-block">  游轮驶出桂江时,我丝毫没想到能在母亲河再见白鹭,一群栖在河边竹丛和榉树林的白鹭。应老班长号召返乡参加五十周年同学会的老儿童们,起初或与我相似,未料到会与这些离去很久很久的尤物在母亲河的山光水色间相聚,大家有的坐船舱里快意畅聊,有的跑甲板上,看船把桂江的波影摇碎。五十年的青春记忆,似乎从摇曳的波影中激荡开来,有人唱很遥远的歌,有人跳很久远的舞,有人请摄影师或其他同学,用相机和手机,将自己同桂江两岸美不胜收的山影,一一留下。</p><p class="ql-block"> 虽然出生、成长于桂江流域,问了下全班数十同学,像我这样曾经坐船从县城顺流而下去过梧州,两次徒步往返于两岸山地采风的,独我一人呢。</p><p class="ql-block"> 船过长滩,两岸高耸的山地像披上翠绿的锦被,在清爽的河风中漫漫荡荡,无边无际。沿岸竹影成林,枝柯相互缠绕,偶尔一两只水鸟或被游轮惊动,或为浮游水面的鱼牙儿吸引,钻出竹林,掠过水面,在水上轻盈地点击几下,又飞回深不见底的竹林深处。</p><p class="ql-block"> 突然就有人惊喊起来:“快看。鸟!鹭鸟……白鹭!”</p><p class="ql-block"> 大家就都停下各种摆拍,目光齐刷刷转向江岸。</p><p class="ql-block"> 似乎要对应我们的关注,原来栖在岸沿竹子和榉树上的白鹭,忽地飞向天空,在蔚蓝天空下,一会儿成散状飞翔着,招摇着,一会儿相约而落,栖回枝柯上。一群落下,一群飞起。起起落落的,张张扬扬的,听不到它们的声音,也不知是对我们不满,还是在迎接我们。</p><p class="ql-block"> 观鸟者却顾不得那么多了,都将手机镜头对准它们。虽然遥远,拉近镜头,它们洁白而优美的身影,依然清晰地飞来。</p><p class="ql-block"> 不见白鹭,很久了。</p> 白鹭是鹈形目鹭科白鹭属中型涉禽。家族成员有13种之多,其中大白鹭、中白鹭、小白鹭、黄嘴白鹭体羽皆白,且雌雄色彩无明显差异。因而通称白鹭。 <br> 白鹭常集小群活动于浅水或河滩,白天水域觅食,夜晚回林地休憩,以各种小型鱼类为食,也吃虾、蟹、蛙类、软体动物、蝌蚪和水生昆虫等动物性食物。通常漫步河边、盐田或水田,边走边啄食。它的长嘴、长颈和长腿,对于捕食水中的动物非常方便。捕食时,它轻轻地涉水,漫步向前,眼睛一刻不停地望着水里活动的小动物,然后突然地用长嘴向水中猛地一啄,将食物啄到嘴里……<br> 我老村所在的榕水河流域,两岸大多丘陵地带,山与山、川与川之间,谷地沼泽相连,溪流湖泊勾串,水肥田美,是鹭鸟天然的生活乐园。在河边田头,或溪头草丛,我常与这不速之客不期而遇。有时是割猪草,有时是捉小鱼。尤其是捉小鱼时,彼时的农耕尚处于半原始状态,农作物催长以农家肥为主,病虫害防治以石灰或茶碱为主。稻子扬花前夕,用石灰给稻子耘田两次。石灰撒田里,用手脚将灰与田泥搅匀,既杀死虫卵 也晕了田里生长的鱼。每次耘田,大人收工回家时,头上的斗笠空隙,插满小鱼。运气好的,挎在腰间的小篾箩,装满禾花鱼。篾箩有禾花鱼的,斗笠上的小鱼,比如老鲼鲊的,肉粗,骨刺还多,就送给鸡、鸭,它们好像不嫌弃,以一副饕餮相,陪村里人过节一般。<br> 鹭鸟也不嫌弃这种小鱼。或者说,鹭鸟是小鱼的天敌,它可以呑下各种小鱼。这样,当我们发现某处小溪或某处田头灌水形成的小水坑有鱼时,常常会同这种不见外的鹭鸟相遇。当然,有时候,是我们发现某处小溪或某处田头灌水形成的小水水坑前有鹭鸟窥视,表明这处水坑,鱼长成了,等着鸟或人去收获了,人鸟也会在此相遇。人来了,鹭鸟会飞到溪的另一头,假装觅食,与我无争,但只要我把水滬得差不多,小鱼们上蹿下跳意欲逃跑时,鹭鸟就会瞧准时间,将最好的一条鱼抢走。这时我就要扬起手中滬水的水瓢,或插在一旁待用的小木棍,“嘿嘿”地喊几声,把鹭鸟赶到一边。<br> 农耕年代,溪头田间的鱼们是农人改善生活的肉类,除了同鹭鸟争鱼,我常常在放学后,同我哥用一把用丝麻织成的小网兜,在村后的溪冲里走上个把小时,能捞上小半桶小鱼小虾。期间,也常常遇见几只零散觅食的鹭鸟,用它们黄色或灰色的长嘴,扒拉我们丢弃的杂草,那里边通常夹杂着此许没捡净的小鱼虾,或我们有意丢给鹭鸟的老鲼鲊。<br> 缺肉的年代,我也没吃过鹭鸟肉。不是捉不住这尤物,而是都知道鹭鸟肉不好吃。有吃过的人告诉说鹭鸟的肉,无论怎么煮,都不好吃。为什么不好吃?酸的。按理讲,鹭鸟主食鱼,辅食蛙、虾、蝌蚪、软体虫等等,它的肉应鲜明可口,成为好吃且能吃的国人餐桌美食才对。就因为这一酸字,鹭鸟得以从人嘴幸存。且常常成群繁殖。<br> 后来才从大人嘴里得知,不是鹭鸟肉不好吃,而是鹭鸟相较麻雀这些曾被列为人类四害之一的鸟,它是真正的益鸟。它不盗食稻子,对粮食没有构成危害,只在发现鱼时,才与人有争。是良性竞争,无害之争。如果没找到鱼,那么,残害稻子的各种虫类,也是鹭食的美食之一。它帮人除虫呢,人才编出一些护鸟的故事,让它们成为人类的盟友,而不是美食。<br> 外出当兵的那个早春二月,乘船过榕水河,从上游小洲草丛,腾地飞出一群白鹭,绕着渡船转了一圈,往下游广袤的田野飞去。清晰地记得,当船要靠岸时,从上游小洲的草丛,又飞出两只落单的白鹭,经过我的头顶时,很响亮地啼鸣一声,追赶远去的队伍。<div>  一直到军营里,还一直颇有诗情画情地想像:这白鹭,它是在为我送行呢。<br></div> 1976年2月离家,1981年2月回家,走时是早春,归来时也是早春。前后五年,春寒料峭,天气乍暖还寒。走下码头上船时,我忘了当年送我过河的白鹭。<div> 可肯定的是,那时河岸竹林的枝柯上,尚栖有这种以鱼为食的白色鹭鸟。<br> 回来那年我报名参加高考,高考结束返乡参加生产队夏收。这是集体化最后一季稻子收割,当兵前踩过的节奏,半熟半生。但记得往打谷机抡稻穗时,偶尔可见稻田深处鹭鸟们受到惊吓的“咕咕”叫声,声音浑厚而高吭。尿急时到河边,草丛里说不准就有一对或几对栖息的鹭鸟,见人来了,扑楞几下翅膀,飞过对岸没人的草丛。<br> 夏收后是秋插。之后,田地分到户。我亲自参加了生产队部分田地的分割过程。这一年,我高考落榜,数学不知怎么划得的5分,英语也不知怎么的写得了十多分,但总分超过中专线,只因年龄超了未能录取。我已做好娶妻生子安心农村一辈子的准备了。到了十月,村里在县教育局招生办的老师回来告诉我,县中学高考补习班数学老师得知一个裸考的退伍兵数学只拿了5分、总分却能过中专线,特地找到招生办,表态她可以帮我数学考60分。随后我成了县中学补习班颇具象征意义的补习生。我只补数学和英语。第二年数学考了百分中的75分,是我读书以来的最高记录,代价是直到大学毕业还恶梦连绵担心数学不及格无法毕业;英语,从“起立”“坐下”都反应不来的英语盲,到考了百分制的46分,口语也过关,连那个读俄语出身的高中英语老师都颇感吃惊,强烈建议我读外语。那年高考有特殊规定,读外语,数学不算分;读其他文科,英语算30%,有文学同道建议我读英语,认为文学的未来,在于能读原版名著。这样,我成了一所英语专业的大学生。<br> 入学前,我参加田地分到户后的第一个“双抢”(夏收秋插),分田到户后农民们运用的依然是千篇一律式的半人工方式,手工割稻,打谷机脱粒。所不同的是,离开了生产队集体化,农户们插种和收割时间不同,稻子成熟亦有先后,稻田里无论夏收打谷,还是秋插秧苗,都显得零散但速度和效果均超过以往。这种零星状态的“双抢”,使得与稻田里鱼蛙为食的鹭鸟们更有存在的空间,这一家稻子收割了,它们藏在另一家尚未收割的谷丛里,割了稻子的田里鱼蛙们一有动静,立马成了鹭鸟们的喙下美食。<br> 桂北山村的夏收秋插,通常是割下稻子,脱粒入筐后,就借着傍晚凉下的天气,一边歇息,一边将割下稻子后的半截禾茬踩到泥下,沤烂肥田。我把汗湿的褂子到河里洗了,挂在倒插田里的扁担上,坠到对岸山峰的夕阳将扁担和褂子形成的阴影斜拉田里,忽然,影子一阵颤动,回头一看,一只鹭鸟落在扁担上,扁担失去重心,摇晃了几下,鹭鸟一只脚踩着扁担,一只脚在空中比划着,保持鸟身平衡。等另一只鹭鸟将田坑里一条三指长的禾花鱼叨进嘴里,它们才啼叫一声,带着猎物,飞往夕阳下的河边草从。<br>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亲近鹭鸟,如此亲晰地看见它美丽的洁白羽毛与深蓝色的眼瞳。它独立扁担的姿态是那么优雅,修长的身材纤瘦,黄色的嘴、颀长的颈、细长的脚,披着一身白色的羽毛,一尘不染,橙黄色的嘴和黄色的脚趾,衬着它洁白的羽衣,迎风飘扬,美丽动人。</div><div> 一旁的我弟吼喊着,扬了扬手中的扁担,做势追打。但鹭鸟不为所动,直到它的同伴叨起那条禾花鱼,才以一声响亮的啼唤,带着一分谢意,离开我们。<br></div> 乘船游桂江,是这次同学会重点内容。<br> 此前一天,安排了母校游、邻县红岩游。母校依稀,往时情景大多不再;红岩是相邻的恭城对外炫耀的乡村名片,除了一小条竹影依稀的小河,我能留下印象的,是柿园的红柿。这些红柿,摘下即食。当下平乐、恭城,名副其实柿乡。柿乡最典型的通行证,是树上的熟红柿,随便摘来吃。能吃多少,就摘多少。放开肚子吃,还可以把没吃完的带走。<br> 心心念着的,还是桂江。<br> 八十年代大学毕业那个暑假,我尚未分配,就被县教育局借来筹备第一届教师节,节后,教育局还我十天假,我借坐小货轮走了趟桂江。船是轮机船,往下顺流,从县城到梧州,下午行船,船上住一晚,第二天清晨到梧州,走出船舱,江雾弥漫,有几只白鹭单腿伫立岸沿枝杈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江面,趁船靠进码头前,扑向江面抓住一条浮上水面呼气的鱼儿,展翅飞进江雾里。<div> 看着它矫健的鸟影迷失江雾,不无一丝惆怅,是不是我惊了它的晨梦,它或许可以捕捉一条更大的鱼儿呢。<br> 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走桂江。那些年,南美以马尔克斯为代表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炸爆世界文坛,而国内一批青年作家亦兴起“寻根文学”,在广西,聂震宁、杨克、梅帅元等在省报上发出“我是谁”的文学呼喊,旨在呼应国内其他地区作家们“寻根”呐喊。作为一名大学刚毕业的文坛爱好者,迷惑于这条横贯于粤桂两省的母亲河,也想加入这次平地起风雷似的新文学运动,急欲从奔腾向海的母亲河中,找到一个家族的起源,以及个体与这片山、与这条水的关联。<br>  梧州往下叫西江,与我有些远,于是在梧州市区茫无目的走了一圈,到一家低端旅栈住了一个晚,乘长途车返回平乐。那时没有高速公路,车在盘山的国道上摇晃大半天,隐约于路旁的山林和村寨对我缺少诱惑力。傍晚回到县城,到江边洗澡。岸上吊脚楼的县城住民,家中厕所下水道,就是楼下桂江。江里游泳的男人女人,黄牙孩童,游着游着,头顶漂来一、两砣硬屎,急忙闪一边,欢天喜地喊着叫着……</div><div> 做了一年高中英语老师,还是文学占了上风,调我去县文化馆从事群众文化推广。 </div><div> 那两年各地兴搜集民间故事、民歌、谚语,俗称“三套集成”,属国家行为。我主动请缨,带了几个农村青年文学爱好者,第二次走桂江,徒步。先后三次,每次大约十天,沿桂江,先走水路船家,再走谷地农家,还有习惯于住半山以上的瑶家,我算得用自己的双脚,亲自丈量了一遍母亲河。<br> 那时候的田野与河岸,有这么一大群洁白的鹭鸟么?<br>或许有,但我没注意。只到这群白鹭出现,我才想起,当兵离开家乡时,在榕水河码头,与两只多情的白鹭,有过别离的欣喜;随船盲游桂江时,在桂江尽头的梧州码头,同一只捕食的白鹭,有过相遇的惆怅。<br> 今天,随水位上涨,桂江鱼类资源日趋丰富,大鱼、小鱼常常忘乎所以,蹿上江面,这就给狩渔的鹭鸟提供了机会,也使桂江成为鹭鸟们美食的自助餐厅。眼前这群白鹭,应是这截桂江的老客了,你看它们的飞翔,那么恣意汪洋,那么自由自在,我们的欢呼,仿佛成为它们今天合唱的一种伴奏。<br> 而与鹭鸟的相遇,是否这次同学会一道美妙音符。<br></div> 甲板上又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有人发现,游轮刚经过的江面,泛着一片白色塑胶似的漂浮物,仔细一瞧,是鱼。一片死鱼。<br> 下游的巴江水站建起大坝后,桂江水位急剧上涨,航运的功能基本消失了,但随之而起的,是鱼类养殖业。有人估计,这是某水产养殖基地错下了药。<br> 现在的桂江上游,典型的高山湖泊。以往裸露的江岸,枯水期泛白的河床,都掩埋在深不见底的蔚蓝积水下。在这条江里繁殖了数千年的各种鱼类,以及借助这些鱼类繁衍生存数千年的鸟类,包括水上人家,都因为生存环境的改变而改变。<br> 有略懂水产养殖的同学告知,半静止条件下的网箱养鱼,对鱼饲料和相关药物投放极为讲究,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大面积死亡。<div>  想起周末带小朋友到郊区钓鱼场钓鱼。一般钓鱼场,就是设了几处舟桥和泊位的鱼塘。每处鱼塘边的转角空地,都堆满塘主们来不及清走的药瓶药罐。</div><div> 桂江水域的网箱养鱼,条件应比珠三角鱼塘好,但没有辅助药物,或下错了药,就会造成眼前铺满江面的死鱼现象。</div><div> 奇怪的是,类似这样的死鱼,除了水质污染,如不及时清除,死鱼腐烂后,还会影响水质。养殖机构或管理部门,居然任由死鱼大面积漂浮江中。<br> 一旁有人说,不会有人管的。就像毒食品、毒牛奶,有人举报了,表面上管一下。事情过后,罢了的官员,异地再上岗。而举报的人,甚至发表举报材料的报社记者,却有可能异地抓捕。总有人能找到抓捕他们的条件和理由。<br> 于是就有人担心前面看到的那群鹭鸟。要是鸟吃了这些死鱼,会不会中毒而死?<br> 就有人宽慰,现在能活下来的鸟,都成鸟精了。几十年来,农业种植大量使用化肥、农药,土地板结严重,土质严重退化,虫害就像人发热打抗生素,药害一代又一代升级,依然无法抗住没了天敌的害虫肆意妄为。现在农村土地,没有农药化肥,根本种不出吃的。<br> 这话,二十年前,就听我姐我哥讲了。尤其是我姐,每次回家,都要塞一些菜蔬到我的车尾厢,说是没有外面的卖相,但没撒农药没用化肥,给小朋友吃了好。<br> 这才想起,从那时候起,村里“四害”之一的麻雀都少了,田垌上,河岸间,也很少见洁白的鹭鸟了。记得最后一次参加生产队夏收,稻子挑回晒谷坪,天已向晚,放下担子,全身汗湿的社员们都跑到溪边洗手脚,男人们甚至脱下衣服,裹着短裤坐进溪里洗个痛快。等抢了先的社员们洗了上岸,我下到溪里,半跪着,粘了稻粒的脑袋带着半个身子,埋进水里,任由清凉的溪水从脊背滑过。足有两分钟,才抬起身,痛快地呼喊一声,而这时,岸上一个男人猛地将我拉上岸。原来,一条小胳膊粗的银环蛇,或是受了惊吓,从上游溪岸落到溪里,昂着大半个脑袋,吐着火红的蛇信子,从我脑袋上方流走。岸上看见的人都张大了嘴,但不敢喊,怕吓着蛇,也怕吓着我,一抬头,整条蛇没准就挂脖子了。<br> 在广东,蛇是美食,尤其是野生毒蛇,好吃者更是梦寐以求。这几十年来,似乎只记得一个在西区做派出所所长的弟子家长请吃过野生银环蛇。当餐所饮酒,即用银环蛇蛇胆泡的三江米酒,说是喝了败火。</div><div> 闲瑕时回家乡,再没有听讲谁谁靠捕野蛇发财。鸟呢?那些洁白孤高的白鹭,也很少看见从河岸草丛蹿起,尽管现在的河岸,因为田野丢荒的多了,草也长得更盛了,但就是见不着成群结队而出的鹭鸟。<br> 或也是因为乡村都鲜见鹭鸟了,因而,这几十年来基本没离开家乡的其他同学,也跟着关注这些旧时的田间常客。<br> 如今细想,那么多年来,我真的忽略了这些洁白的精灵了。<br></div> 这一天水位高,游轮无法通过广运林场的桂江大桥,也无法亲近巴江大坝,哪怕远远地看一眼。虽有些遗憾,但这次游桂江,主题本不是巴江大坝。它只是一个符号。<br> 老帅哥俏美女们最大的热情,是把读书时来不及抒发的情感,酝酿了五十年之后,以桂江的山光水色为背景,做一次阶段性的了结。<br> 在广运墟镇吃了午饭,游轮便带着兴致勃勃的一群老同学往北返回县城。<br> 大多数同学依然激情满满,跑甲板上手拉手围成一圈唱藏地风味的《逛新城》,肩扶着肩喊《司机见到了毛主席》。有几个女生扮刘三姐为难男生,问他们“什么水面打跟斗,什么水面起高楼”,男生们哼唧了几句,居然答不上来。我其实也答不上来,但我在全民K歌上唱过阿牛哥营救刘三姐时唱的“亏了亏”,还唱过给阿牛哥救出刘三姐后,在河里泛舟时与刘三姐对唱的“放出金鸡引狐狸”,跑阳朔榕树脚抛绣球时的对唱,我也能唱个八九不离十。<br>  哦,过去的记忆碎片,在家乡叹为观止的山水间演变为一幅幅丰富多彩的图片和视频,再以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将这些图象珍藏五十年,祝福健康,期待五十年后再次的相会。<br> 快到长滩,那群洁白的鹭鸟还在原来的河岸迎接我们。但大家其实已经淡化了先前那份好奇。先前没有拍鸟照的,举起手机,从透过船舱,补回些许遗憾。<br> 我终于认出钟仕扬。他自始至终,脸上挂着不无深沉的微笑,在一旁默默地观望自娱自乐或集体欢乐的老同学。我上前拍拍他瘦削的肩,说我终于认出你来了。他或许也早就认出我来了,只是等我主动与他打招呼。目测他要比我矮半个脑袋,而同学时,他要比我高半个脑袋。一个冬寒日子里,他打了我一顿,起因是镇里同学给他起花名,我跟着喊了两声,他对付不了镇里同学,但对付我绰绰有余。被打得憋屈,又打不过他,于是趁大家晚自习,拎了半桶水,泼湿他的被子。班主任老师找来,我挺身而出承认是自己所为。尽管老师也体晾我挨打的委屈,但这种报复行为,依然比他打我严重。当晚罚我把自己的被子给他盖,我挤进班长邱成忠被窝。因此第二天出早操,还强制我登台,向全校师生做了检讨……<br> 钟仕杨同学假装憨憨一笑,然后很多同学忆起往事,都跟着哈哈笑。我假装委屈之极大喊:笑吧笑吧,看我晚上不一一灌醉你们。然后抓住钟仕扬肩头,特别强调,晚上灌他三杯以报早年挨打之仇。<div>  旧闻已成古董,老班长邱成忠说我同钟仕扬打架的旧事是同学会发现的最生动古董级材料之一。</div><div> 想想也是,少不更事,老亦未必省事,毕竟大家生活在不同环境,也生活在不同的话语体系中。古人讲“话不投机半句多”,“道不同不相与为谋”。但唯独老同学聚会,各自往同学身份一靠,过去的事都谈不上恩仇,现在的事,就更是一笑而过了。<br> 长滩桃花岛,是桂江游最后一个景点。到岛上看了简介,方知这是一处与我这个民族多少有些关系的村庄,全村近200人,有60多个瑶族,占比50%,也算是瑶族村寨了。</div><div> 寨子除了半片桃林,就是一些与瑶家山寨没有什么联系的汉家干垒房,倒是一家偏房里的四抬花轿,引起同学们关注,好几个女生尝试着再嫁一次,坐上花轿,几个男生上前假装抬轿,旁边的男生喊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这算是桂江游的最后高潮了。<br> 返回县城,在一家叫“桂江渔村”的餐馆晚宴,因乡下同学要赶时间回家,同学会结束了。都来不及与老同学们一一碰杯,更未能罚钟仕扬同学三杯泯恩仇。</div><div> 只好期待下个五十年聚了。<br> 从开始时的忐忑,到依依不舍。这是我与老同学们告别时的感觉。<br> 相去五十年,再远都会归来。<br> 犹似这群归去来兮的白鹭。只要这是一片适合它们生存的土壤,无论走得多远,也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它们,都会回到起飞的地方。<br> 再见,白鹭。<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