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附中

天马行空

<p class="ql-block">寻找附中</p><p class="ql-block">附中有多遥远?远成了四十四个春秋。附中也不远,自我的老家开车过去,也就二十多分钟。物理距离无法改变,时空距离却无限拉长。四十四年未见,附中给我的记忆,只那么一星半点,飘飘忽忽,若有若无。像眼前飘过的微风,伸出手抓上一把,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抓不住。</p><p class="ql-block">因为进了附中同学群,这些天来,我在大脑里拼命搜索,希望把那些零星片段串联,让记忆中的那几个同学的形象延展开去,让他们的身影,给我牵出更多似曾相识的面孔。可是,我未能如愿。</p><p class="ql-block">必须去寻找一次,也许,等我去了现场,见到某个地理坐标,就能唤醒那些沉睡得不愿醒来的记忆。</p><p class="ql-block">那天下午两点多,我驾车岀发。</p><p class="ql-block">深秋,蓝天如洗。田野里的收割机犁开稻浪,村边路口,处处呈现秋收的繁忙。</p> <p class="ql-block">路边的一位老人吸引了我,他在使用一台脚踩脱粒机,金黄的稻粒四散纷飞。这种相对原始的脱粒方式,近年来很少见。</p><p class="ql-block">老人辛勤的身影,让我的思绪闪回到四十多年前。那也是一个秋天,我和几位同学一起去附中复读。那时的附中还十分单薄,教室不多,学生也不多,更没有为学生准备寝室,我们就在附近的村子借住。</p><p class="ql-block">附中不远处有一座水闸,水闸取名为南闸。有了这座闸,我们的公社叫南闸公社,第一所中学叫南闸中学,等到第二所中学成立,叫南闸附中。</p><p class="ql-block">虽然四十多年没来,但大致方向没错,二十多分钟后,我驱车驶过一座水泥桥,将车子停在一个疑似附中的地方。我的左手边是一条水渠,右手边种着葡萄。葡萄田往西去,有两排房子,房子一间一间排过去,南北走向。看起来,不像农村的住家。</p><p class="ql-block">这两排房子,是附中的旧址吗?</p><p class="ql-block">这时,恰好有两位大嫂路过,我上前询问,一位大嫂说不知道。另一位说,这房子,是过去的饲养厂啊。我心中一喜,有饲养厂做为坐标,就能找到附中。</p><p class="ql-block">当年,我借住在附中对面的一位老干部家里。他们家房子一溜五间,青砖黛瓦。每天早上洗漱完,走过一座小桥,右手边就是公社的饲养厂。按地理位置,附中在东,饲养厂在西。两家几乎在一条线上。</p><p class="ql-block">那位热情的大嫂转过身,伸手一指东边:“喏,学校在那边,那个就是。”</p><p class="ql-block">顺着大嫂的手势看过去,那里有一座乡村卫生室,稍远处,有一座院子。院里的房子白墙红瓦,隐约在浓浓的树荫中。那个院子,难道就是附中老校址?</p><p class="ql-block">我走了过去。</p> <p class="ql-block">记忆中,附中的大门向南。进入大门要过一座小桥,桥下是常年流水的水渠。可是,我现在进入的大门向西。</p><p class="ql-block">四十多年了,改了大门,也在情理之中。</p><p class="ql-block">来之前,我多少做了些功课。有同学告诉我,让我别去了,学校的老房子早就拆了,后来又建了很多新房子,老模样早就没了。那里变成一座养老院,你去了,又能看到什么?</p><p class="ql-block">是的,随着城市化浪潮席卷而来,农村人大量进城,乡村里撤掉的学校数不胜数。南闸附中被撤并,以及我们所知道的学校被撤并,都是时代的大势,无法更改。</p><p class="ql-block">养老院里静悄悄的,南北各有一幢房子,每幢房子得有十好几间。房前的香樟树长势繁茂。那天下午的阳光浓烈,香樟树给院子里铺开两条绿色长廊。我左右前后张望,希望能找到一个人。</p><p class="ql-block">眼前的房子成色很新,完全没有岁月的痕迹。我向前走,想找到当年的老大门。记忆中,附中的房子都是东西走向,两面临水,北边一条小河,南边一条水渠。附中被两条水流滋润,幽静而又清新。</p><p class="ql-block">眼下,南边的那排房子被一条路隔成两段。那条路通向一条河埂,我估摸着,这应该就是以前的附中大门。找到当年大门的位置,就能大概找到我们教室的位置。继而估模岀食堂和老师宿舍在哪个方位。</p><p class="ql-block">此时的我,像一个并不高明的画家,立在画板前冥思苦想,心里不停地勾勒岀线条,想像着四十四年前的附中校园,想像每一位老师授课的表情,想像那一群活泼可爱的同学。</p><p class="ql-block">走过门洞,我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一眼进门右手边那排房子。当年,我们的教室就在进门的右手边,那时的房子灰砖小瓦,房樑古旧,一看就是有年头的房子。眼前的房子红瓦白墙,应该是近些年修建。不像当年的教室。</p> <p class="ql-block">道路尽头是一座村庄,村庄沿圩埂而建。迎面的几间房子破败不堪,门窗都不见了,洞开的房子透岀一股阴寒。圩埂边,当年的那条水渠变成一条黑臭的水沟,沟边横卧着几段腐朽的树木;树枝和杂草横扯竖攀,把水沟网成一片阴暗。</p><p class="ql-block">路边立着一棵大树,一人合抱,挺拔伟岸,枝叶繁华。家乡的树种很多,楝树、柳树、槐树、楮树,这些树都常见;但眼前的这棵树让我陌生,不认识。或许,这棵树当年就生长在路边,只是,它那时还小,就像上学的我们,稚嫩而又瘦弱。</p><p class="ql-block">我走上村庄的埂头,一连几家的房子都门窗大开,阳光从屋顶的破洞处倾泻而下,朽坏的家俱歪倒在墙边。这是一座凋敝的村庄,跟对面消失的附中相映成景。只是,这颓废的景色让人心生凄凉,无限惆怅。</p><p class="ql-block">远远的,一位老奶奶走了过来。老人拄着拐杖。走近了,矮瘦的老人仰望我,浑浊的眼神透岀奇怪的询问。似乎在质疑我:“你是谁?你是干什么的?”</p><p class="ql-block">我走上前,跟老人招呼,我说,我曾经在这里上过学,今天特地过来看看。老人摇头,大声说:“我耳朵聋,听不见。”我附在老人耳边,又连说了两遍。老人似乎听清了,说:“学校?学校就跟我家对门。你看,那水泥板。”</p><p class="ql-block">对面的沟边露岀几块水泥板,是以前建房子使用的五孔楼板。</p><p class="ql-block">老人大声地说:“以前,这里有一个小桥,正对着我家。”又说:“那时候,沟里都干干净净的,哪有这么脏。”</p><p class="ql-block">老人的这句话惊醒了我。难道,这里才是原先的那座小桥的位置?那么,过了小桥,右手边,可就是我们的教室啊!可是,对面没有建筑,那里是一大片庄稼地,种着南瓜和山芋。一道彩钢瓦做成的围墙,隔开了庄稼地和养老院。彩钢瓦不远处,兀立着一棵大树,那棵树孤独地矗立,在那片庄稼地里显得格外高大。</p><p class="ql-block">老人又说:“我今年九十岁了,早先住在城里,这两年才回来。”又说:“我老头子姓范,七十多岁就死了,没享到福。”老人的表情里透岀悲伤,村里人少,老人家应该很久没跟人说话了。</p><p class="ql-block">“老人家,您老有福啊!”我大声地给老人点赞,竖起了大拇指。</p><p class="ql-block">老人的耳朵太聋了,无法畅通地交流。但老人见证了苍桑的岁月,见证了对面的中学和这座村庄的兴衰。</p><p class="ql-block">我再次看一眼那几块水泥板,我相信老人说的话。当年,我们就是从这个位置走过去,走进校门,然后右转,走进书声琅琅的教室。</p><p class="ql-block">不用说,附中的那些老建筑统统拆除了,而且拆了很久了,只剩下对面的庄稼地。我跟老人挥手告别,我要去那片空地。我要去看看那棵树。</p> <p class="ql-block">顺原路返回,走近彩钢瓦墙边,找到一扇小门,打开来,走进去,里面是一个广阔的空间,足有十几亩地大小。靠小河一边,还保留着一道砖墙。墙不高,约二米多高。很明显,这是拆房子时候留下的,能看出每间房子的分界。</p><p class="ql-block">附中的老建筑,只剩下这一道砖墙。</p><p class="ql-block">极目看去,刚刚那位老人说的小桥的位置,就在彩钢瓦墙的东边,而我们老附中的主体教室,应该就在这一片空地里。</p><p class="ql-block">我此刻的心情复杂而又沉重。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怀念消失的附中,还是在寻找我们当年稚嫩的足迹?那些遥远的记忆,只剩下一鳞半爪,朦朦胧胧,完全不成体系,甚至无法凑成一张完整的画面。</p><p class="ql-block">眼下,附中仅剩下的一道砖墙,实在填补不了我空洞而又迷茫的心灵。</p> <p class="ql-block">对于一个人,他(她)学习过的地方,他(她)曾经的学校,曾经的老师、同学,都是人生特别重要的组成部分。</p><p class="ql-block">我走向那棵大树,仔细端详,它应该栽在当年校园的中心位置。栽它的时候,应该做过论证,做过远景规划。应该有不少师生呵护它,经常给它浇水。也可能,我都给它浇过水。那时,大家对这棵树一定寄予深情的厚望。</p><p class="ql-block">让我惊喜的是,它居然从一米多开始分岔,分出两条主干。而且,两条主干都挺拔高大,目测得有四五层楼的高度。从叶子的形状看,这是一棵雪松。雪松往往都拥有宝塔一般漂亮的身姿,但它没有,它拥有挺拨高大的树干。</p><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这棵树栽于何时,但我宁愿相信,它栽于四十四年前,甚至五十年前。它的气质和形象如此让人迷恋,让人崇拜,让人浮想联翩!它本来是一棵树,后来分成了两股。那么,这棵树是不是意味着原南闸公社的两所中学?是不是意味着,这两所学校培养岀的济济人才?这些人才遍布全国各地,他们活跃在每一个领域。而他们,就像这棵大树,经历了风霜雨雪,经历了夏暑冬寒,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洗礼和锻造,终成大用!</p><p class="ql-block">我兴奋不已,从不同的角度,给这棵雪松拍下靓照。只有它,才能寄托我对附中深深的怀念。我甚至暗自感激那些拆房人,居然给我们留下了一棵雪松,让我们对附中的情感,有了寄托的方向。</p><p class="ql-block">我想,我终于找到了附中的坐标,也终于抓住那些稍纵即逝的念想。附中是我们人生的起点,在这里,我们由懵懵少年变成朝气勃发的青年。从半桩孩子,长成玉立的少女和英挺的少男。我们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吸取了营养,我们人生的路程在这里起航。</p><p class="ql-block">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变得无比敞亮。附中的变化,也是这个世界的变化;附中的学子们坚强了、岀息了,就是附中的荣耀。某种意义上,附中的每个学生,都是附中精神的外延。我坚信,附中永远都在,她永久存在于每个同学的心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吴昌来写于2023年10月21日。</p> <p class="ql-block">(后记:那天去附中的旧址看了一圈,百感交集。必须写下一段文字,以填补岁月造就的亏缺。往事如烟,虽然只在附中读了半年,但那里的老师和同学们让我萦绕心怀。祝愿附中的老师们身体健康,晚年幸福!祝愿所有附中的同学事业有成,在人生的下半场再放光彩!)</p>